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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70年代出生的人,因为父亲是地方有名的医生,母亲也是出名的能干贤惠,家里的条件在地方算是很不错的。
也许正是家里条件好的原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点混,虽然不至于胡作非为,但也经常被人来家里“上门”。
父母对我的管教其实也不算松,每次有人上门告状时,我总会受到严厉的教训,但我就是不知道悔改。
到后来我上学了,成绩也就一直不上不下的。说差吧,反正我从来不会成拖尾巴,说好吧,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奖状。
就那么稀里糊涂读完了初中,中专自然和我无缘。
但父母家庭条件算不错,也不舍得我就这么回家务农,也还抱着几分“眼不见为净”的心理吧,我就继续被送到了学校读高中。在父母的心里,自己管教儿子总有点下不了手,交给老师会更放心一些。
自从上了高中,我就更有点天高皇帝远的味道,反正一个学期不放假,根本都不会想到要回家。在学校多好啊,只要不去惹是生非影响别人,成绩不好的学生,老师更不愿搭理你。
就那么稀里糊涂读了高中,94年的高考,我不出意外地打道回府,成了一个标准的“待业青年”。
不过,我的心里没有半点的惶恐不安,甚至还隐隐有种“鱼归大海”的潇洒——以前在学校,毕竟有老师盯着那多不自在啊,如今回到家里,对父母的管教方式也了如指掌,完全能够避其锋芒。
更主要的是,对我来说,十八九岁的自己从此就是大人了,很多事情都能自己拿主意,那样的日子不是很潇洒?
我的落榜完全在父母的意料之中,对他们来说,我的“归来”只是人为地推迟了三年而已,该来的还是得来——像我这样成绩不好的男孩,到了一定年龄回家种地,再之后娶个老婆结婚成家,那样也就是一辈子。
其实,也不能说我真的一无是处。至少这些年来,除了成绩不大好,有时候故意和父母对着干之外,我身上倒也没有啥污点。
至少在乡亲们熟人眼里,我对他们也客气,遇到长辈就叫得很欢,有时候遇到家庭条件不好的人有什么困难了,我还愿意主动帮把手。
于是,前有父母半辈子在地方挣下来的名望,后有我自己还算规矩的为人,虽然“白读了这么多年书”回到了老家,但在地方上还算过得去。
既然回家了,就得找点事干着,父亲对此很有主见,知道让我老老实实锄土挖木是不现实的,于是就遵循我自己的兴趣,把我送去学了两年汽修。
时间来到了96年,在师傅的帮助下,我自己也在公路旁开了家简易的修理店。
说是修汽车,其实更多修一下单车或者拖拉机,那时候摩托车都还不多,汽车就更没多少,你一个毛头小伙,除非是路过车爆了胎才让你补一下,要不然,谁敢贸然让你修车?
我的修理店不瘟不火,虽然收入不多,但好歹也算是有个谋生的手段,在我的修理店旁边也还有好几家商店,无非就是一些百货南杂,农机理发之类。
新开的一家理发店让我突然来了兴致,开店的还是个熟人,以前初中的同学,一个叫阿松的姑娘。
说起来还真奇妙,以前上初中时,阿松和我是同班同学,我对她却并没有太多印象。可几年不见,真的是女大十八变,此时的阿松真的就成了一个大美女,一颦一笑之间,足以让我神魂颠倒。
因为有那层同学的关系,再加上我的修理店也算开了几个月,阿松理发店开张时,我就摆出了一副熟人的身份,帮着阿松忙前忙后做了不少事。
这样一来,我很快就走进了阿松的心里,不到两个月,我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个店又是紧挨着的,在大家眼里,我们这“小夫妻”算是走不掉了。
那段时间里,我和阿松确实是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住到一起。毕竟在当时的农村,未婚同居还是颇受非议的。但作为恋人,情到浓时,谁能真正把持得住?
这样既要又要的心里,反正我们也都22岁,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了】,于是,我就和阿松商量,希望能正式去拜访一下她父母。
阿松对我的真情毫不怀疑,得知我要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正式登门,先是含羞带嗔地嗔怪了几句,然后就凑到一起商量起细节来。
商量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阿松自己的意见,就是她回去和父母说说,如果父母不反对,到时候就请个熟人当媒人,直接带着去家里提亲就行。
当时在我们地方,这种安排完全是中规中矩,毕竟都快新世纪了,自由恋爱早就已经普及。
但一般来说,虽然是年轻人自己选的对象,最后还是会“安”个媒人当说客,在男女双方传个话,那样的亲事就算成了。
大概一个星期吧,阿松告诉我,她已经和父亲说过我们的事了,父亲没有反对,只是让她自己看准眼。
未来的岳父点了头,我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了下来。尽管阿松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说:妈妈不在家,去长沙招呼生病的舅舅去了,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但我只听到未来岳父不反对的好消息,对未来岳母不知情的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农村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儿找对象的事,父亲做了主,母亲基本就只有附和的份,就像我们家一样。
于是,我就按部就班地安排正式登门提亲的事了。要准备的礼物倒很简单,问清楚阿松的父亲喜欢喝点酒抽点烟,直接就买了五粮液和金白沙。就是媒人不大好找,因为 既要愿意帮我们俩,更要能在她父母面前说得起话才好啊。
问准了未来岳母回家的时间,大概就在七月底回家,我找媒人的事就有点急了。
到处打听了一番之后,最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阿松租房的房东强叔,竟然和我未来岳父是好朋友。得知我们到了要请媒人的地步,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其实要是我自己拿主意,真的用不着另外找个媒人,我自己提着礼物,在阿松的带领下直接上门,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开口就行啊,反正我家里不是拿不出来。
7月底的一天,阿松告诉我,她母亲今天回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完全知道,这是在催我尽快去上门呢。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得到父母的允许,那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双宿双栖么?
择日不如撞日,我大手一挥搂着阿松的纤腰就说:那就明晚吧,我明早和强叔说一声,明晚请他带我去你家吃晚饭。
第二天中午一过,我就准备收拾收拾起来,换上了自己最得意的一身新衣服,头发也喷了点发胶。
尽管正是炎热的夏天,倒也收拾得人模狗样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风度翩翩,相信未来的岳父岳母会满意的。
四点前后,强叔准时而来,我骑着自己的旧摩托,搭着强叔朝阿松家走去。
阿松的家我还没有去过,倒是知道大致的方位,在强叔的指点下,很快就到了他们家门口。
真到了这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起来,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咋的,反正额头开始冒汗了。强叔还在取笑我,瞧你小子平时嚣张得很,今天怎么像个小姑娘了?
我提着两袋子礼物在后面走,里面装的就是烟酒还有一些水果糖食。从礼物轻重来说,在我们地方确实算是丰厚了,心里的底气也就多了几分,跟在强叔屁股后面走得很平稳。
强叔带着我到了阿松家的地坪,嘴里大声招呼着:老李啊,你看谁来了。
屋里马上有个男的在回答请进,第一个出来的还是阿松,脸上竟然没有看到笑容,但我来不及多想,也没有去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跟在阿松背后的是个男人,人我也认识,正是未来的岳父,我客气地叫了声李叔,对方只是朝我点了点头,没有说多话,只顾招呼强叔请坐。
我当然不敢贸然坐下,手里提着的礼物也不知道放哪里,阿松主动接到手朝身后递过去。
我这才看清楚,她身后站着一个阿姨,马上就明白那是她的母亲、我未来的岳母。
赶紧叫了声婶,但想不到的是,阿松的母亲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不好和我搭话,直接就走到了强叔面前说:
老张,你可是稀客,要是平时你来了,那我就得杀鸡招待你喝酒,可据说你今天是来当媒人的,那就莫怪我慢待你了。我一句话撂在这里:我家丫头是要嫁人,但不是嫁给他这样的浪荡子。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原本和未来岳父在寒暄的强叔顿时就没了声音,短暂的沉寂后,还是阿松开口说:妈,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但阿松的嗔怪并没有让她母亲退让,直接就把她推进了屋,甚至还咣当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对我说:
小伙子,你和我们松丫头的事,我今天给你个明确答复:不同意,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我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半个字。虽然心里一肚子的气愤,别看我这20来年名声不大好,可还真没有这么被人羞辱过。
只听得阿松在屋里捶门,嘴里也在大声喊着:妈妈,是我要嫁人,为什么你要阻止我。
阿松的母亲却扭头对屋里说:我说你是瞎了眼,怎么找了个这样不争气的家伙,你去他们地方问问,二十几岁的人了,做过半点成绩没有?完全就是靠着父母的余荫混日子。你嫁给他,下半辈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强叔也是满脸的尴尬,尽管他和李叔是好朋友,但我这时候终于看出来了,阿松家做主的就是她妈妈,他父亲的意见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强叔被驳了面子,尽管对方口口声声说不关管他事,但心里还是很有点气愤,连茶也不喝起身就走,甚至都不管我了。
我赶紧也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走,嘴里却对被反锁在屋里的阿松喊道: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说。
这句话又惹恼了阿松的母亲,只见她提起我送过来的礼物一丢,直接就丢到了门外的路上,酒瓶破碎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那一刻,我突然站住脚,扭头看了一眼阿松的家,地上的东西也不捡,直接就骑着摩托车搭着强叔走了。
回到我的修理店,强叔也是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是人家的女儿,人家不答应你也没辙,只好说了几句无关痛痒样的话安慰我,然后就垂头丧气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所抛弃。这二十余年的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心里越想越气,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
关了修理店的门,骑着摩托车就回了家。父母看到我脸上不对劲回房就睡,赶紧过来问长问短。
也不知对我当时是怎么想的,父亲没有问几句,我就把那么难堪的事全说了出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父母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慨,虽然在安慰我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却并没有说对方的什么不是。到后来看我稍微冷静了点,父亲甚至还对我说:
你确实也该自己反思一下了,尽管对方的方式确实太粗鲁,但话糙理不糙,像你现在这样,我要是有女儿嫁给你也不放心啊。
父亲的话就像一同冷水一般浇在我头上,刚才还满肚子的气愤,顿时就成了一只蔫了的茄子。
因为父亲的话确实让我无言以对:都22岁的人了,如果没有父母的余荫,我能有什么?就连现在开着的修理店,还不是得父母补贴点才能维持?
我在床上躺了一宿,最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关掉修理店,离开家去广东打工去。这样就不会有人说我只能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了吧。
在离开前,我其实很想见阿松一面,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念想:只要我能发奋改过自新,她母亲就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可惜,我还没有见到阿松,就收到了强叔捎来的一封信:阿松的理发店也关掉了,被她母亲带去了长沙,据说是把她嫁到宁乡去了。
96年11月底,一个秋雨潇潇的早晨,我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踏上了南下广东的列车,心里只有一个愿景:在那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充分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来到广东后,我确实有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转变,尽管我并不认为自己之前有什么过失,但碌碌无为也算是一种罪过吧。
我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别人对我的鄙视。
我的运气算不错,或许也是我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笨人,到深圳后,也是当初学了两年汽修的缘故,一眼就认准运输这个行业,毫不犹豫就加入进去。
先是给人开车,慢慢积累了一些人脉和资金,到98年的时候,我就找老乡借了一些钱,自己买了一台泥头车。加上这几年来的人脉,拉上几个结识的朋友,组建了一家小型的运输公司,专门给基建工地拉土石方。
那些年,正是深圳基建起飞的时期,我们的运输队几乎与之同步齐飞,短短的三五年里,就发展成了上百台车的队伍,车轮滚滚之下,真的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也就是在98年,我也结婚了,妻子是个四川姑娘,财会院校毕业的她在我公司当会计,然后就成了我的妻子。
时间来到今年的五一,一转眼,我来深圳已经28年整,虽然已经把家安在深圳,但还是经常回老家走走看看的。
五一回老家,很意外地遇到了强叔,如今80出头的他,竟然还能认出我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他吐着烟圈悠悠地对我说:
还记得当年给你说媒弄得灰头土脸,一转眼过去几十年了,我和老李几乎都不怎么来往了。
只是去年她老婆去世时才见过一面,她女儿阿松竟然单身住在娘家,据说是离婚了,都是她母亲造的孽啊,你小子多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