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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年,我正在我们区的中学上初中,我、高林、陈林是年级有名的三个“人物”。但我们三个的出名,原因却又各不相同。
高林和我都是成绩优秀,也是老师同学们眼里的好学生,基本能长期霸占年级前一二的位置。
但陈林就不同了,他的成绩非常稳定,每次考试不用老师阅卷,他就能知道自己的名次,反正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陈林虽然成绩不理想,却很受同学们欢迎,甚至老师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别的“坏学生”那么激烈,反而多了几许包容。
因为陈林有个特长,那就是体育很优秀。每次校运会,他都是拿奖牌拿到手软。不管是田径还是球类,只要有他参加的项目,别人基本都与冠军无缘。
我是个女同学,虽然成绩好,但也不是读死书的那种女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就开始对陈林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最开始,我也很有点心慌慌的感觉,为自己对陈林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感而心慌。
毕竟,从小到大,不管是在父母还是在老师同学们看来,我都是那种乖乖女的类型,怎么能有如此“十恶不赦”分心学习之外的事呢?
但少女时代的情感,真的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很多时候,我也曾多次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对陈林这样的“差生”有好感,反倒对高林视同不见呢?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之所以对高林没有好感,可能就是两个原因:我们都是“好学生”,我和他之间就存在更明显的竞争,在我心里,也就有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
其次,高林这个名字让我很是反感,就是当年非常火的一部叫《人生》的电影主人公,里面的男主人公就叫高加林,而他就是现代版的陈世美,真的是受到千夫所指,几乎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他。
但无论如何,我都算是很冷静的类型,虽然心里对陈林有了越来越多的期待,甚至希望他也有突然爆发的一天,成绩能够突飞猛进,那我就有了更充足得了理由和他走近。
但理想虽然很完美,陈林的成绩一直都是那么差,除了运动会那几天能风光一时之外,其他时刻都是被老师语重心长教导的人。
一转眼我们到了初三,时间也已经是1989年了,眼见得我们即将毕业,而我也开始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了。
进入初三之后,老师对我们的要求更加严格,尤其是我和高林这些“种子选手”,更是学校都在重点保护的对象,因为我们能否考上中专,对学校来说都是更大荣耀。
那年代,农村孩子想要出人头地,主要就是通过考取中专这个途径。虽然那大家也知道,读大学的前途更好,但农村人受家庭条件的限制,更愿意看到近在眼前的利益。
毕竟相比读大学来说,考上中专就是跳出了农门,三年之后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而上大学就还需要多读三年的高中,高中升学又那么严格。
初三第二学期一开学,老师就把我们平常成绩排在年级前十的同学找到一起开了个动员会,希望我们能抓紧最后的冲刺阶段,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最好能考上中专,既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是为母校争光。
因为我和高林一直都是年级的一二名,也就更成了重中之重,学校为数不多的资源,也尽可能向我们倾斜。学校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女老师辅导我,有什么问题都能及时提出来。
那段时间里,我心中对陈林的那点躁动似乎也暂时被放下了,毕竟遇到了关系自己一生的最大选择,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大概还在预考前的一个星期吧,当时周六上半天学,下午大家都放假,但我们十来个人却被学校“留堂”,也就是下午都要留在学校复习在,直到五点前后才放学回家。
我在整理书包的时候,突然从语文课本里掉出来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工整的钢笔楷书:
小娟,马上就要中考了,中考之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我想把藏在我心里三年的话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看着手里的纸条,最后的落款是一个“林”字,不由得就有一段失神。
这个“林”字让我产生了很多遐想,马上就联想到我们学校的两个“林”——高林和陈林。
但我心里很快就有了结果,虽然有两个同学的名字里都有这个林字,但简单判断就能区分到底是谁写的:
陈林的成绩根本就不需要参加预考,如果是他写的,我肯定会相当的激动,甚至还可能回个纸条给他。
但今天下午是预考班的复习课,只有这十来个人,高林当然是其中一个,手里的纸条出自谁的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当然是高林啊。
我心里这么想,看着纸条上的字迹,也更加像是高林的笔迹。毕竟作为差生的陈林,写的字虽然不是特别差,却一直都是很潦草的。虽然楷书无法准确分辨出笔迹,但判断之下,高林写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我心里几乎第一时间涌起一丝怒意,好你个高(加)林,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分散我的精力,我心里甚至第一时间想到了“美男计”这个词。
我认为这是高林设下的计谋,三年来,我们的成绩彼此不相上下,如果我现在分心堕入爱河,到时候考不上中专,而他考上了,那不就是我没了面子么?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怒意就更大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这个纸条交给老师,让老师去狠狠地批评他,也算是给我出了口恶气。
我把纸条交给了负责辅导我的女老师,老师看了一眼就非常紧张,赶紧陪着我在操场里转了几圈,说了很多的话。
主要就是劝我千万别被外界的因素打扰,好好地抓紧时间复习,剩下的就交给老师来处理了。
果然,周日回到学校后,高林就被校长“请”去了办公室,大概半个小时后,我也被叫了去。
作为学校的前两号种子选手,校长并没有说得太难听,更多还是语重心长地给我们讲解早恋的危害。但对高林,却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可高林一直不承认那张纸条是他所写,好几次还打断了校长的说话,即使面对我这个“事主”,也嘴硬地“警告”我说:
你别自作多情,我根本没有写过纸条,你可别想着赖上我。
高林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请求校长核对笔迹。校长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提醒我们要在正事上用心,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行了。
我们在校长办公室被“训”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没有受到太多的责骂,但出来后还是显得很是垂头丧气。一出办公室的门,高林就低声地嘲讽我说:
黄小娟,想不到你还有这份歪心思,竟然想到这样下流的主意来陷害我,你的阴谋诡计不会得逞的,我一定要考上中专给你看。
事情的发展令我措手不及,隐隐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但心里怎么也不肯承认,那张纸条会是陈林所写。如果真的是他写的,那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虽然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但时间不会就这么停留。很快就到了预考阶段,我和高林也顺利通过了预考,获得了报考中专的名额。
但从那之后,我和高林就几乎成了仇人。
以前,我们虽然彼此不对付,但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至少在老师眼里还是“在竞争中前进”的好同学。
如今我们的关系就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不但互相不理睬,甚至还偶尔通过第三方的嘴传递一些消息,说什么在自己眼里,对方根本就不存在,完全不构成威胁。
中学时代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中考,这样的考试对我来说,虽然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却真的没有多少压力。
考试一结束,我就对自己的成绩就完全有信心,昂首挺胸走出了考场,还把自己的“心得”汇报给了老师。
果然,成绩一出来,我真的考上了地区卫校,和我一起上榜的还有高林,他考上了中师。另外两个男同学,而我就是那一届唯一一个考上中专的女生。
消息传到我家,我们全家都充满了喜庆,在那年代的农村,家里有个中专生那是很光荣的,程度一点也不比现在考个大学生差。
因为这样的结果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自己虽然也高兴,却谈不上过于的欣喜。听说高林考上了师范,我心里却有点不满:今后,可惜不能在同一个学校了,要不然自己还可以继续“蹂躏”他。
中考成绩出来后的一个星期左右,有个同村的男同学突然来到我家,神秘兮兮地把我从家里叫出来,说有人特意来找你的。
我去到他家第一眼就看到了陈林,在学校的时候有点玩世不恭的他,那天竟然破天荒地穿得整整齐齐,看我的眼神也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我和陈林在路上走了一阵,他告诉我,自己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恭喜我考上了中专,其次也希望得到我的原谅——原来,一个多月前的那张纸条,竟然是他写的。
得知这个消息,我当即就傻眼了。如果是当初知道是陈林递给我的纸条,或许我的心里会有更大的变化。
可当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事高林,甚至不惜弄出那么一场巨大的风雨。如今时过境迁,突然得知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我发现当初的自己有多么的自以为是。
我并没还有和陈林过于纠缠,很平淡的和他说了再见。陈琳也没有说多话,在他的心里,我和他之间,随着我考上中专,那条隐性的鸿沟就变得那么不可逾越了。
很快就是开学季,上学之后我却傻眼了,我们地区的师范和卫校竟然是邻居,两个学校之间就隔着一堵墙,两边的学生也经常来往。一来二去,我和高林竟然又经常见面了。
当时的校园里也很讲究“老乡”观,我们来自同一个县,甚至还是一个乡镇一所学校毕业的。不知情的同学们就很是好奇,你们这么“青梅竹马”的老乡,为什么不见你们有什么来往交集呢?
可怜我们俩都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中学时代的那些恩怨,其实也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慢慢消淡,再加上临开学前陈林的也特意造访,我心里对高林似乎也有点时有时无的歉意。
于是,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就当是为了弥补自己当时的错误,导致他背上了不白之冤而被老师误解,也有为了堵住同学们继续猜测的缘故吧,我和高林之间就慢慢有了点来往。到中专的第三年,学期结束,我们甚至已经开始相约结伴回家了。
毕业后,高林回到了我们当年的母校当老师,而我则回到了去医院当起了医生。
因为有初中同学那个身份,再加上中专时代的逐渐熟悉,几年下来,我们就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相恋之后,我们偶尔也会说起自己当时的那些糗事,高林告诉我,当年他真的对我很恼火,却有种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委屈。
只是后来也想起,这三年同学,不正是在和我的竞争下不断进步的么?
再后来,在中专的时候,我稍微主动一点,他自然就接收到了我发出的善意,于是就开始注意到了我身上的与众不同。
那些年里,我和高林相互督促继续进步,三年后,我们一起获得了大专文凭,也就在同年正式结婚了。
很多年后的今天,尽管我们都已年过半百,但每当回想起年轻时的往事,那张纸条的 故事就会成为第一个话题。丈夫总会笑话我,说你当年多么毛躁,连情书都会弄错人。但我却一点也不后悔,就是因为那次弄错,我最终才收获美满姻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