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海受伤后，战友要背他下去，他大喊“先救队长”！

顾金海，生于灵武县郭家桥乡山水沟村，1984年参军入伍，在1986年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中奋不顾身、英勇战斗，炸毁敌火力点4个、歼敌11人，最后为掩护战友壮烈牺牲，用生命写下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誓言。1987年1月，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作出决定，号召全区人民向顾金海等烈士学习。同年5月12日，中央军委签署命令，授予顾金海“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当时灵武县人民政府决定，将顾金海曾经学习的郭家桥中学命名为“金海中学”。

1987年除夕夜，中央电视台举办的迎春晚会上，一曲《血染的风采》唱红大江南北，震撼亿万人民的心扉。驻守老山主峰的某团“特功五连”指战员们泪流满面，歌声使他们又一次回想起浴血奋战的日日夜夜，回想起在战斗中倒下再没有站起来的战友——战斗英雄顾金海。

（一）

素称“塞上江南”的宁夏，是英雄的家乡。父母期望儿子长大后有黄金般闪亮的心、有大海般广阔的前程，给儿子取名——顾金海。他中学毕业后，回到家乡灵武县郭家桥乡当了农民。

1984年冬天，一年一度的征兵开始了。顾金海决意当兵，只是有一样令他不安：他刚满17岁，还不够当兵的年龄啊。父母没有阻拦他，但村干部却一口回绝了他：“你大哥、三哥都当了兵，你就留在家服侍两位老人吧！”

顾金海只好紧跟在村干部后面说好话，随后又跑到乡政府软磨硬蹭，怀揣3个干馍馍，一连3天坐在乡政府门口台阶上，扬言不让当兵就不走。乡征兵负责人被他的真诚和执着感动了：“好一头犟牛犊！不过，当兵要打仗，打仗要流血，你不怕死吗？”

顾金海略加思索：“我觉得人怕死可以理解，生命太宝贵了，应该珍惜它，但祖国需要我死，我绝不含糊！”乡政府将他作为候补人员参加体检。他唯恐不合格，体检时手攥秤砣量体重，踮着脚尖量身高，医生还是成全了这位可爱的小伙子。离开家乡那天清晨，父母送行时，没有言语，没有眼泪，唯有两双眼睛饱含着信任和自豪。

顾金海烈士出征誓师大会上和少先队员合影

（二）

真正的军人既要有对祖国和人民的赤胆忠心，还要有过硬的杀敌本领。为了尽快适应部队生活，顾金海勤奋学习，刻苦训练。一天天跃堑越坎，一次次挥枪拼杀，累得筋疲力尽，晚上睡觉翻身都困难。他进步很快，当兵1个月就被连队评为“队列标兵”，受到连队嘉奖。

一年后，部队精简整编，他面临两种选择：一是复员回家，二是调到南疆前线。顾金海的几个亲戚来信劝他复员，见信后他羞得无地自容：“见鬼！当兵1年就回家，咋有脸进村？上前线去，不能失去这个报效祖国的机会。”

1985年底，他随团参战来到老山，分配到榴弹炮营。与步兵比较，炮兵阵地属于二线，安全系数大。但他却闹着要到步兵连去，团领导考虑到炮兵更需要专业技术对口的战士，所以没有批准他的请求。

顾金海又拿出当年参军时的那股犟劲，向团党委递交了申请书，并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誓言。尔后，又接连递交了7份请战书，顾金海的名字开始为各级首长所知，都为这样一名宁夏兵而自豪。

磨劲到底奏效了，他来到了曾在抗美援朝时被志愿军总部授予“特功五连”光荣称号的英雄连队。他毕竟是炮兵，身体素质较弱，5公里负重越野常常掉队。他忧心如焚，默默发誓：决不给英雄连队抹黑。每天，他提前半小时起床，举石头，拳击沙袋，做俯卧撑。负重越野，连队规定每天5公里，他给自己规定10公里；战术演练，在腿上绑了2公斤重的沙袋；负重爬山，别人背着轻武器，他却背着大石头；训练归来，他又挨个向老战士请教······短短1个月，他以惊人的毅力完成了一个炮兵向步兵的过渡。全连军事考核，他夺得射击、投弹、越野、自救、互救、战术等6项的第一名，又一次受到连队嘉奖。

兰州军区副司令员邹庚壬中将（战时的集团军参军长）为顾金海烈士的题词

顾金海生前战友为顾金海烈士牺牲35周年制作的镀金纪念币

（三）

军人的意志是铁打的，感情却是丰富的。顾金海在给父母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已来到老山前线，不仅想念你们，而且还有点怕再见不到你们。如果我牺牲了，不要为我悲伤，也不要向部队和政府提出任何要求。让小妹在我的骨灰盒前唱支《可爱的宁夏》，然后将我的骨灰撒在故乡的黄土地上。”

他是父母的儿子，也是家乡的儿子。他又直接给自治区领导写了一封信，表示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经受考验，为宁夏人民争光。自治区领导立即将信推荐给宁夏广播电台，又买了4盒磁带，录下一首首乡音——宁夏“花儿”，还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鼓励信，一并寄给顾金海。小小包裹寄托着家乡人民对儿子的理解和信任，温暖了战斗在老山前线的宁夏籍士兵的心。顾金海更是欣喜若狂：“请老山作证，我绝不辜负宁夏400万人民的期望。”

6月的老山，烈日似火，闷如蒸笼。“特功五连”接受了构筑老山主峰核心阵地工事的任务。连队挑选身强力壮的战士组成一支“背山队”，顾金海第一个报了名。谁知他肚子不争气，患上痢疾，脸色蜡黄，眼睛深凹，一副病态，指导员不得不强令他休息。顾金海又犯了犟脾气：“‘背山队＇队员我照当不误，谁也不能把我赶走。”一句话将指导员逗笑了：“真拿你这头‘犟牛＇没办法。”就这样，他每天背着40多公斤的石头，咬着牙趔趔趄趄地往山顶爬。别人一天背20趟，他背30趟，石头磨破他的脊梁和肩头，留给他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他一声不吭。

1986年7月，顾金海实现了他的神圣愿望——被批准成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

2021年，生前战友看望祭奠顾金海烈士

（四）

8月的一天，连长庄严地向全连战士宣布：上级把首次出击968高地的光荣任务交给了“特功五连”。顾金海所在的3排被编入第1突击队。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顺手在一张烟盒上写下一首即兴诗：

盼望已久的时刻即将来临，

积压在心底的岩浆就要迸发，

我愿把从塞上带来的一腔热血洒在南疆，

母亲少一个孝子，

祖国多了一个忠烈。

顾金海虽然在第1突击队，但并未编入第1战斗小组。他气呼呼地找到了团政治处赵主任。赵主任笑着幽默地说：“好吧！罗列一下你的优越条件吧。”顾金海掰着手指念叨开了：“论政治条件，我是预备党员；论军事条件，我拿了6项考核第一；论家庭条件，我家兄弟5个，老人不愁没人照顾。难道这些条件还不够么？”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一片赤胆忠心！赵主任心悦诚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出征誓师大会上，集团军首长将一面印着“攻无不克”4个大字的战旗授给“特功五连”。团首长郑重宣布：批准顾金海加入第1突击队第1战斗小组，成为突击尖刀！

突击队员们一一在战旗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顾金海太激动了，握笔的手在微微颤抖······“能在这面战旗上签名的宁夏籍战士只有我一个，我要把名字签在战旗最高处，战斗中冲锋在最前面。”

喝杯首长敬的壮行酒，勇士们即将奔赴沙场，人人手里拿着一盒录音磁带，说上几句心里话，说不定这就是最后的“遗言”了。顾金海含着眼泪，面对西北方向，连唱了3首他最爱唱的歌：《再见吧妈妈》《可爱的宁夏》《血染的风采》······

他请求组织：“如果我牺牲了，请替我填写一份党员转正志愿书，从我的抚恤金中提取5年的党费。”

他在遗书中安慰父母：“不要为儿难过，请多保重身体，安度晚年。”他叮咛小妹：“如果我牺牲了，别忘了在我的坟头为我唱支歌·…… ”

顾金海烈士的父母

（五）

1986年10月14日中午，笼罩群山的浓雾渐渐散去，老山露出威武不屈的雄姿。出击968高地的战斗打响了！我军万炮齐发，炮弹呼啸着狂风骤雨般飞向敌阵。倾刻间，敌阵硝烟弥漫，一片火海。担负主攻任务的突击队员顾金海第一个跃出堑壕，如同一柄利剑直插敌阵。

硝烟滚滚，烈火熊熊。顾金海头戴钢盔，身着迷彩服，手提冲锋枪，勇猛冲击，9分钟即攻占604号敌前沿阵地，掩护第2突击队向敌纵深实施超越攻击，并转入搜剿打洞，肃清残敌的战斗。只见他时而匍匐、时而冲刺，从一个弹坑跃向另一个弹坑，正向一个喷吐着火舌的越军火力点接近。猛地，他端起冲锋枪一阵扫射，继而纵身跃上洞顶，将爆破筒塞进射孔，迅速滚到一边。“轰”的一声巨响，洞里的几名越军全都飞上了天。正当他转身扑向另一个敌火力点时，1发敌炮弹在他的身边爆炸，他的头部、面部和右臂5处负伤、昏倒在地。战友们赶来为他包扎伤口，他从昏迷中醒来，一把推开战友喊道：“管我干什么！快去炸洞！快去！”

殷红的血，泉水般地从伤口涌出，粘住了双眼、浸透了军装，黄豆般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他怒目圆睁，强忍剧痛，拼命向前爬去······越军暗堡的机枪仍在嚎叫，罪恶的火舌朝战友们疯狂地喷射着，给突击队员造成极大的威胁。顾金海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身边的几名战友说：“我是党员，服从我的命令。你们掩护，我去干掉越军火力点！”说着从战友手中夺过爆破筒，冒着越军密集的炮火冲上前去，一举炸毁了这个火力点。

战友们高声呐喊朝着敌阵猛冲、猛打、猛炸······此时，顾金海已经不能冲锋了，炮弹气浪掀开尘土，将他埋在弹坑里。他支撑着拨开泥土，极其艰难地端起冲锋枪向越军扫射，战友们前仆后继，越战越勇，打得敌人魂飞胆丧。战旗已插上968高地！旗面最高处写着——“宁夏顾金海”，他欣慰地笑了：“我为宁夏人民争得了荣誉。” ·····

他又一次从昏迷中苏醒，发现战友正准备背着自己下阵地，猛地发现不远处身负重伤的队长仍在坚持用手势指挥战斗。他顿时血脉贲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迸发出震耳发聩的呼喊：“先救队长！”这时，他全身抽搐着猛然转过脸——不知是因为炮弹爆炸的气浪冲击了他致命的伤口，还是想回头再望一眼故乡的蓝天。这是最后的一眼，他倒下再没有起来，满是鲜血的脸上带着永恒的微笑……

老山，记住了又一位英烈的名字，中华大地，又升起一缕民族的英魂。

战后，顾金海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银南地委和灵武县委、县政府发出向烈士学习的通知；《人民日报》、新华社、《解放军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全国20多家新闻单位，用显著位置刊播介绍了烈士事迹文章；灵武县将烈士生前毕业的郭家桥中学命名为“金海中学”，并为顾金海烈士修建陵园、塑立铜像。

顾金海烈士生前照片（右二）

编发：拂晓哨位

作者：陈国华、张晓敏、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