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李昌 特约撰稿人 郝笑 受访者供图
6月6日上午十时许,梁实正在为自己取准考证的路上。他头发几乎全白,眉头皱成“川”字,银色的须发爬满全脸,混在学生的队伍里,梁实格外显眼。梁实是四川仁寿人,今年57岁了,这是他第28次参加高考,因“专职”参加高考多年,梁实早已成为名人。
“高考钉子户”、“考霸”、“梁三百”......自2006年梁实首次接受媒体采访开始,几乎每年高考前后,他的身影都会再度出现在媒体,外界常用这样的标签来描述梁实,就连梁实自己都给社交账号取名为“高考钉子户梁实”。
梁实心里清楚,很多人将他屡次参加高考的事视作玩笑,但在他心中,不论年纪多大,坚持去实现就读四川大学的梦想,并没有什么错。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每年高考报名的日子里,梁实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报名,否则就觉得遗憾。现在,他早已不介意外人的眼光,今年考前,还连续在短视频平台直播三场,标题均为“梁实高考冲刺复习”。
2024年6月7日,梁实将第28次走进高考考场,这一次他仍然没有改变目标。只是一切有了不同,今年在考试之前,梁实就放了话,考虑到明年四川省的高考政策将迎来变化,今年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高考了。
又是一年茶馆备战,梁实希望自己能成功“上岸”,“希望今年能考出一个好成绩,这样也不辜负我这一年的努力。”
“最后一次高考”
第28次参加高考,一切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
梁实仍在成都双流区的一家茶馆里备考,最近几年,他都在这里学习。一来二去,彼此都已经熟悉,为了方便他,茶馆还专门腾出了一块区域,让梁实堆放自己的书和复习资料。
一张原本用于打麻将的麻将桌上,摊开了复习资料和考卷,满头白发的梁实就坐在这里看书和复习。旁边有时会有人打麻将,梁实的耳边会有微小的声音传来。6月6日下午,他仍坐在这里,为了次日的两场考试作准备。
手机里时不时会有记者的信息和电话,梁实大多简短回复。和媒体打了18年交道,梁实早已不害怕面对镜头。今年6月2日、6月3日和6月5日晚上,梁实都为自己开了直播,当着大家的面为高考复习。除此之外,他还登上媒体直播,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其实这些天,他感觉自己面对时学习有些紧张,尤其担心英语听力的部分,平时的环境里,梁实并没有机会练习。今年备战高考,梁实已经有了一些改变,他在看书的同时,也会去多练笔。过去很多年他复习,往往以看书理解为主,不怎么刷题。
不过直到拿完准考证,梁实的心情还算平静。他回到茶馆开始看书,也在社交平台更新了一张照片,是满头白发的自己拿着准考证的样子。看不了多久,梁实就得回酒店休息了,为了高考,他特意在考点附近就近定下一家酒店。
不同于很多学生,梁实这两天参加考试,不会有亲朋好友送考,“又不是小孩子了。”其实早些年,家里人对他参加高考的态度并不鼓励,落榜的次数多了,妻子开始回避所有和他有关的新闻,已经读完研究生的儿子,也希望他不要总出现在媒体面前。但现在,梁实说,他们已经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
只有梁实自己还充满信心,他自己给自己打气,“今年一定能考上!”
“高考钉子户”
梁实也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高考钉子户”。
他曾经是一个高考落榜生。在一个父母都是教师的家庭里长大,梁实从小格外贪玩,1983年,梁实第一次参加高考,根据当时的教育政策,高考需要预选,梁实没被选上。此后的两年,梁实在父亲的建议下,分别重读了高一和高三,然后再次尝试高考,但都没有考上。
梁实在此时开始后悔,但苦于家庭条件,没法继续复读。最终他去了一所技校学习,不到一年便辍学回家。此后,梁实开始进入社会讨生活,他打工、卖电视和冰箱、卖五金,几乎什么都干过,也认识了很多老板,梁实有幸得到一位老板的赏识,借他的八万块钱做板材生意发了家。在上世纪90年代,他曾靠做生意年入百万。
有了经济基础,梁实又开始琢磨读书的事情,尤其是得知教育部发文取消高考报名的年龄限制之后。2002年和2006年,梁实均报名高考,但因就不碰书,成绩不佳。2010年,梁实原本的生意不做了,他开始全身心投入备考,几乎年年都报名,但年年落榜,由于总是考300多分,人们纷纷开始叫他“梁三百”。
但是每年,梁实都坚持要完成自己考上四川大学的梦想,他总习惯于自己看书复习,不常刷题。2016年,梁实在大家的建议下去学校复习,彼时梁实49岁,他和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们一起泡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看书、做题,最终考了453分,首次达到二本分数线,但他没有填报志愿,他说自己一定要读一本的大学。
在此之后,梁实又回到了茶馆,开始了年复一年的高考之旅。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称呼自己为“高考钉子户”。
“为什么我不能花一辈子的时间考个好大学?”
梁实认为自己的心愿很简单,就是上四川大学。
每到高考时节的聚光灯和话筒,还有他自愿开启的直播,在网上引起了一些争议,有人说他是在“炒作”。而梁实却称自己在意的不是流量。临近高考的晚上,梁实直播了三次,每次大约在两个小时。直播时,梁实也没有与粉丝互动,只是将镜头对准自己,埋头复习。
什么时刻让梁实种下了这颗种子?
也许是接连落榜时,梁实沮丧又后悔的时候,直到那个时刻,他才开始反省如此贪玩的后果。也许是和昔日同窗们相聚的时刻,很多人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其中还有人去了厦门大学,朋友们高谈阔论,而梁实只有低下头。
也许是面对老母亲的时候,梁实想到由于父母都是老师,在那个年代自己家被公认为是“知识分子家庭”,而几个孩子却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梁实希望自己的老母亲能看到自己上重点大学读书了。
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去重点大学就读的心愿。考了28次,此次高考前,梁实都觉得有信心,考完试后发现考差了,就立刻决定继续复习,争取明年成功。他曾经对媒体说,上大学是自己一生都会去挑战的梦想,他打比方说,有人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攒钱买房,“我为什么不能花一辈子的时间考个好大学呢?”
只是今年,考试之前梁实就放话,这是最后一次参加高考。因为明年高考政策将发生变化,他认为自己不太适合继续高考。如果没考上怎么办?梁实愣住了,他也没想好到底怎么办。只是现在,他还在为自己加油打气,希望自己今年能成功“上岸”,“希望今年能考出一个好成绩,这样也不辜负我这一年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