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朱燕

作者：小雅

我今年23岁，2000年11月2日出生在河南省周口市的一座小山村，是家中独女。

作为独生女，我从小到大多次听到亲戚朋友劝说我爸妈生二胎，而他们最常用的理由就是养儿防老。其中，说生儿子养老这个话题最多的就是我大舅。

每次我妈回娘家，他不管我在不在场，都会毫不客气地训斥我妈：“你不生儿子，老了之后怎么办？等到你女儿嫁人了，成为了别人家的人了，没人管你了，你住养老院啊？”

一开始，听到这话，我会感到十分生气，认为大舅瞧不起女孩子，跟大舅理论，然后他就骂我不懂事，不礼貌，跟大人顶嘴。

之后，听的次数多了，我知道大舅思想守旧，是一个老顽固，讲不通道理，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他。

一个月前，我回农村老家过年。按照传统习俗，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可是外公外婆早已去世，我妈和大舅在九年前就闹翻了，因此我妈没有去拜年，让我去看望大舅大舅妈。

我买了一些礼物，来到了大舅家。然而，当我看到五年未见的大舅时，当场就愣住了，只因现在的大舅跟我印象中的大舅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在我的印象中，大舅身材魁梧，两眼看起来炯炯有神，头发乌黑，腿脚利索，最喜欢板着脸训人，无论是我爸妈还是我，都被他训了好多次，以至于我一见到他心里就有些害怕。

如果我们想看到大舅的笑脸，就必须把聊天话题转移到大表哥身上。只要一提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大舅就会变得和蔼可亲，满脸堆满了笑容。

可是，如今的大舅刚过60，头发就白了一半，眼神看起来很空洞，腰也弯下了，身高一米七二的他看起来比身高一米六九的我还要矮。

不仅如此，大舅走路都没有以前那么健步如飞了，给人一种老了十几岁的感觉，这让我感到十分担心。

我赶紧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大舅，新年好”，大舅抬头看到是我，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向我招了招手：“燕燕来了，新年好！来来来，坐，陪舅舅聊聊天。”

我答应了，进屋里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大舅的对面。等我坐下后，大舅问我的工作状况和我爸妈的近况，我说都好，他点了点头：“都好就好，都好就好。”

他的反应让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可是作为晚辈，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直到大舅叹了一口气，跟我讲：“燕燕啊，大舅错了。大舅不该不听你妈妈的，不该给你大表哥全款买房。”

我不明所以，也不敢开口。而大舅似乎也只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自顾自地说着，我则一直安静地听着，慢慢地也明白了大舅的意思。原来，大舅的晚年生活过得并不好。

大舅出生在1963年1月18日，今年61岁。小的时候，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因此作为家中长子的大舅只读了三年书，就离开了学校，回到地里种地。好在大舅有一把力气，干活勤快，为人也比较忠厚老实，因此亲事说得很顺利，在22岁那年就娶到了大舅妈。

1988年，大舅妈生下了大表姐。表姐出生后，大舅妈不想再生了，担心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可是大舅不乐意：“养儿防老，没有儿子，我们老了之后怎么办？”

在大舅的劝说下，大舅妈妥协了，1992年又生下了大表哥。

据我妈讲，大表哥是在县医院出生的，当时他们都守在产房门口。当护士出来报喜说是儿子时，大舅立马开心地大喊起来，吼叫声隔老远都能听见，护士再三示意他安静他都没听进去，气得护士差点没把他赶出医院。

之后，大舅花了一半积蓄给大表哥摆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流水宴，不像大表姐出生时只是简单告诉亲戚朋友添了个丫头。

有了儿子后，大舅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为了让大表哥过上好日子，大舅找人借了钱，承包了果园，之后又搞起了水产养殖，每天从早忙到晚地赚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舅的努力下，他的果园和水产养殖都有了很大的起色，让他赚到了不少钱。

等到赚到钱了，大舅就在县城买了房子，让大表哥在县城上学。然而，他担心大舅妈一个人无法照顾好两个孩子，便只带走了大表哥，把大表姐丢在了农村老家，让外婆负责照顾大表姐。

大舅在大表哥的身上投入了无数的心血，为了提高儿子的学习成绩，大舅又是报辅导班又是请家教的，可是他们平日里对儿子又十分溺爱，舍不得严加管教，大表哥吃不了读书的苦，最终只考上了一所普通二本大学。

2015年，大表哥大学毕业了，刚完成毕业论文答辩，大表哥就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到了老家，向大家介绍自己的女朋友，说两个人在一起三年了，感情稳定，打算结婚。

见儿子这么快就找到了女朋友，大舅夫妻俩十分高兴，先是一个劲地夸儿子有本事，然后问大表哥的女友有啥结婚要求。

女方是这么说的：“我爸妈说了，彩礼必不可少，要10万。我跟朱煜商量好了，要在武汉安家，叔叔阿姨，你们能不能给我们全款买房？”

女友话音刚落，大表哥也接着说：“我们看好房子了，是一套四居室。我跟晓蕾商量好了，以后生两个孩子。主卧我们住，两个孩子各住一间房，爸妈你们住另一间，这样你们带娃就不需要租房子了，我们也可以承欢膝下，孝敬你们，等你们老了之后方便照顾你们，对不对？”

大表哥一边说，一边给大家看他们选好的房子，本来看到全款要150万，大舅大舅妈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是随着大表哥说完这番话，大舅大舅妈瞬间喜笑颜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儿子全款买房的要求。

150万买房款还要装修、10万彩礼加上办婚礼的钱，大舅大舅妈的积蓄根本不够，于是他们找到了我妈，向我妈借钱。

那时，我妈就劝说他们三思：“你们把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儿子买房了，是不是不太好？”

我妈之所以觉得不太好，主要是因为三点。第一，我妈觉得大舅大舅妈年纪大了，需要留点儿钱傍身，尤其是大舅妈身体素来不算好，随着年纪的增长很多基础性疾病都犯了，更应该留点儿钱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我妈作为儿媳，长期跟我奶奶住在一座屋檐下，经历了几十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婚姻生活，对婆媳矛盾熟得不能再熟了。她打心里不赞成婆婆跟儿媳妇住在一座屋檐下，担心大舅妈无法与大表嫂和睦相处。

第三，我妈是看着大表哥长大的，很清楚大表哥的人品、能力，加上她平时喜欢上网看新闻，看多了那些儿女不孝、把父母的血汗钱榨干了然后就赶走父母的新闻，担心大表哥也会这么干，认为大舅应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妈的话属于忠言逆耳型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不耐听，尤其是遇到我大舅这么无底线溺爱儿子、相信儿子的人。

果不其然，听到我妈的话，大舅十分生气，大骂我妈心思阴暗，居然把自己的亲侄子想得这么不堪，不配当姑姑，更不配当他妹妹，丢下一句“以后咱们绝交，你不是我妹子了”扬长而去，把我妈气得跺脚又无可奈何。

最终，大舅没听进去我妈的意见。为了给大表哥全款买房，他去了大表姐婆家，闹了大半个月，成功从大表姐那里拿到了一笔钱，给大表哥买了房子，风风光光娶了老婆。

那么，大舅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说到这里，大舅的语气里就充满了懊悔：“买了房子后，我们的确住了进去，本来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逗逗孙子孙女，让儿媳妇伺候，可是，你大舅妈和你大表嫂两个人一天三顿吵，从早吵到晚，家里鸡飞狗跳的。”

大舅妈嘴碎，十分唠叨，对待儿子和儿媳妇十分双标，看到儿子干家务活就心疼得直哆嗦，看到儿媳妇手里没干活心里就不爽，这样的她自然无法与大表嫂和睦相处。

大表嫂忍了九年，忍到了大舅大舅妈把孙子孙女带到了上学的年纪，就翻脸无情了，又哭又闹地要求大表哥把大舅大舅妈送回农村老家，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座屋檐下了。

听到这话，大舅十分生气，对儿媳妇破口大骂，大表嫂不甘示弱，跟他们吼：“要么你们回农村老家，别来我家，要么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跟你儿子一拍两散，让你再也见不到孙子孙女。”

大表哥立马急了，一边哄老婆，另一边指责大舅大舅妈不懂事：“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们的名字，要是我们的婚事黄了，房子得分她一半。你们老两口别折腾了，赶紧走吧！”

大舅大舅妈不甘心，但也不可能看着儿子妻离子散，更不可能看着一半的房子落入儿媳妇的手里，只好收拾东西，狼狈地离开了武汉，回到了老家。

说到这里，大舅哭了起来：“花了这么多钱给他们全款买房，又带了这么多年孙子，钱没了，身体拖垮了，如今还得住在老房子里，靠着养老金生活，那我生儿子有什么用？”

大舅还提到了大表姐，说自打他九年前为了给大表哥买房的事情去女儿家闹了一次后，大表姐就举家搬走了，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哎，是我们对不起她，重男轻女最终自食恶果，哪有脸去找她？”

听完了大舅的倾诉，我除了感到唏嘘外，也无话可说，毕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大舅当年的选择造成了现在的后果，怨不得别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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