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树古枫吟

紫夏说国际 2023-02-25 06:04:01

功勋树古枫吟

蒋卫民

我的家乡北省大悟县刘集镇长冲村,有一个名为上屋陈家的村子。村口的塘埂上,生长着一棵高大挺拔的枫树。村上的人说它有一千多岁,十里八乡的人也说它生长了八百多年。但据专家测算,它至少也有五六百年的树龄。

这棵古枫树生长的位置,光、水、肥充足,根深,干粗,枝茂。春天,它总是最先发芽,远远望去,像是在枯褐的天地间搭起一座黄绿色的宝塔,早早给人们带来温馨、力量和希望。夏天,它那茂密的树冠像撑起的圆形伞,冠幅有几十米,浓浓的树阴占地三四亩,是村民们纳凉、品茶、聊天的“天堂”。秋天,它却是最后一个脱下火红的外衣,片片飘落的枫叶,给塘埂和水面镀上了一层“金”,向人们昭示着丰收和喜悦的年景。

关于这棵古老的枫树,村里有许多灵性之说。有人说它是村上的“生命树”,有人说它是对中国革命有贡献的“功勋树”,还有人干脆敬它为“神树”。

话说上世纪初,一场空前的大瘟疫在大地蔓延。染上这种疫毒先是呕吐,随后是拉稀,褐红色的血水不止,直致脱水而亡。那次瘟疫袭击我们家乡大村小庄时,这个村里有个半调子医生,从中医书上谋到一个偏方,说是用老枫树叶煎水喝可以防治。村上的人半信半疑地从那棵古枫树上采集了叶子煎服,果真有效。邻近村子的人听说后,也按这个法子来防治,结果避免了一场大祸。据说那次瘟疫,我们那一块村庄死的人很少。从此,老枫树就被村民们敬奉为“生命树”。

说古枫树对中国革命有功,那还要追溯到公元一九二七年,一场红色革命席卷鄂东北大地。早期共产党人江竹青、徐子清,奉命以教书、行医为名,到我们家乡向农民宣传革命思想,发展党团组织,开展农民运动。据说这棵古枫树,就是他们当年的“哨点”;树下,就是他们天然的课堂、教场和集合地。这段历史作家蒋淑英*,曾经问过她的父亲老红军蒋传礼,她的父亲没有否认。她父亲还说:“当年我们就是从这棵古枫树下,走上四姑会丐打土豪分田地、黄麻起义、木兰山游击战场的。这棵古树下,走出过成百上千的革命先烈,还走出了周志坚、宁贤文等一批共和国将士。”所以称它为“功勋树”,一点也不为过。

村里人把这棵古枫树奉为“神树”,起先也是有一段传说的。据传,旧时候村里有个村妇,因为家里活的人*一病不起,田地都由她一个屋里人*来种,她感到很苦、很累。一天,她因劳累靠着古枫树睡着了,梦到古枫树说话了。古枫树告诉她:“你家活的人受了惊吓,魂丢在外面了,你赶快把他的魂叫回去,他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村妇醒来后,按照古枫树的嘱咐,一路喊着:“哎呀咧,我的活的人咧,莫怕莫怕啰,跟我一起回家啰!”第二天,她的活的人果真下地干活了。其实,“叫魂”*,是旧中国的一种信仰民俗,或者说是妖术,流行于全国大多数地区。我们老家旧时甚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流行着这种民俗。关键是这种民俗一旦与古枫树联系,就会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自打古枫树托梦给村妇之后,村上哪家有人病了,那家的屋里人就会乘天黑之前,到古枫树下叩头、作辑,喊着病人的“魂”回家。以后,又发展到村里每逢正月十五、冬月初十等节日节气,村民们都要到古枫树下供饭、烧纸、燃香,祈求古枫树保佑丰收、平安、来福。久而久之,古枫树自然而然地成了村民心目中的“神”!

上屋陈家的古枫树,犹如一位年逾古稀的长者,逾古逾有名,越传越有神。它很幸运,享受过人类的友好和文明;但它也历经沧桑,遭到过人类的愚昧和野蛮,几次差点儿丢了“性命”。

第一次是大办钢铁那年,一股全民给“钢元帅升帐”让路之风,吹到了我们那个并不起眼的山乡。轰轰烈烈的大炼钢运动,把山里人的脑袋也烧鼓了。“专家”们在山沟里竖起了土高炉,成片的森林倒在了伐木队的斧下。为了让炉火烧得更旺,岗上、垇里、村口的老古树都倒下了。上屋陈家的古枫树也被伐木队列入了熔炉的名单。就在伐木队对古枫树动手的那天,天气突变,狂风大作。伐工们刚一下锯,树枝在空中狂舞,树干里传出“唧唧”的叫声,锯下的锯末呈红色,锯条上沾满鲜红的“血迹”,吓得伐木工一身冷汗,没人再敢往下锯了。后来,还是在村里一位有名望的老人出面肯求下,古枫树才躲过了一劫!这件事是真是假尚且不论,不过,有一年我回家探亲,专门到古枫树下看了看,树干底部确实有一道拉锯的痕迹。

古枫树再次面临灭顶之灾,是因为村口池塘改造设计不合理造成的。事情的发生,是由于村里人口快速增长,村口池塘满足不了人畜用水需要。为解决这一问题,生产大队决定,乘着全国大规模兴修水利的东风,扩建村口池塘,将塘埂下移,扩大池塘容水量;老塘埂连同古枫树挖掉,土方充填到新塘埂。在那个“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年代,大队决定了的事,村上谁也不敢说三道四。据说,当时挖掘老塘埂的任务,交由大队民兵连长带突击队完成。那天突击队挖掘距古树不足3米时,出现了让人惊魂的一幕。一根粗大的树根下露出了一个大洞,洞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碗口粗的莽蛇。莽蛇紧闭嘴眼,任人拨弄驱赶一动不动。这时,工地上开始骚动起来。有人俏俏说:“这是神灵出来干预了,不能往前挖了,要出事了。”村里不怕事的年长者也出来说话:“莽蛇是古枫树脱生的,谁要是再动它,就要遭大灾。”……。人们的种种议论,搅得大队干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击挖掘老塘埂、放倒古枫树的“工程”就这样草草收场。新塘埂修成后,古枫树所在的半截老塘埂保留了下来,给池塘水面留成个“E”字形。

古枫树第三次免遭磨难,要感谢一位远道而来的“贵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批城市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广阔天地实现大作为。生产大队为了接受好这批“新农民”,决定在大队部新盖住房,将他们集中统一管理。可是,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盖房用的檩子、搁条、门窗又成了难题。这时,大队又有人打上了古枫树的主意。消息传到村里,村民们“炸了锅”。村上一个疯疯癫癫的“半仙”,整天村上村下语无节制地狂叫:“古枫不能锯,锯了要出事;老树不能毁,毁了要遭鬼”,搞得村里人心惶惶。大队知道后,派人将疯“半仙”关了起来思想改造。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知青的父亲,从武汉市来大队部看儿子,听说这件事后,主动给大队献策:“我在武汉市建筑部门工作,你们写个申请,我可以给大队协调一些钢筋、水泥和预制料,解决大队盖房困难。留下老古树,留下老百姓的‘神’和‘魂’吧!”这个知青家长的一番善意,使古枫树又一次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改革开放以后,农村人口纷纷拥向城市,许多人似乎慢慢淡忘了古枫,可它依然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陪伴着村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它更像一名忠实的卫士,默默地守望着一方水土安全和文明。

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不断深入,我的家乡山也青了,水也绿了。前两年,政府出资把上屋陈家那半截子旧塘埂重新填起来了,古枫树周围也修茸一新,古枫树比从前更加郁郁葱葱,更加挺拔秀丽!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森林树木就是保护人类的朋友。古枫就是村里的“金山银山”,就是村民的朋友。愿古枫长青不老!愿“老朋友”伴随人类永远向前!向前!

2022.11.4 兰州

(注:作者是军旅作家蒋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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