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船长与船

初中毕业后，我一直在家里闲着，因为一些小事，跟家人起了冲突，从此便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了。往后我跟家人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我还是很少回家，一方面自己没赚到钱，回去也是人家的笑柄，另一方面我也觉得外面更自由些。

本来今年我也是打算在外面过年的，但因为很多事情吧，还是决定回老家一趟，毕竟爸妈都老了，我也不能再整天闹了，更重要的是，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依然跟刚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既没有存款，也没有技能，完全就是做些出力气的活，这样下去，别说在城里立足，就连生活下去都是问题。

我心里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吧，至少老家的生活压力很大，虽然这次回去，可能会被人家笑话，但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每个人的生活都很不易，谁又能笑话谁呢？打定了主意，我决定今年回家过年。

原以为混得不好，回家了也要饱受欺凌，可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受到了家人的欢迎，父母给我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弟弟和弟媳也跟我说着很暖心的话，这让常年在外漂泊的我，大受感动。

后来，我也是把自己留在老家的想法，跟家人和盘托出，弟弟和弟媳倒是没说什么，父亲却是一脸的忧愁，他尴尬地说：“回老家赚不到钱啊，要不然你再出去干两年，赚点钱学个技术，回来开个店，也是好的。”

虽然父亲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却实在没有这个兴趣，我在大城市混过，真没有这个能力，既找不到靠谱的师傅学点技术，也很难攒下钱，倒不如直接在老家待着了。虽然这么想，我却没法子说出口，毕竟咱确实没啥能耐，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了。

因此，对于父亲的意见，我就装作没听见。其实成年人的沉默，就是一种回应，到了这个份上，父亲也知道我的想法，他见我没有反应，也不再说话了，我也是低头沉默不语，后面还是弟弟提着酒杯说了些场面话，才缓解了尴尬。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决定了留在老家，我就得为长期发展做准备，刚回来那段时间，我买了很多的礼物，去拜访了亲戚朋友，大部分人都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再次见到，彼此都礼貌客气地寒暄。

闲聊倒是没什么，但我真担心他们问我工作和收入，当然，这些问题又是必然会问的，所以，我也只能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比如说自己在某某公司上班，月收入一万左右，但实际上，我是个辞职回乡的无业游民，之前工资最高也才六千多。

不管怎么说吧，既然在老家发展，也得有几个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关系总是要维持的，不然都不如在外地发展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跟大家相处得也都不错，家里对我的看法也改变了，毕竟赚不到钱，有个好人缘也是可以的。

当时我也是沾沾自喜，以为虽然自己不太行，但是多送礼，多说点好听的话，有个好人缘，往后再不行，也就行了。毕竟我大伯还夸我说：“这孩子踏实，绝对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女朋友。”还有的亲戚听说我暂时没工作，还要帮忙介绍工作。

虽然这些承诺都只是浮于表面，但我听了依旧是心里暖暖的，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些看似美好的背后，实际上都隐藏着巨大的麻烦。

我们这边有个习惯，一到节假日，各家就喜欢办酒席，如果是普通的结婚满月酒那些，倒也能理解，只是办酒席的太密集，这就让人手足无措了。现在快过年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办酒席的人家，也就更多了。

因为我是突然回来的，急于跟大家搞好关系，所以，一般办酒席的人家，都会邀请我，这本来是好事，刚开始也挺正常的。我跟着大家去，一起随个礼，可是时间长了，却愈发感觉不太对劲了。

首先就是这随礼的花销实在是太大了，这个是亲戚，那个是朋友，这个挺有钱的，势力很大，那个关系又太好，谁家办酒席，我都不得不去，而且得随得多一点，钱都不能给少了，要不然人家不愿意，几次下来，我的这点积蓄都要被掏空了。

更重要的是，那几天，我频繁地收到酒席的邀请，居然还有几桌酒席是赶在一天举行的。办酒席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家里增盖了楼层的，从一楼搬到二楼，居然要请个酒席。家里孩子剃头发的，也要办个酒席，最让我崩溃的是，有一家给老父亲办60大寿，我们还得去吃饭岁随礼。

可是据村里人说，那个人给父亲办了三四年酒席了，几乎每一次都要办，每一次都要收钱，我真崩溃呀，这次随了礼，等到明年后年再办事，岂不是更让人受不了了，别的不说，那一天之内的五场酒席，就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

我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跟着父亲一起去随礼了，先去了三叔家，他们家就是一层搬二层，到了地方，先跟他们寒暄，再恭喜两句，再随礼，给钱，那一次我掏了800多块钱，然后吃饭。

才刚吃了半个小时，又要坐车，去下一个地方，给人家的老父亲过六十大寿，到了以后，再随礼，再坐下来吃个饭，看看他们给准备的表演，然后再出发，再去参加人家孩子的剃头宴，又要随礼。

这一天下来，我的腰都快散架了，回到家以后，我算了算账，发现今天随出去了4600多块钱，将近5000块了，这要是赚钱的话，得赚多久才能赚回来啊，我真是感觉很不值，而且很气愤，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回来过年了。

我越想越憋屈，直接就开始抱怨起来，母亲赶紧来安慰我说；“送出去的钱，往后他们不是还得送回来吗？这一来一回，双方还增进了感情，挺好的。”母亲刚说完，父亲就开始打岔说；“你争点气，赶紧找个媳妇，赶紧结婚生娃，这钱不就回来了吗？”

被父亲这么一说，我更生气了，恰好那天也有点喝多了，心里难受，我当即就站起来回嘴，问他难道我找不上媳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吗？于是，我跟父亲吵了起来，母亲赶紧拦着，也拦不住。

后面，母亲给弟弟打了电话，弟弟和弟媳来了，赶紧又拦着我，我们家乱作一团，因为闹的声音太大，邻居都隔着墙往我们这边看，我真是很火大，觉得丢人，又没办法。趁着这股子劲，我真想去把钱给要回来，终于被父亲给拦住了。

我蹲坐在地上，越想越觉得亏，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光给人家送钱了，而且这钱能不能拿回来，还是未知数呢。母亲又来安慰我，她说；“哎呀，你三叔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你不是也给他随礼了吗？你看看，这人脉就来了，你别担心啊。”

听母亲这么说，我也是在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点，也可能是确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我随机给三叔打了电话，他接通后，我问他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三叔笑着说：“哎呀，你别着急，我慢慢给你计划着。”

正当我想问更多时，他突然就把电话给挂掉了，听见电话挂掉的声音，我真觉得太憋屈了，感觉就是被他给骗了，不仅是觉得自己不值，更心疼那几百块钱。我突然后悔了，觉得不该回到老家的。

夜深了，大家都去睡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我现在所剩无几的钱，还有那些收礼人笑呵呵的嘴脸，再想到自己不堪入目的未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城里混不下去，老家更是让人难受，我的两行清泪，慢慢地流出了眼角，再流到枕头上。

郁闷了一会儿，我立刻坐起来，猛地踢开了被子，一边哭一边大吼：“我再也不回老家过年了”随后便气呼呼的手势行李，父母听到了声音，赶紧过来看，母亲叹气说：“你又作什么啊？”

后面，我被父母给拉开了，我终于无力地坐在地上，承认了现实。我觉得，可能随礼只是诱因，真正让我感到难受的，是自己那未知的未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在老家，天天给人家送钱，而自己却连饭都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