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嫡次子秦王朱樉对自己的王妃,北元名将王保保的妹妹极为刻薄狠毒,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三月,秦王朱樉被王府宫人鸩杀,秦王妃被活活殉葬。当年正月,秦王有一次率军出征。对于这位自来不成器的亲王来说,也是破天荒第一次。但是史书中却对秦王这次亲征语焉不详,这又是为何呢?
洮州又称临潭,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被称为“西控番戎、东蔽湟陇、南接生番、北抵石岭”,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洪武十二年(1379年)正月,洮州十八族首领汪舒朵儿、瘿嗉子、乌都儿以及阿卜商等人发动了大规模叛乱,即所谓的“三副使之乱”,其本质是北元小朝廷与明朝对藏地控制权的争夺。
李文忠
朱元璋敏锐地觉察到本次叛乱的特质,先是让他最信任的养子西平侯沐英挂帅西征,再让亲外甥曹国公李文忠率军策应,务必要确保此战必胜:“癸亥,遣使敕曹国公李文忠曰:‘二月二十五日报至,知大军已入西番。朕思之自河州至西番,多不过五六日。今诸将已至其地,胜负必决矣。符至,尔即率师从洮州铁城之地取道而出。朕尝有密谕,当遵而行之,事宜速成。山西之军即令还卫,洮州尤宜择人守之。’”
当年三月,明军获得阶段性胜利,朱元璋随即下旨设立洮州卫,命大将聂纬、陈晖等人率兵据守,明廷对本地“番众”的治理也从温和变为强硬。
不靠谱的秦王朱樉生于至正十六年(1356年)十一月,生母马皇后。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册封为秦王,洪武十一年(1378年)三月之国陕西西安府。
和精明强干的晋王朱棡、燕王朱棣、楚王朱桢、蜀王朱椿以及湘王朱柏相比,秦王朱樉确实显得平庸了很多,朱元璋对这个儿子有一个评价:“自尔之国,并无善称”。
在大舅哥王保保死后,朱樉和秦王妃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名存实亡。然而此时朱元璋做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他没有废黜秦王妃,反而把开国第六公爵卫国公邓愈的嫡长女封为秦王次妃。
朱重八
邓氏以堂堂国公嫡女的身份,却屈尊去做一个次妃。更关键的是朱樉和邓氏的感情极好,这让三个人都非常痛苦。朱元璋对此的解决方案却十分简单粗暴,因为他派人直接赐死了邓氏:“偏妃邓氏因妒忌被责,自缢身死。”
邓氏死后,朱樉更为自暴自弃,甚至一度怀疑是开国元勋长兴侯耿炳文向父皇打了小报告,以至于与他几乎兵戎相见。朱元璋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失望透顶,不但将他召回南京,还解散了秦王三护卫,如果不出意外,明朝第一位被废黜的亲王就会是朱樉。
然而太子朱标在巡视陕西途中染病,临终之前为弟弟说了好话。再加上朱元璋考虑秦王在,伦序在他后面的晋王、燕王没有借口觊觎太子之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皇孙朱允炆册立为接班人。最终朱樉就此逃过一劫,不但顺利返回西安,朱元璋还恢复了秦王三护卫。
史书中的洮州之战前文介绍了洮州在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以及明廷对其治理策略的变化。洮州卫设立之后,朝廷又在此短暂开设了洮州茶马司。茶马交易利润丰厚,必然会滋生许多弊端,从而引发“番众”的不满。
到了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年底,矛盾再次激化。此时沐英、李文忠早已去世,朱元璋于是让秦王挂帅出征,来看一下《明史》中朱樉本传的记载:“二十八年正月,命帅平羌将军甯正征叛番于洮州,番惧而降。帝悦,赉予甚厚。”
朱樉
再翻阅甯正本传,对此仅仅记录了一句话:“二十八年从秦王讨平洮州番”。《明史》中的列传,是对一个人生平的高度概括,如果还想深挖细节,要看《明实录》中的记载。然而很奇怪,相关的记载只有一句话:“丙午,平羌将军右军都督寗正讨平阶文叛寇张者等,复命正以兵从秦王樉征洮州等处。”不但比本传的记载更为简略,甚至连结果都没提。像楚王朱桢、齐王朱榑率军出征的时候,都有非常详细的记载,秦王为何这么特殊呢?
真相令人不忍卒读在今台湾故宫博物院收藏了一本《太祖皇帝钦录》,里面收集了朱元璋的敕谕,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而洮州之战的真相,就隐藏于其中。
在秦王被鸩杀以后,朱元璋曾亲笔写了一篇祝文,或者更为准确地说,这是一篇骂子檄文。在祝文之中,朱元璋将这个逆子历年来所作的恶行做了一个归纳整理:“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特将尔存日所造罪恶列款昭谕,尔其听之。”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观尔之为,古所未有!论以公法,罪不容诛!”
在这篇罕见的骂子檄文之中,也发现了史书对洮州之战简略记载的真相。首先在出征之前,朱樉不顾老爹对洮州土番十八族人民的“安顿抚恤”,将许多“有孕妇人”抓回王府,让朱元璋怒骂一句“仁心安在”。
秦王抓那么多大肚子孕妇回来干嘛?这里只有一个原因,生下来的不管男女,都会成为秦王府的奴隶。
而在征讨洮州期间,秦王大军先后抓获七、八岁幼女一百五十名,又将一百五十五名七岁到十岁的幼男强行阉割,然后不顾伤口是否痊愈,就把他们送回王府,以至于途中多有死伤。
马三保
其实明初阉割幼童是常态,最有名的受害者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郑和。但是朱元璋认为出征军士的衣粮,一般都由“儿男”挑运,这么多幼童让他们帮着做事也好,如此着急阉割,就是“不恤军士艰苦”。
此外本次出征,路途长达“一千四五百里”,所有的粮食都靠着“驴驮车载”,军士们十分辛苦。然而平贼之后,秦王却把三千余头牛羊的战利品据为己有,一点也没有分给出生入死的部下:“征西番时军士粮食,驴驮、车载、人肩一千四五百里如此艰苦。平贼之后,将军人所得牛羊拘收三千余只以为己有,不行散与军士以当粮食。如此无知!”
那么秦王这一次在战场上的表现又如何呢?也不容乐观。
甯正是寿州(今安徽寿县)人,跟随朱元璋渡江的从龙老臣,曾在徐达、常遇春、冯胜、邓愈、傅友德、沐英等开国名将帐下征战。
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八月,阶州(今甘肃陇南市武都区)、文州(今甘肃文县)千户张者等人举兵反叛,扼守打江、牛头关等处,相当于截断了陕西(甘肃)和四川之间的联系。
朝廷对此事极为重视,陕西方面由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寗正挂帅,四川方面由都督佥事徐凯领兵,合计出兵一万八千余人对文县发动总攻。这一仗打到次年正月才结束,叛寇张者、赵原言等人还没来得及械赴京师,寗正就被紧急调往洮州前线支援秦王。这里面有且只有一个可能,朱樉在洮州打得并不顺利,所以才需要寗正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来助他一臂之力。
荒唐的秦王朱樉这一辈子就打了洮州这一仗,史书中却对此语焉不详,原因有三:其一、朱元璋驾崩后,皇太孙朱允炆继位。但他在位不久,就被自己的四叔燕王朱棣给赶下了台。而《明太祖实录》最终定稿于朱棣在位的永乐朝,鉴于秦王一脉的特殊地位,史官自然不会多宣扬朱樉的战功。其二、秦王在出征前后的倒行逆施之举,让洮州之战的胜利价值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完全没有达到预定的战略目的,所以也并不值得大书特书。其三、从寗正所部不经休整,便马不停蹄支援洮州前线来看,秦王的战场表现显然不能让人满意,让史官怎么写?
本身地位特殊,出征之际搞得天怒人怨,再加上战场表现一塌糊涂,秦王朱樉唯一的一次领军出征被史书记载淡化,想来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