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就要画好几样东西,认真加以研究,如花卉中的梅、牡丹、荷花等。然后触类旁通,其他的就都能画了,有的看一下就能画,不必去专下功夫。画花卉,如果梅、荷二种画不好,其他各种花卉就都难画好。
能连续画三五幅梅花,就看出作者的本事了。画一张两张,或许是早已背熟的看不出本事。如真的会画了,即使画几十张也不雷同。
画梅特别重构图,要讲究聚散关系。聚散关系从最小的结构单位几朵花一组到整幅的布局都要考虑。先使一幅画大体已具,再添疏处。
《芥子园》讲画梅之法太繁琐,如一朵怎么画,两朵怎么画等,讲得过于琐屑呆板。但另一方面,小枝怎么勾,花怎么点却没有讲。我准备画一册梅谱,只讲最基本的方法,然后让学的人去写生。
画梅花亦须看出季节来,可先分别练习初开、盛开、残梅的不同画法。比如,画盛开则不必画花苞。画雪中梅,烘染天空,点以白粉作枝头积雪状,如此之画,作年画尚可,若论画品,余不知从何说起。
画梅最难出格。前贤诸家已有几百种方法,要找出新的道路来很难。
纵然画五百朵梅花,也都要各具神态,如有两朵雷同,即非高手。如一首七律,五十六字,一字不叶,全局受害,前辈有因一字不叶而至废全诗者,今画者肯以两花雷同而废全画乎?
画梅之法,讲显、隐最重要,因为其他花卉尚可用枝叶掩映,梅则无法以遮丑。
画花卉要讲掩映。例如画荷,哪怕只画一片叶,也须烟波浩瀚,看来不知有多少。画面是有限的,画境是无尽的。
如果画一幅荷画很多荷花,靠数目多来表现浩瀚之气,那算不得本领。要画得少,但看起来却烟波浩渺。以简驭繁,才是艺术的本能。
有人画荷花,荷梗画得又粗又圆,他是在想承不承得起上面的荷叶,这是自然主义的想法,要不得。画荷梗,笔要方圆并用,如果把荷叶掩住,看荷梗直是篆书方好。
画荷花,如果叶画得洒脱泼茂,花则要俊逸。反之,花画得野,叶则宜画得收敛。画荷,浓花画淡心,淡花画浓心,要造成强烈对比。
画竹很难,全从书法中来,要画竹先需把字写好。近百年画竹只有吴昌硕是成功的,齐白石也少画竹。画史画竹也有几十个名人,但要不落前人窠臼,自开一路,很难。先得拿二三十年来写字。
“竹不离个”是说竹的生长规律,如一幅竹都是“个”字,尚成何画?
竹难画,非到晚年书法成熟时不能成功。早年学画竹,白费不少精力。
写生画竹时,很难选出一枝有典型性的来。选已难,画何易!
不能完全依赖写生。藤花每年开一次,你写一回生,画十次罢,三十年才能画三百次,太少了,如音乐家,一个曲调练习三百次就行了吗?不行的。凡熟悉的、常画的东西都要画过万次以上。要学多用少。这主要是指画花卉,画山水的情况就略有不同了。
画花卉要研究品种,譬如画藤花,现在从画上至少可以分出以下几种:任伯年画春花春叶,是先花后叶之类。吴昌硕画春花春叶,是花叶并盛之类。齐白石画长花长叶。我学前人而变之,藤花画春花秋叶。
好像所画的梅花都是类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