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是家里的团宠,能给家里人赐福。
得了她赐福,我大哥出门捡到一笔巨款,二哥傍上了富婆,三哥成了村里的赌神。
我妈五十岁怀了双胞胎,乐得天天在村里炫耀,嘲笑别家的女人不下蛋。
我不跟嫂子亲近,嫂子也从来不给我赐福,兄弟们都在背后笑话我。
我看着他们漆黑的印堂摇头,这种福气,我可没命要。
……
1
我们家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宠媳妇,嫂子是我们家的团宠,家里人都叫她福娘。
早上嫂子起床,我妈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去给她打洗脸水。
家里的男人巴巴等着她出了房门,个个争先恐后的围着她,带着讨好的笑说些吉利话。
「福娘,新换的天鹅绒褥子睡得好不好?我瞧你气色好了不少,就像仙女下凡哩。」
二哥色眯眯地捏了一把嫂子白嫩的手臂,嫂子含嗔拍了他一下,大哥三哥立马挤开他讨巧,
「福娘你别理这个色坯,吃完饭我带你去城里转转,城里头最好玩的就是赌场…」
「去去去别教坏了福娘,还是我带福娘出去逛逛的好,村里空气新鲜,比城里强。」
他们赔着笑脸簇拥着嫂子上了餐桌。
按村里的规矩,女人本来是不能上桌的,嫂子在我家不仅能坐主桌,还有三个哥哥给她布菜,村里的媳妇婆子嚼舌根,都说她在过少奶奶生活。
可谁也没她这份福气,因为嫂子会给家里人赐福。
得了她赐福的人都要交好运,大哥游手好闲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得了嫂子赐福,在荒郊野岭捡到一笔巨款,去哪都能挺直腰杆。
二哥从小就是个色坯,看见村里的小寡妇都要流口水,得了嫂子赐福在城里傍上了富婆,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三哥是个赌棍,之前差点把裤裆赔掉,得了嫂子赐福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赌神!
我妈也没少在嫂子这儿得好处,她已经过了五十大寿,赐福当晚梦见我早死的爹,第二天就怀了双胞胎,村医说是两个儿子!
只有我是最普通的一个,我不去巴结嫂子,嫂子也不给我赐福,我妈气急了揪着我头发往门框上撞,直撞得我眼前发黑。
「你这木头脑子一点也不活泛!去给你嫂子磕个头,嘴巴甜一点,让她给你赐个福,来年说亲卖个好价钱!正好家里也缺几个做事的女人,现在是不敢让福娘做事了…」
我妈三角眼滴溜溜的转,又笑眯眯地进了嫂子的屋,我灰溜溜的从地上站起来,二哥“啪”的一下拍到我屁股上。
「挺滑的,好生养!」
我三哥嘻嘻笑着,大哥吐着烟嗤了一声。
「你别逗傻子了,我还等卖了她给我添个媳妇呢。」
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都咽进肚子里去了。
他们还不知道,嫂子的赐福不是白给的,承了她的福气就要大难临头了。
我一向是家里的透明人,人人可欺。烧水做饭这样的活计,也都是我干。
这天我被厨房里的浓烟呛得直咳嗽,我三个哥哥头贴在窗上,指着我笑。
「看小傻子灰扑扑的,哪家爷们看得上,卖来的钱能换一个媳妇不?」
「操那个心干啥,让福娘给我们整,现在福娘都不服侍我们了,总要给我们整几个新的。」
2
我添柴的手一顿,眼尖的三哥立马嚷嚷起来。
「娘!这赔钱货偷懒!」
我妈风风火火从嫂子房里冲出来,一巴掌打我后脑勺上,我没站稳险些扑进锅里,又叫我妈一顿好打。
外头的兄弟们都拍手叫好,我妈这才消了气,揪着我的辫子熄了柴火,连拖带拽的给我拽到嫂子房里。
我妈一脚踢到我后膝,叫我滑跪下来给嫂子拜了个早年。
见我依旧别别扭扭的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我妈气不打一处来,又给我后脑勺来了一下。
我妈搓着手冲嫂子笑道。
「福娘,你也给二丫赐个福,也不图她别的,能卖个好价钱补贴家里就成。」
嫂子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露出个笑来。她眼睛黑漆漆的,笑不达眼底,像兴奋地追逐猎物的冷血动物。
「二丫,你想赐福吗?」
嫂子的声音分明温柔动听,在我耳边却阴恻恻的,我拼命地摇头,连滚带爬的从嫂子房里跑了出去。
我妈没想到平时懦弱的我会整这一出,没有防备,反被我撞了个踉跄,捂着肚子嗷嗷叫。
「马二丫,你这个死丫头!找死是不是?」
我撒脚丫子跑得飞快,直跑出屋子好远才找了个安静地喘着粗气。
我的预感一向很准,每当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总要坏事。
嫂子给我的危机感,比我妈和三个哥哥加起来还要多。
可她从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嫂子跟我最好,还会偷偷教我认字,也会给我扎漂亮辫子。
现在我成了最边缘的一个,嫂子也不是当初的嫂子了。
嫂子原本不是我家的团宠。
我们村女人地位很低,只配给村里的爷们烧火做饭洗衣服侍,能在村里挺直腰杆的女人,都是生了好几个儿子的。
村里男人多,挣钱却挣不到几个子,好多家都是几个男人讨一个老婆,我家也是如此。
嫂子被卖进我家的时候,穿着城里人才会穿的漂亮裙子,身上也香香的,三个哥哥都对她满意得不得了。
村里的人牙子说嫂子是个高材生,生出来的孩子脑子顶呱呱,我妈这才咬牙拿出一大半家底,买了嫂子进门。
嫂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个烈性的,三个哥哥按村里长辈教下来的法子驯女人,也没能驯服得了她。
只要一有机会,嫂子就往外跑,最远的一次已经跑到了镇上,上了去县里的大巴车,是村里最游手好闲的刘老三眼尖瞧见,硬生生抓回来的。
自那以后,嫂子脚上就上了链子,腿也被打断一条,几个哥哥一人一天轮流和嫂子欢好,嫂子肚皮倒也鼓起来过几次,都被她自己偷偷打掉了。
我妈死得要死,上门去找人牙子骂,人牙子说嫂子会药理,学这个分数高,这样的女人生的孩子聪明,可嫂子已经不能生了,再聪明又有什么用?
人牙子不肯退钱,我妈气炸了,添油加醋告诉我几个哥新媳妇如何如何恶毒,嫂子又挨了一顿毒打。
我妈嫌她晦气,不愿再养着她,只叫拉到地窖去关着,不给水饭,让她自生自灭。
我偷偷下去送过几回饭,跑去找嫂子泄火的二哥告了状,叫我也挨了一顿毒打。
后来嫂子瘦得皮包骨,眼看就活不成了,大哥将她背去山里丢了,我妈开始算钱打算再买个媳妇。
谁知过了一个月,嫂子自己回来了,皮肤白里透红的,比之前还漂亮些。
也是那次回来之后,嫂子有了赐福的能力。她赐下福来,我妈怀了弟弟,大哥捡到一大笔钱,二哥傍上城里富婆,三哥也成了赌神,我家一跃成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种人家都好名声,我家也端了起来,家里盖起了小洋楼,个个宠着嫂子对外传我们老马家祖训就是宠媳妇!
对嫂子的称呼也从贱女人变成了福娘,家里人人都想亲近嫂子,我原本也想亲近,可我几次靠近她,心里都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上次出现这种预兆,还是我去给嫂子送饭叫三哥撞见的时候。
3
我妈肚子里的弟弟皮实得很,没叫我撞掉了去,眼看要临盆了,我妈张罗着摆一场宴会宴请村里人,炫耀炫耀我们老马家的家底。
家里的男人不会干活,我妈是个孕妇,嫂子现在是团宠,也不能跟着我张罗。
我一个人忙这场大宴忙得团团转,熬了整整一宿来备菜。天蒙蒙亮时,我在厨房打瞌睡,我妈尖细的声音响起,吓得我瞌睡虫少了一大半,厨房里头却没有人。
我支棱着耳朵贴到墙角,听见我妈和大哥在絮叨。
「老大,二丫翻了年就成年了,我想在这个宴上就给她相看人家,先把彩礼拿了,来年就给你们哥三娶媳妇。」
大哥呵呵笑了两声。
「还相看啥呀娘,村东瘸腿的刘老三记得不?他早就看上二丫了,福娘当初跑的时候他还出过力呢,他媳妇前两天刚死,正缺二丫这个暖床丫头。」
我死死地捂住嘴,才没尖叫出声,刘老三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瘸子,仗着有点家底挥霍,三十年来打死了十多个老婆。
我哥竟然要把我说给这样的人家?我妈会同意吗?家里活都是干的,把我草草卖了家里也没人干活,也许这事还有转机。
「刘老三看上二丫了?那彩礼也不能少了我家,你跟他说一声,只要钱给够了,二丫洗白了送他家里去!」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耳朵嗡嗡响个不停,一直等到他们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动静,我才擦了擦眼泪,跑进了嫂子房间。
村里摆宴惯常是中午晚上连吃两顿,我忙前忙后整了一大桌子菜,一直忙到太阳升到最高,我几个哥才换了新衣裳,众星捧月地捧着嫂子上了主桌。
村里的闲汉陆陆续续都来了,我三哥惯会讨巧,抢先坐了嫂子旁边。
「福娘,今儿是大宴,也该给赐福了,一家子都高高兴兴的,平时就属我最殷勤,今儿把头彩给我呗!」
二哥也不甘示弱,巴住了嫂子另外一边。
「福娘,你别听老三的,他就动动嘴皮里,什么城里的新奇玩意儿不都是我带回来的吗?」
大哥去迎客慢了一步,让这两个兄弟抢了先,气得吹胡子瞪眼,踢了我屁股一下撒气。
「懒货!还不去给爷们拿酒去!」
等我拿了酒回来,嫂子正笑着用手指点上二哥的额头。
「老二,给你头彩。」
二哥乐得眉开眼笑,三哥撇了撇嘴,又凑过去赔笑脸。
「福娘,我也要。」
嫂子倒也好脾气,一一给他们赐了福,村里这些吆五喝六的闲汉,也都举着酒杯来敬嫂子酒,嫂子倒也给他们面子,凡是敬了酒的都给他们赐了福。
我在一旁瞧着,每个得了赐福的人都印堂发黑,大哥三哥比这些闲汉黑些,得了头彩的二哥尤其严重。
三哥私下里和大哥嘀咕。
「怎么又让二哥抢了福彩,明明之前福娘拴地窖里头的时候,老二没事就去找她泄火,还让她爽了不成?」
大哥叹了口气。
「那又能怎么办?老二嘴花最会讨婆娘开心,好歹我们也都有了,只有二丫那个赔钱货没有。」
大哥三哥走远了,我记起嫂子还不是福娘的时候,大哥那时候经常打她,叫她身上没一块好肉。
二哥有些变态爱好,最让嫂子恨他,至于三哥么,他老偷嫂子的钱拿去赌,赔不上的时候也打过卖嫂子的主意,我妈却老护着他。
吃过饭后,男人都喝得醉醺醺,我妈这才能露头来和男人们攀谈。
我上前收拾碗筷,抬头望了一眼,我妈拉着刘老三,唾沫星子直飞。
「我家二丫值这个价!你要是应了等翻了年就送你家去!」
她的印堂也乌黑乌黑的,嫂子在三哥的护送下回了房,关门时突然冲我一笑。
我打了个哆嗦。
4
中午赐了福,已经有好些汉子尝了甜头,不是捡了钱,就是摸到漂亮小寡妇的手。
晚宴开始的时候这些闲汉老早就来了,有些还带了婆娘,只是婆娘都被我妈赶了出去,说是婆娘上不得桌。
我却知道,这是我妈怕嫂子真给她们赐了福,个个肚皮里都揣了男孩,她就不是村里头一份的好女人了。
我三个哥哥也防得死紧,任他们再殷勤,也不肯让嫂子再给他们赐福,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不愿把关系闹僵,就纷纷转了话头,夸起我家来。
「谁不知道你们老马家宠媳妇是头一份啊,我婆娘还不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我家的丫头给你家做媳妇要不要?」
「别要他家的,他家丫头满脸麻子,要我家的,我家两女儿都屁股翘,好生养!」
「要我说还是马老二有出息,你家福娘的头彩是回回给你啊!」
被这帮闲汉恭维着,我三个哥哥一开始还飘飘然,听到这句闲嘴,我大哥三哥笑容就有些勉强,二哥哈哈笑了一声,很是得意。
「那是因为我对福娘好!之前家里穷天气冷,福娘没有衣裳穿,我特地给她送了一身。」
嫂子听到这话就看着二哥笑,只是眼里毫无温度,二哥却以为嫂子这是在当众表示和她亲近,笑嘻嘻地摸上了嫂子的手。
大哥三哥脸色铁青,我的思绪也回到那个冬天。
哪有二哥说的这么好,分明是嫂子关在地窖里,身上衣服都叫人给扒了,他去找嫂子泄火的时候怕冷,裹了件毯子下去,后来玩得疯了,嫌脏没带走而已。
他做的这些破事,外头不知道,家里人可都门清。
男人们吃饱了饭,我妈挺着大肚子出来敬酒,这些闲汉也给她面子,满满饮了一大杯,我妈受宠若惊,乐得红光满面。
「我肚子里是双胞胎,都是儿子,可都多亏了我家福娘,这酒席也是给我家福娘办的!」
其实哪里是为了嫂子呢,村里从来没给女人办过酒席,无非是借了个名头,给她肚子里的小宝积福,再给我相个好买家。
这些大腹便便的闲汉,在我倒酒的时候,已经色眯眯地看了我好几眼,有色胆的刘老三之流,更是明目张胆的摸我屁股。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别人高兴得了赐福,我高兴他们要完蛋了。
……
「咱家也算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城里那话怎么说来着,积善之家有大好处,二丫,你盛上这些剩饭送去土地庙,再拿点钱给你两个弟弟供上灯。」
我妈大手一挥,翻出十块钱来。我忙不迭的放下碗筷,擦了擦手,接过钱塞兜里揣着。
嫂子教过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我家哪是什么积善之家?
我端着饭盆跑得飞快,回来还要干活,到了土地庙门口,坐在门槛上念念有词的庙祝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诡笑一声。
我被她笑得发毛,缩了缩脖子,递上那十块钱。
「庙祝奶奶,这十块钱给我家弟弟供个灯。」
老庙祝哼了哼。
「你家都要遭大难了,家里头男人没一个好活,还费这钱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