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新婚夜。

夫君成邺喂我喝下药酒，割耳、削鼻、断筋，最后撕开我背部皮肤，做了灯笼。

后对外宣称：「公主病重不愈！」

他为我守陵5年，秣马厉兵，然后将父皇从龙坐上扯下来。

而我那只会儿女婚事做棋的父皇还得跪下来，求他们不要屠戮皇城。

再睁眼，大监宣读赐婚圣旨……

1

赐婚恩典是我重生前就求来的。

天子金口玉律，不能更改也不需要改。

我没等大监念完旨意，一把抢走圣旨，身后大监摇头：「公主倾慕驸马心急如此。」

当然心急，我要救一个人然后丢进国公府，让成家后宅乱起来。

前世赐婚圣旨到达国公府后，东城门守将之女林薇被其父溺死在水井中。

而她死时腹中已有三个月身孕，孩子是成国公的。

林薇死了，国公府和东城门守将却因此沆瀣一气。

他们将怨恨发泄在我身上，只因我求得赐婚，断了国公血脉，断了东城门守将念想。

好在老天怜悯，如今重开一局。

现在我赶着救人，阻止林家溺死女儿。

然后再把人丢进国公府，让她在国公爷成坚宠爱下，与其夫人孟氏日日以对。

也让成家父子在大业未成前先多一点不信任。

入夜，一人闯进寝宫将刀架在我脖上：「说！你如何认识林薇？」

恐惧瞬间蔓延，全身疼痛记忆犹新，我头顶的发丝都在颤抖。

他是国公府世子成邺。

我悄悄捏了捏腰间荷包，撒一把药放倒然后直接杀了？

成算太小，还容易打草惊蛇，小不忍则乱大谋。

2

我已死过一次了。

「求父皇赐婚时，曾出宫到护国寺祭香。」

「偶然遇见林小姐一面，当时便惊为天人多了些注意，后听其和婢女聊起要为国公祈福，言语间关系颇不寻常」

「本宫爱慕世子成邺，便想着用做点什么讨好未来公公！」

但成邺显然不信，天下的事情哪有这么巧。

我平生出宫一次，然后就撞见了？

但我确实出宫了，林薇那日也的确在护国寺。

身后刀锋还贴着我脸颊划来划去威胁：「若有一句谎言，便叫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按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举起两根手指：

「本宫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便叫我周氏列祖列宗不得安宁，永坠阿鼻地狱！」

成邺离开后，父皇赏的隐卫龙十三才现身。

他不好意思抓着耳垂：「在下不是世子对手！」

这就是父皇赏赐给我的隐卫，武不成，文不就，最重要的是护不住我！

成家是家传的武学，世家数代传承，绝非一般高手可撼动，只是我没想到成邺出入宫门如无人之境。

这边才安抚完成邺，父皇又来宣召。

我都还没伸进御书房门，一根狼毫笔裹着墨汁迎面砸来。

父皇面硬心软，色厉内荏：

「身为公主不顾皇家体面，以待嫁之身插手婆家后宅阴私你怎么想的？」

「你念了十年要嫁给成邺，就是先让他多个庶弟、庶妹？」

雷声大雨点小。

父皇若真盛怒，砸过来的就是御砚、压纸的镇尺，哪个不比我接在怀里的狼毫笔重、杀伤力强。

我思索回答：

「虽是无媒苟合，但总归是成家血脉不好流落在外。」

「皇城四方城门涉及京都防卫，林指挥该怎么处理还请您拿个章程。」

「林指挥嫡姐守寡，就将她抬进后宫封林才人吧。」

父皇皱了皱眉头，还是一贯作风，联姻拉拢分化。

初登基时为笼络群臣，将臣子家中有适龄女儿姐妹的都娶了，后宫甚是庞大。

但父皇也努力端平后宫这碗水，一日耕种一家。

辛苦播种收获多多。

嫔妃多，子女多，忽视多，争斗也越来越多。

我母妃在尔虞我诈中失势郁郁而终，成妃被人一杯药酒毒死在后宫。

母妃死了，我却还没长大。

宫中多有拜高踩低之辈，我嘴笨，虽为公主却备受欺凌。

想要吃口饭先得下跪乞讨。

那时成国公经常进宫，成邺也跟着常溜进宫里。

他打跑了欺凌我的宫人，拔掉扎在我掌心的锐器，给我敷了伤药。

再后来，他每次进宫，怀里总揣着一块外面的桃花糕。

解饿亦能让我开心，一块点心、一个笑容就能够我乐半天。

很长一段时间，他捂在心口的甜点，是支撑我苟延残喘活下来唯一的糖。

他也早早驻进我心里。

我挣扎着长大，长大后便求父皇赐婚。

满怀期待、万分欢喜等待嫁人。

前世，我到死都不明白成邺为何杀我。

仅仅因为他的姑母被人毒死后宫？

仅仅因为他幼年，父皇百般推诿世子爵位？

仅仅因为我求父皇赐婚，他没了庶弟、庶妹？

所以他便在交杯酒中下药，新婚夜将我残忍杀死，制成人皮灯笼。

因为不解，因为怨念，我死后灵魂久久不散这才窥得真相。

原来我所念之人并非所嫁之人。

我以为少年捂在心口的暖，只是他时间长河里最不起眼的信手一笔。

却从来没想过会有鸠占鹊巢。

3

这一次，父皇的江山我来护。

占鹊巢的鸠，我来赶。

但光有重生这点先机是不够的。

公主身份于我而言不是保护伞，而是催命刀，也许比前世还要锋利。

我不认为，一个有着谋反之心的人会简单的相信，我只是凑巧撞见林薇祈福，便能得知细情，而后歪打正着破掉国公想拉拢收服京城东城门守将的谋略。

不过这一次，我看着国公府的方向：

「世子若还想借新婚夜取我性命，那就孤身来公主府吧。」

第二天，京城各处张贴出一则告示：

【六公主重金求聘各路江湖好汉，若打败侍卫龙十三即可得一金。】

但这只是报名门槛。

通过门槛的好手，紧接着会接到一条指令：「从成国公世子身上拿到一件贴身物品可入羽林卫。」

对外的说法则是【六公主爱慕世子不能自已，等不及嫁人要日日睹物思人！】

与此同时，我要求负责婚礼事宜的内监前往成国公府商量公主婚嫁仪程。

表面上看，我急迫的想要嫁给世子成邺，内里主要是索取聘礼。

我要用这笔钱培养属于自己的骑兵，因为周家先祖就是以骑兵夺得江山。

所以我朝百年来一直盛传：“得骑兵者得天下”。

现在我要用骑兵守一守父皇的江山。

国公府被我派去的江湖好手搅扰的不胜其烦，煎熬数天后实在受不了，终于和内监商定好了聘礼数目。

聘礼入公主府，我便开始秘密着手组建骑兵。

等国公要和内监商定迎亲日期时，我则早买通了负责查看吉日的方士。

故而每次请期，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以至吉日难觅。

京城疯传：【公主爱慕成世子夜不能寐，奈何世子一心军务并借故拖延婚期。】

成邺急了夜闯公主府，但这一次他被我府中好手围殴。

那些能近他身拿到私密物件的好手，得了我命令【见血有礼】，群起而攻之将他当成潜入府的贼人，招招下死手。

成邺受伤无功而返，回到家就躺了月余。

府中一应好手我均给了丰厚奖励，因为他们给了我安全感。

之后，日日大张旗鼓携众家将上国公府探望，誓将痴情公主恨嫁人设演绎到京都人人皆知。

眼见风评不利，国公爷上奏父皇要求我和世子尽快完婚。

至此，婚事再也无法拖延。

4

新婚夜，成邺如同前世想诱我喝下交杯酒。

我腕上袖箭激发射掉他头冠。

「本宫诚心建议世子去其他妾室房中休息。」

「我哪来的妾？」

我慵懒惬意似笑非笑，抚摸着手背上肉疙瘩，昔日穿透掌心的留下的伤口还有痕迹，幼年时他救过我。

可却不是眼前的西贝货。

「成国公后嗣稀薄，林薇入府虽可为成家后嗣大计添砖加瓦，但本宫想世子也该多多努力。」

烛火下成邺脸色难看，眸中情绪复杂解释说：「酒中无毒。」

酒里无毒，只是因为这一世是在公主府成婚。

但我没理他，自顾拆掉头冠躺下，一只手却搭在袖箭上不放。

成邺也没说什么，就那样盘膝坐了下来。

直到天亮后隔间外传来敲门声。

他迅疾爬床、点我穴，放下帘子脱掉外衣、披发，两手抓住帘子，只露一个肩膀脑袋在外面。

「世子这是防谁呢？」我张嘴但没声音。

「一会我亲自侍候公主洗漱，你们先退下！」

我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去，但动不了。

婢女离开，成邺才解开我身上穴道，长臂绕至我身后抽出一条云白方帕，匕首挑破指尖滴了几滴血在上面。

「你府中养的那些江湖好手父亲有些忌惮，但我这样做或能也令你多些保命机会。」

云白帕，验妇人洁净之身的小玩意。

外面婢女是谁的眼线？

国公的？

还是怀恨在心的夫人孟氏。

成邺对我这算投桃报李？

可惜前世，我没有这样的机会。

5

新婚第二天。

我们一起去拜见国公爷和夫人时，正撞见府内家丁搬运时令蔬菜，一个品种竟有好几车。

国公府的消耗竟然比宫里还大？

小时候经常挨饿，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内务府后院，因为在那儿我才有机会顺走一些瓜果蔬菜。

国公府人员不多，可消耗与宫内竟然相差无几。

我垂眸掩饰思索，这里有蹊跷。

待客厅内，国公与夫人端坐高堂，国公爷满面春风，夫人厚厚的雪花粉也遮不住脸上的沧桑疲惫。

我错后世子半只脚进屋，奉茶、见礼。

夫人刚从胳膊上褪下一只紫罗兰手镯，「此乃家传之物，你我一人一只…」

话未说完，管家来报宫中圣旨已到前厅。

父皇要国公携所有家眷参加秋猎。

狩猎前需要仪式助兴，谁人能挣得头彩便可第一个策马出发。

于是有人提议，让各家爱妾顶着梨子，看看射箭的人手会不会软，这样才能体现真技艺真水平。

出主意的是一位后宅夫人，她想借机搞死自家宠妾出口恶气，国公夫人孟氏笑笑附和。

捋须看台下群臣交头接耳议论：

「要我说，梨子太大，李子正好。」

「那没有妾室又该如何？」

「没有就找同房丫鬟？再不济夫人上，多刺激！」

国公不紧不慢端起酒杯，环视在场众人：

「成给各位赔罪了，昔年战场上旧伤多年复发，你们看看咱这满头华发是连弓也拉不动了，就不予大家争头筹了，小儿学得家传武学几分精髓，或可陪大家助兴！」

其他人纷纷附和。

父皇笑的一团和气，挥挥手示意：「开始吧。」

直到我顶着梨子站出来，父皇才发现事情不对头。

但他也没那么在意，毕竟我只是他众多女儿中的一个。

我若当场死了，他正可借此机会向国公发难。

可我不知，国公是要成邺当场射杀我，还是敲打威胁。

6

这场秋猎，靶子很多，唯有我最醒目。

我立在靶场反复思量。

一个有谋反心思的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国公是想借此举告诉父皇，他不满意。

成邺也用眼神告诉我放心。

果然，等参加狩猎的人策马离开后，留下等候的老臣们开始游说劝说父皇。

「陛下后宫嫔妃虽多，但能为我大周诞下皇子者少，臣等请求陛下秋猎结束后再开选秀之门。」

紧随这条谏言的是不约而同的附议。

父皇是喜欢联姻，可如今他已知天命，身体也早力不从心。

按照他一日一家的耕耘速度，现在的后宫都够他爬犁小一年，现在又被人逼着广纳年轻的女孩子，怕是得累趴在女人肚皮上无时间朝政了。

但今日的苦果，父皇必须吞下。

他登基数十年努力用婚事笼络平衡各方势力，朝策依势下令，哪一方支持的人多声音大便听谁的。

所以，现在朝堂上有人为了达成目的，会在朝会开始前买人头谏言。

国公为谋反大业争取时间，而我也需要时间。

父皇治下朝政沉疴积弊已久，朝堂上有多少谏言是为天下百姓计，又有多少为私利私心。

国公若反，朝野动荡，只会给好不容易安稳的百姓生活带来灭顶灾难。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重生回来我夜不能寐，反复思量似乎掌握了先机。

可他们这一巴掌也分明告诉我，养了江湖好手又如何，能护谁周全？

暗中培养骑兵又如何，现在还见不得光。

我从来就不聪明，很多事情总要反复推敲才能想明白，好在上一世吃的亏够大够惨，让我这一世思量反省更多。

远处，宫人点燃了篝火，他们不言不语默默加柴。

而我的父皇早就坐在柴火上不自知。

7

射箭助兴活动结束，婢女领着我换衣服，路过国公帐篷时里面巧笑嫣嫣，秋风刮起帘子一角，我看见林薇被国公拢在怀中。

国公一脸宠溺，用匕首切下一块烤肉，放到林薇嘴边时却又扔进自己嘴里，然后嚼烂喂了她。

帐中一名婢女乖巧递上美酒，露出的半张侧脸让我整个人腿上如灌了铅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