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攒够钱为自己赎身出府。
可因为一场意外,我成了陆长云的通房。
他厌恶我,做尽凌辱我之事。
可到了我终于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却屈下膝盖,卑微至极地求我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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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云的衣袍松散,慵懒地半躺在红木制成的宽大椅子上。
我跪在地上轻轻为他捏腿。
席中的妓子们都衣着齐整,我身着薄纱受尽凌辱却面不改色,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陆长云捏起我的下巴,狭长的眸子轻轻眯起,不由分说就将酒樽里的酒灌进我的口中。
我被辣得咳嗽不止,没能全部咽下去的酒液顺着脖颈滑落,轻薄的纱衣被打湿,柔嫩白皙的胸脯更加若隐若现。
一众文人在下面纷纷举杯:“丞相大人好兴致!”
“美景美人,丞相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陆长云轻笑一声,睨了我一眼:“不过一个低贱的奴才,哪里称得上是美人?”
我呼吸还有些急促,但屈膝跪着的姿势不敢有任何改变,陆长云惯会折磨人的,无关心情好坏,只是单纯的厌我至极。
他环视了一圈宴席,目光定在了如今的新科状元裴延清身上。
我知道陆长云举办这次宴席就是为了结交这位新科状元。
我顺着陆长云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怔,都知道新科状元裴延清文采斐然,但没人提起过他竟然生了一张如此魅惑的脸。
与陆长云不相上下。
陆长云轻笑一声,用脚尖踢了踢我,我忙不迭拿起酒壶将空了的酒樽倒满酒。
“我要下去。”
他轻声吩咐一句,我跪着趴下身子,将手掌放在地上等着他的脚踩下来。
他迈步时我便挪动手掌接住他即将落下的脚,最开始的时候我会觉得疼,也屈辱,但到了如今却只剩下麻木。
我托着他的脚,让他的脚掌不沾染一丝尘埃,一直走到独自喝酒的裴延清面前站定。
“裴状元,本官敬你一杯。”
裴延清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也不骄矜,与陆长云碰了下酒樽后便一饮而尽。
陆长云和裴延清交谈,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
陆长云的脚还踩在我的手上,地面没有清理干净,在我掌心的正中央,有一颗尖锐的石子,扎得我钻心的疼。
我想动动手指,可陆长云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动作,脚掌骤然用力。
石子上的尖锐刺进掌心,我好像隐约听到了血肉撕裂的声音。
我轻声嘶了半声,又咬着牙忍下。
可就这半声,吸引了裴延清的注意,他清冷的视线扫过我,停在了我的脸上。
陆长云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笑着将酒饮下,脚掌愈发用力语气却云淡风轻:“延清看我这奴调教得可还乖巧?”
“不如便送与你当个玩意儿玩玩吧。”
我原本无波无澜的心顿时有些酸涩。
我知道我是被陆府买进去的奴婢,本就没什么人权,做了陆长云的通房后更是低人几等。
但我内心里,总是还有些属于人的自尊的。
一句轻飘飘的话,我的主子便换了人。
第二章
我知道,裴延清是不会拒绝的。
文人雅客,将转赠妾室称为一大美谈。
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陆长云的脚离开我的手掌,我扭转身子,跪在了裴延清身旁。
陆长云的声音越来越轻浅,这是他愤怒至极的表现,匆匆和裴延清敷衍了几句便赤裸着脚回到了他的席位上,转身之前还看了我一眼。
就这一眼,我的三魂六魄吓得丢了一半。
极力的想往后退,缩成一团。
裴延清端正坐好,看见我如此做派轻轻叹了口气。
他脱下散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轻声开口:“跪得不累吗?坐会吧。”
“你叫什么名字?”
裴延清的声音是和陆长云相反的温柔,可我不敢大意。
这些文人墨客大部分都是人面兽心,面上做派雅致,但内里搓磨人的法子一套接一套。
我微微垂下头:“奴婢阿月。”
“嗯,阿月,坐下吧。”
我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光芒后试探地往后坐了一下。
裴延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只是是不是叫我的名字,让我倒一杯酒给他。
除了让我如芒刺背的陆长云的眼神,这是我最舒坦不过的一次宴席了。
裴延清好像喝多了,视线有些迷离便再也不叫我倒酒。
他闭着眼睛假寐,席上也没有人来打扰他,我莫名地得了一份清闲自在。
为了躲避陆长云的视线,我盯着自己还在出血的掌心缓缓放空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想起了当初在陆老太太身边当差的日子。
那是我最平淡幸福的时候。
陆老太太虽然为人严厉肃穆,但从不会磋磨下人。
我生了一副好皮相,加上比别人多了几分小聪明,进府不久就得了陆老太太青眼,平日里只干一些端茶倒水的活,甚至有些时候会像一个平常的女儿家一样和陆老太太撒娇。
整个福寿园的人都会恭敬地喊我一句阿月姐姐。
我拿着一个月半两银子的俸禄,一点点积攒着,只盼望哪天攒够了就可以给自己赎身出府,自己支个小摊买些早点馄饨。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个乌云遮顶的夜晚我被陆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叫去,说是有喜事。
那是我第一次见如此生气的陆老太太。
她的视线一寸寸观摩着我,仿佛要从皮相看到骨相最后剥开心脏。
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件好事。
下一瞬陆老太太薄唇轻启:“阿月,你现在就去公子院里伺候吧。”
我看了一眼外面漆黑如墨的天,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老太太,非要现在吗?”
陆老太太点头:“你的身契已经送过去了,阿月,你是懂事的孩子。”
我手脚发麻,知道事情已经无法转圜。
哭丧着脸走出福寿园的时候嬷嬷拧了我一下:“哭丧着脸做什么?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
陆长云容貌端丽,文采斐然,是京都中有名的谦谦君子,可我并不想高攀,只想余生安居一隅,平稳度日。
我被着急忙慌地赶到了陆长云的院子,衣物都不给我时间收拾。
看我去了,陆长云的小厮拉着我的胳膊就将我塞进了陆长云的寝室,然后就关上了门。
没等我反应过来,浑身滚烫的陆长云红着眼睛扑向我,粗鲁又狠戾地将我扔到床上贯穿了我的身体。
第三章
那种痛苦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陆长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不堪过,待到天明他恢复理智的时候,记恨上了见到他的不堪的我。
我成了最低等的通房丫鬟,为他疏解欲望,也被他一再凌辱折磨。
我回过神来,不经意间抬头,正好对上陆长云阴沉沉的视线。
宴会结束后,我跟在裴延清身边和作为东道主的陆长云道别。
陆长云对待裴延清依旧是重视的,只是视线扫到我的时候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我的心尖都随着这笑声颤了几下。
迈进裴延清的马车内,我才有了几分真的逃离了陆长云的实感。
只不过,谁知道裴延清会不会是下一个吃人血肉的囚笼呢?
我撩起裙摆跪坐在车厢里,双手捏住裴延清的小腿,想要将他的双脚放在腿上。
“做什么?”
裴延清原本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
我不明所以地看去。
他眉头紧皱,面色不解。
我轻声开口:“马车摇晃,踩着奴能稳一些。”
和陆长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裴延清捏住我的小臂,轻而易举地就将我拽了起来:“在我这儿你不用这样做。”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绢帕,一圈圈缠在我还在流血的手掌上。
细长的睫毛轻颤,语气轻浅:“家中贫穷,你跟我回去过不了在丞相府那般好的日子。”
“我也不用你做这些。
“阿月姑娘,人不该自轻自贱。”
我不安地蜷缩起手指,却又被他按住不许动。
久违的羞耻心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敢看他。
我虽自认为不是轻贱之人,但也被轻贱习惯了。
在陆长云身边,是不被允许有自尊和羞耻这种东西的。
裴延清将缠绕在我手上的绢帕打了个结之后开始向我介绍他家中的情况:“我出身寒微,家中有一老母,还有一位发妻,你跟去我家便去我妻子身边伺候吧。”
裴延清提起家人,眼中溢出几分温柔:“内子脾气有些急躁,阿月姑娘多多担待。”
他娶妻了啊。
我张了张嘴,垂下眸子在心里讥讽自己。
只是感受到了一丝薄弱的温暖,就生出了攀附他这般不堪的心思。
林皎月,人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
我坐在裴延清对面,不敢再看他一眼。
一时间,马车内空气凝滞,两个人的尴尬弥漫开来。
我低着头,怯生生开口:“裴公子,夫人是什么年纪,可有喜爱的事或者物?”
我既然已经被陆长云送给裴延清,自然应该本分的做好主家吩咐的事。
提前打听一些他夫人的事,也算是为了我自己能过得自在些。
裴延清笑起来,提起他的妻子话也多了起来。
从这一刻开始,到了裴家门口,他的嘴就没有停下过。
我知道了他妻子如今身怀六甲。
爱吃城南点心铺子里的樱桃酥酪。
年纪比裴延清小一些,是他们村里村长的女儿。
也是村长家资助他读书。
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
可说起这些时,裴延清的面色又有些落寞。
在马车上时我不懂他落寞什么,但在下了马车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
裴延清的妻子挺着肚子站在门口,看见裴延清下车时扬起笑容,又在看见我时沉下脸去。
她将手中的帕子扔到裴延清脸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裴延清,这是第几个了?”
第四章
我下马车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就看到裴家院子里陆续走出来四五个如花似玉,媚态十足的女子。
打眼一看,都是从前宴席上的熟人。
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妾室通房。
裴延清妻子和他闹腾得厉害,一时间也没有人能安置我,我只能被几个女人拉去她们中央。
“阿月妹妹,丞相怎么也舍得把你送人了?
“当初李少爷想用我和丞相换你可是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呢。”
几个女人用帕子捂着嘴,语气中说不出来是嘲笑还是艳羡。
毕竟陆长云不近女色的名声流传甚广,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女人也只多了我一个罢了。
我低着头,不愿意说一句话。
一群女人见我无趣,敷衍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开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已过。
那天裴延清哄好了他的妻子之后就叫我过去当差,只是他那妻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偶尔间言语刺几句,我也当没听到。
毕竟这样的日子,可比给人垫脚的日子舒服多了。
就在我以为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出事了。
裴延清风头正盛,三天两头都会有邀约。
这天夜里他喝得醉醺醺回来,没有回他妻子的院子,而是迷迷糊糊摸上了另一个女子的床。
第二日我去伺候主母的时候,她正托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垂泪,裴延清低着头坐在旁边,昨夜和裴延清一度春宵的女子跪在地上。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裴延清妻子呵斥我:“阿月,跪下!”
“你们这群贱玩意儿,是不是早就惦记着爬上主君的床榻了?
“真是下贱!
“能被随手送人的玩意儿,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了,夫君竟然也下得去嘴!
“真是脏死了。”
女人的声音尖锐,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怒气。
裴延清面色不虞,应该是被她数落许久了。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句又一句辱骂,明知道这件事与我无关,但因为我的身份,自然而然应该跪在这里。
因为我和另一个女子,我们都是一路人。
一群,被不当成人的人。
不知道女人骂了多久,裴延清终于怒了。
他猛然站起身扶起我旁边的女人,两个人十指相扣看着气喘吁吁的主母:“张氏,你别太过分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昨夜就当我又做了一次新郎又如何?”
“今天,她……”裴延清看了一眼牵着的女人。
女人服了服身子:“奴家姓陈。”
“今日,你就得喝下陈氏的敬茶,以后她就是我的妾室!”
一场荒唐的闹剧。
裴延清在我心底原本清正的形象开始变得灰败。
这一刻他与在马车上提起妻子便滔滔不绝的男人,已经是两个人了。
裴延清的妻子情绪起伏变得剧烈,没一会鲜血就从腿心流下。
竟然被硬生生气到早产。
一时间众人都惊慌不已。
我想起身去叫稳婆,可被裴延清妻子叫住。
她不敢再对裴延清发脾气,便将所有的恨意发泄在了我身上。
外面瓢泼大雨,我被勒令跪在雨里一天一夜。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冰凉刺骨。
我笑了一声,应该的。
一日为奴,终身下贱。
无论是跟着谁,男主子或者女主子,都是被折辱随意打骂的下场。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身上疼得不行,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受不住倒在地上时,我看见了白色的衣袍下摆。
银丝精心勾勒的样式,不该出现在这么湿的雨夜。
陆长云语气淡漠:“林皎月,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我已经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了,小腹一阵阵抽痛。
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语气还像从前那般卑微,但却又带着一丝希望:“郎君,奴的肚子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