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不放牛，去读书当医生，不知羞不知羞。放牛娃当医生，家里没米下锅吃野菜，不学她不学她。

放牛女娃真的跟她爹爹提出要去上学，被她爹爹跟阿妈骂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和哭红的双眼去放牛。

女娃不再爬到牛背上唱歌，也不再叼着野草睡觉，上了山后就一直看着学校方向，

那双眼睛啊，直勾勾地像极了看到大鸡腿的样子。

老牛低头吃两口草，哞哞叫地看着她然后又低头吃两口草。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某天清晨女娃起了个大早把老牛牵上山，然后绑在一颗大树下。

女娃拍拍牛背说，“好牛，你要乖，在这里吃草，我去学写字，你要乖哦。”

说完她就跑了，跑到果园里面然后努力地爬上墙头顺着墙壁一点点滑下去，之后她猫着身子来到教室外面。

里面正在上课，今天讲的是中字，老师一笔一划地写在黑色的墙上，女娃用木棍在地上学着。

歪歪扭扭地根本不像一个中字，她一遍一遍写，边写边念。

中，竖横折横竖，中国的中，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中，中间的中……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老师发现了，教室里面的孩子也发现了，校长也发现了。他们都看着她，看她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听她念着完全听不懂的“中国的中，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中……”

小李子认出女娃，嘻嘻笑说，“什么中锅的中，是国不是锅，是我们的祖国，不是煮饭的锅。”

大家一听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女娃站起来瞪着小李子，“就是中，我们的中。”

“好一个我们的中。”校长大赞，跟老师说，“给这孩子像个位置，以后她就是我们的一员。”

老师为难，走到校长身边小声提醒，“校长，哪有女娃上学的，你看看这个学校，都是男娃。”“这是什么思想，你不也是女娃长大的吗？我说收了这个学生就收了。”校长揉揉女娃的头，给她一颗定心丸，“我是这里的校长，这里我说了算，我说你可以在里面学习就可以。”

女娃连声道谢，她知道这个大人出面，她一定能够读书，一定能够做个有文化的人。

那之后，女娃把老牛绑在大树上就往学校跑，一开始还等老牛吃一会草，久而久之她连老牛都不顾了。

天还没亮就跑到学校，她没有书本就拿她哥哥的，或者小李子的，一页一页翻，一页一页地依葫芦画瓢在地上画。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老牛病逝又买了小牛，小牛长成大牛，女娃也长大了。

小李子取笑她，“放牛娃不放牛，去读书，不务正业，不知羞。”

每每这个时候，女娃都是小辫子一甩，瞪着他说，“校长说，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可以读书我也可以。”

逼急了女娃会说小李子，“小李子上课抓蛐蛐，小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娶不到媳妇挣不了钱养家。”

每次都把小李子给气得火冒三丈，但他又不敢真把女娃怎么样，这个旁听的学生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比他们学得好。

可谓是学校的得意门生了，是老师和校长的宝贝呢。

那天上学，是到了升学考的时候了，很多孩子已经不读书外出打工，跟着大人去挣钱娶媳妇。只有小李子，女娃的哥哥还有后来居上的弟弟，还有隔壁几个家庭的孩子还在继续读书。

校长在课堂上问他们，“你们长大后想当什么。医生？老师？军人？还是工人？”

校长说出了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职业，也依据他对这些职业的了解给他们一一点讲解。

升学考要么去镇上读初中，要么去读党校，要么就是县城的职业学校。

“我要当医生！”校长刚解释完，女娃就举手了，她要当医生，因为奶奶生病死了，妈妈生弟弟的时候也差一点没命。

所以她要当医生。

女娃的爹知道她要当医生，当天晚上就把她锁在牛栏里，意思很明显，是让她明白她只是个放牛娃。

女娃的爹爹说，“女孩长大就是嫁人生孩子，读书做什么，当什么医生！”

被锁在牛栏那晚，女娃的哥哥和小李子陪了女娃一整晚，他们跟女娃聊了很多很多。天亮的时候，女娃哥哥回了自己的家，小李子也回了自己的家。

这天他们都不去学校，也不吃饭，女娃的爹打了哥哥一顿。小李子的阿妈在傍晚的时候找上门，她进门就骂。

骂女娃的爹还她儿子不吃饭，想让他们李家断子绝孙……骂了很多，女娃的爹明白两个孩子是用绝食来威胁他。

他不怕两个孩子，但他怕小李子的妈，更怕小李子那个在外当兵的爸。

女娃爹当晚放了女娃回家，但还是没同意当医生的事。

小李子问女娃，“你爹爹不让你当医生，你还当吗？”

女娃看了看四周，除了身边的大牛没有其他人，她悄悄对小李子说，“我考了试就偷偷去县城，不当医生我就不回家，你可别跟我爹爹说，谁都不准说。”

小李子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跟自己说，女娃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她知道女孩子哪里知道去县城的路怎么走。

也就没把这事当回事。

升学考第二天，女娃不见了，连着不见的还有她之前考试时校长奖励的一毛两毛钱。小李子记得，女娃跟他说过一共有十一块。

农忙来了，小李子跟女娃的哥哥放假回家帮忙，小李子问，“她没有给家里寄信吗？”

女娃哥哥摇头，“就那天留了一封信，说不当医生不回来。”

“这都快十年了吧？村里面的女娃都生两个孩子了。”小李子脑中浮现女娃跟他讲秘密的时候那张神神秘秘的脸。

小李子感叹，“她应该已经当医生了。”

他是希望女娃当上医生。

“放牛娃不放牛，去读书当医生，不知羞不知羞。放牛娃当医生，家里没米下锅吃野菜，不学她不学她。”

一群小孩子从田埂跑过来，一边喊着一边跑，小李子眼尖看到跟在孩子后面的女人。

他拍拍身边的女娃哥哥，“那个，你妹妹，你妹妹回来了。还背了个药箱。”

“哥！小李子！”女娃我发现他们了，冲他们招手，大声喊着，“我当上医生了！”

这时，村里响起了广播，“各位请注意各位请注意，我们黄家村的黄大妞考上了中医学院，现在回县城医院实习，村委会决定今天所有村民但谷场吃饭……”

后面还说了什么，小李子他们都不知道了，因为他们跟着女娃一起来到了学校的果园，那里有一块石头是女娃给老牛立的石碑。

三人站着，女娃在中间，女娃带回来的药箱放在石碑前，她含泪笑着，脑海响起老牛带她到果园那一幕。

放牛娃不放牛，去读书当医生，好榜样好榜样。谁说女娃不如人，女娃也是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