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方红

作者：小雅

我今年56岁，生活在一座三线城市。在我们这一栋楼的一楼，住着一位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老人，她在一个月前去世了，享年91岁。

一个多月前，我像往常一样去看她，那时是早上九点多。当我看到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心里就咯噔一下，只因我很清楚，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她每天早上六点就会起床，这是作为人民教师养出的习惯，哪怕是退休了，她也一直没有改变。

我走了过去，喊了几声老师，她没有动静，我赶紧联系了医生，等到医生赶到时，告诉已经晚了，她已经离开了，在睡梦中走的，很是安详。

医生宽慰我：“91岁高龄去世，算是喜丧了，老人家走得也很安详，这说明你们照顾得好，节哀顺变，为你妈准备后事吧！”

我叹了一口气，打电话给了她的两个儿子。没错，她不是我妈，而是我的初中数学老师。

为什么她会在我家养老呢？这还得从我凄惨的身世说起！

56年前，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我是遗腹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听亲戚说，在我妈怀我到四个月的时候，我爸出了意外，去世了。那时，我妈才28岁，我哥哥才三岁。

我爸去世后，外公外婆劝我妈放弃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对她一个女人而言，要把我哥哥一个养大都很难，更不用说再生一个了，可是我妈怎么样也不同意。

等到我出生了，在爷爷的做主下，哥哥被过继给了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堂伯，我则跟着我妈回了娘家。

我三岁的时候，我妈带着我改嫁了，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一开始，继父一家对我蛮不错的，虽然偏爱自己的儿子多一些，但是对我也不差，从未少我吃的喝的，还把我送入了学校。

我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努力学习，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初中读书。那时，我最怕的就是数学老师，也就是这位由我养老送终的老人。

我怕她的原因很简单，我的数学成绩太差了，经常考不及格，跟语文成绩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到偏科严重的我，班主任感到头疼，数学老师更是如此，因此我没少挨骂，挨手板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那时，她给我的印象就一个字，凶，我是能躲着就躲着，直到我读初二那年，我妈因病去世，我成为了孤儿。

那天，我正在上课，班主任来到了教室，把我叫了出去，说我家里出事了，让我赶紧回家一趟。

听到班主任的话，我感到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赶紧往家里跑，当我看到我妈躺在炕上、周围围满了人的时候，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我妈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自打生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后，我妈就一直缠绵病榻。

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因此她也无法治疗，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那时我还在想，等到我有出息了，赚到钱了，要赶紧带我妈去看病，可是老天爷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我妈去世后，我的去留成为了一大问题。虽然继父也于心不忍，但是他也是一个庄稼汉子，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自然成为了他们舍弃的对象。

我离开了继父家，不知道何去何从，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与我同父同母的哥哥了，可是哥哥只比我大三岁，也照顾不了我，收养哥哥的堂伯不愿意要我一个丫头片子，我彻底没家了。

我感到无比绝望，坐在空旷的地方哭了一夜，直到班主任和数学老师找了过来。

班主任是男的，看到我这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数学老师走了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从一向严厉古板的数学老师那里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

一开始，我以为我再也都读不了书了，做好了外出打工的准备，关键时候，数学老师伸以援手，把我接回家生活，还拿出自己微薄的工资供我读书，给我加油打气。

在她的全力支持下，我完成了学业，参加了中考，考上了中专。在那个年代，中专也是香饽饽，而一心想要像老师学习的我也选择了师范学院，希望可以像数学老师一样成为一个平日里严厉、对教学负责、生活上关心学生的老师。

后来，我嫁为人妇，是数学老师担当了我妈妈的角色。这些年来，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去看老师，给她带一些礼物，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十年前，我得知老师晚年生活过得并不幸福，她的两个儿子一边为了她的退休金争夺来争夺去，另一边霸占了她的退休金却不肯给她养老。

我跟老公提出了给数学老师养老的请求，老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生而为人，感恩是最基本的品德，她对你有大恩，应该的。”

于是，我们在一楼租了房子，把老师接了过来。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老师热泪盈眶，不愿意过去，生怕给我们带来负担。在我们的再三邀请下，她才同意。

我把老师接走后，她的两个儿子来了好几趟，目的就一个，那就是要走老师的退休金，还对我不怀好意，认为我之所以要给老师养老，就是因为盯上了老师的退休金，还威胁要去我所在的学校闹事。

老师气得要走，我为了不让他们继续闹事，破坏了老师的晚年生活，把退休金给了他们，从那以后，他们两三年能来一趟就不错了。

接到我的电话后，老师的两个儿子终于携家带口赶来了，哭得比谁都响亮。哭完后，他们就问我要老师的遗物，问老师还剩下多少遗产。

我没有回答，只是让我老公请来了律师。一年前，老师让我陪她去了遗嘱公证。

律师拿来了遗嘱，老师在遗嘱里提到，自己还有10万存款，一个儿子给五万，老家的老房子他们要是感兴趣，一家一半分了也可以。

他们临走之前，把老师住的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在那里嘀咕说老师肯定留给我东西了，气得我老公拿出了手机，要跟他们计算一下老师10年的开销，然后问他们要钱：“我老婆可没有义务给你们妈养老，再闹下去，你们就出钱。”

听到我老公的话，他们灰溜溜地跑了，我则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家，看着床上的一件大衣发呆。

的确，老师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就是这件大衣了，这是她在两个月前转交给我的，说是留给我做个纪念。

在大衣里，她放了两样东西，一是我第一次数学考试拿到满分的试卷，二是我考上中专时她带我拍的照片。

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但对我而言，是弥足珍贵的礼物。她辛辛苦苦保管了几十年，从中可以看出，在她的心目中，我是她的学生，也是她的女儿。

至于财产啥的，我给老师养老，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些，更何况，我也明白老师的用意。如果她把这些留给我，她的儿子们只会没完没了地骚扰我。

她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希望老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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