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买了个男花魁当驸马,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给他。
可后来他变成了摄政王,为我的表姐造了反。
他逼死了父皇,表姐逼死了我。
再一睁眼,我重生到救他的那天。
我的驸马竟像中邪一般,对我无微不至,深情款款,只求我能多看他几眼。
我笑了,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多看几眼怎么够?
只有杀了才放心。
……
“近日花间阁新来了一位绝色公子,请诸君共赏!”
众人伸着脖子,急不可耐,等那位“绝色”上场。
老鸨洋洋得意地朝着台下环视一圈,把大家的表情挨个收入眼中。
“这位花魁公子,是姜国公府的姜大小姐姜凰送来的!原来可是位不折不扣的世家公子,谪仙般的人物。”
“性子是烈了些,但用起来,可是别有意趣呢~”
“老规矩,价高者得!”
听了老鸨的声音,台下响起潮水般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我坐在二楼包厢,神色淡淡。
还不等小厮把金丝笼子里装的“绝色”搬上台,脑海中便已出现裴渊那神色冷淡的样子。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救下了裴渊。
我和裴渊,很早就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天是花朝节,京中最热闹的一天。
我女扮男装,溜出宫去玩,结果碰上个小贼抢钱袋。
我又气又恼,拔脚就追,一个没留神,和迎面的花匠撞在一处,撞翻了他一车的梨花雪。
花匠非拉着我去见巡城御史,给自己讨个公道。
那时的巡城御史正是裴渊,他身着青色御史常服,君子端方,按例询问事情经过。
而我,我顶着张花猫似的脸,局促极了。
他要关我,直到有人送钱来。
我炸着毛告诉他,“我是公主!你敢关我,脑袋不要了吗?”
他语调不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都顾不上生气,满脑子都是:男人,你引起了本公主的注意。
后来裴相犯了通敌之罪,连累裴氏一族被抄家。
一夕之间,裴渊从裴相之子,变成了犯官之后,被送到姜国公府做家奴。
姜家和裴家是世仇,姜凰得了老国公的授意,变着法的折磨裴渊。
她想到的最恶毒的一种,就是把裴渊送到烟花柳巷。
让这心高气傲的世家公子体会一下当娈童的感觉。
姜凰自己玩的花不要紧,还给熟识的姐妹都发了请帖,邀大家一起去戏弄裴渊。
姜凰是我的表姐,和我的关系一向水深火热。
她越是没叫我,我就偏去凑热闹。
可等到关在金丝笼里的裴渊一出现,我愣住了,这不就是让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小御史吗?
我一掷万金,在花间阁拍下了裴渊,把他带回了公主府。
不知他在姜凰那里受了怎样的折磨,我决心好好补偿他。
他初来府上满身的伤,我就去请太医给他治病。
他郁郁寡欢,我就带他去踏青、郊游,哄他开心。
他喜欢大儒程际的书,我就冒着风雪亲自去求来,博他一笑。
我自信,哪怕是块石头,我也能给他捂热了。
可我没想到,他一直在利用我!
他和姜凰,里应外合,用三年的时间,策划了一场谋反,逼死了最疼我的父皇。
我得知真相后生不如死,用一杯毒酒自尽。
可我根本不甘心!
也许老天也觉得我这一生太过荒唐,才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意识到,不论跟裴渊怎么斗,都不如直接让他死了来的干脆。
是该像前世一样买下他,在公主府中杀了他,还是另找机会除掉他?
思索中,金丝笼子被推上台。
我低头凝神看向那笼中人,却愣住了。
台上的人眉目清俊。
可他,不是裴渊。
2
我心事重重地从花间阁出来。
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可是姜凰送来的,为什么会换成另一个人?
那么,“裴渊去哪儿了?”
我心里这样想,却恍神间问出了口。
身边的小丫鬟红玉神色疑惑,“裴公子?他给您买凉果子去了呀!”
她打趣道:“公主,您对裴公子真是情根深种,这才一会儿不见呢……”
我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红玉,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听她的语气,好像我和裴渊很熟的样子?
明明前世这个时候,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过对裴渊的心思!
我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红玉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结巴道:“裴公子,裴相之子呀!您的未来驸马,您不记得了吗?”
据她说,我是在花朝节上见到裴渊的,一见倾心。
一个月后,我们在宫宴上重逢,很快便心意相通。
根本就没有什么裴相倒台,裴渊还是京中的第一公子。
红玉说,裴渊对我极好,京中人都知道,裴相之子和昭宁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对,这根本不是我熟悉的一切。
难道我不是重生了,而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啊,小姐,裴公子在那里!”
猛地抬头,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那张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的脸。
裴渊远远地看到了我,微微一笑,大步走过来。
“昭宁,你去哪儿了?”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压制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我刚想随口敷衍过去,就听到红玉兴致勃勃抢白道:“我们去花间阁瞧热闹了!”
裴渊眼中似乎闪烁了一下,柔声道:“那种地方乱得很,下次不要去了。”
看着裴渊意味不明的眼神,我不知怎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幸亏红玉扶住了我。
“公主怎么了?”
我摇摇头,“可能今天出来太久了,有点累,我们回去吧!”
不等裴渊反应,我就拉着红玉快步离开。
在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还是应该离这个危险的人远一些。
我没注意到,后面的人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睛。
我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入了宫。
我急切地想见见父皇和太子哥哥。
他们正在御书房议事。
听到我的脚步声,太子哥哥便头也不抬,带着笑意地扔过来句话,“还知道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前世我总觉得,父皇威严,兄长古板,总想离他们远些。
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知道他们对我的爱那么多。
见我迟迟不开口,父皇抬头好奇道:“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我眼眶一湿,忍不住一下子扑到父皇的怀里。
“父皇!”
前世痛彻心扉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那时姜凰洋洋得意站在我面前,把父兄临死前的惨状一字一句讲给我听。
“李昭宁,多亏有你,摄政王起事才能这么顺利啊。”
“那老皇帝本来宁死不肯就范,可摄政王拿你威胁他,呵,他二话不说就写了退位诏书。”
“死的倒也还体面,摄政王赐了他一条白绫。就是尸体呀,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许是喂狗了吧?”
“还有你的太子哥哥。”
“他身中数十刀,血流了一地,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居然还在地上挣扎着爬,想来杀摄政王。”
“你知道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你对不起我妹妹……”
姜凰恨恨地冷哼一声,“你这样的草包,凭什么让所有人都对你那么好?”
她说得对,我这样的草包,根本不值得他们待我这样的好。
但同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我一定不会再给别人伤害他们的机会。
父皇看我不说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有些着急的神色,
“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姓裴的那个小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父皇也知道裴渊?
我把眼泪忍了回去,从父皇怀里起来,撒娇道:“不是~只是一整天没见到父皇,有些想念!”
父皇一愣,然后开怀大笑。
兄长则是满脸无奈,“愈发的会撒娇了。”
我心里装着事,和父皇兄长闲聊了一会,我就从御书房出来了。
走在宫墙边,我的心不停往下沉。
前世,父皇为我选定的驸马人选是顾小侯爷。
可现在,父皇对裴渊满意极了,已经暗中属意他就是我的驸马。
前世,太子和顾小侯爷是患难之交,可现在,他却对裴渊极为信任……
一切都和前世是相反的。
最重要的是,裴渊对我的态度大不相同。
难道我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裴渊真心爱我的世界?
不,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3
我正想办法该怎么去查证裴渊的事情,消息就自动送到了我身边。
因为第二日,我收到了父皇递来的口信。
说是镇北侯顾锦朝回京了,宫中给顾候举办了接风宴。
说起来,我和顾锦朝算得上青梅竹马。
我只有两个哥哥,太子哥哥大我十岁,行事一板一眼。
二皇子体弱多病,走两步就能被风吹倒了,我不敢去招惹他。
顾锦朝就不同了。
他大我两岁,对我处处纵容,我看他就跟亲兄长没什么两样。
我们在上书房一起逃过学,一起烤过御花园池子里的锦鲤,一起被太子哥哥拎着耳朵训斥……
但有时候,变故就发生在一瞬。
一日我们像往常一样溜出宫玩儿,被宫人找到带了回去。
往常的训斥没有来,只看到了太子哥哥通红的双眼……
后来我偷听才知道,顾锦朝的父亲,顾老侯爷战死在北境了。
那以后,他好像一夕间长大了。
他甚至没等到老侯爷的葬礼结束,便成为顾家军新的主将,北上御敌。
后来再有零星的消息传来,就是顾小侯爷带领顾家军,攻下了一座又一座城。
成了百姓心中的不败将军。
前世,顾锦朝凯旋回城时,父皇也叫我来为顾锦朝接风洗尘。
那时我在干嘛来着,哦,我刚把裴渊买回家。
忙着围着他打转,根本没心思入宫。
后来裴渊拥立的二皇子得了势,把顾锦朝派往边境驻守边关,我们更是没机会见面了。
思绪收回来时,马车也已行至宫门。
一入宫门口,就差点被一阵熟悉的香气掀了个跟头。
紧接着讨厌的声音就响起来,“李昭宁,你也来参加顾候的接风宴啊~”
果不其然一抬头,就看到姜凰款款走了过来,对着我阴阳怪气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顾候如今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可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上去攀交情!”
她嫌弃地看了看我,
“免得让人家嫌弃,失了皇家的礼数。”
这话说的,倒好像她才是公主。
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丑态,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扭捏做作呢?
姜凰说着,得意地瞟了我身后一眼,然后笑着小声道,
“小时候顾候对我倒是不错,你放心,表姐肯定会提点你的。”说着,就亲亲热热地来牵我的手,“不如我们姐妹一起进去……”
我触电一样把手缩回来,忍着恶心看过去。
“哎呀——”姜凰夸张地往后倒了倒,好像是我推了她一样,泫然欲泣的表情,“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副表演是做给谁看的。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昭宁!你也太不像话了!”母后领着宫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凰儿主动与你示好,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难怪这京中命妇都对你如此不喜!”
说罢,便温柔安抚地拍了拍姜凰的手,转而目无表情对我道:“今日顾候的接风宴,你就不要参加了!去了也是丢皇家的脸!”
4
我冷眼瞧着这娘俩。
她们看着,倒更像母女一些。
呵,京中的世家命妇为什么对我不喜?
还不是您,我亲爱的母后,总是将我这个亲女儿贬的一文不值?
偏她越踩我,外人就越会觉得,她这个皇后大义灭亲,英明果决。
她的口头禅便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不提也罢!若凰儿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这句话说的有多么真心实意。
前世我一直好奇,我和太子才是母后亲生的,为什么她多看我们几眼都嫌烦。
可她喜欢姜凰喜欢的紧,姜凰放个屁都是香的。
后来我才知道,姜凰的父亲姜国公,是她入宫前的心上人。
只不过姜国公先一步娶了母后的姐姐,她这才入了宫。
她爱屋及乌,所以对自己心上人的女儿,都十分疼爱。
前世姜凰和裴渊联手篡位,其间也不缺我这位母后的手笔。
她以为事成之后,能和姜国公双宿双飞,却没想到被老渣男摆了一道。
他们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说她是暗害父皇和太子的凶手。
裴渊这个罪魁祸首,明面上倒成了清君侧的能臣。
前世我一直想得到母亲的爱,现在倒是看开了。
这辈子,我会切断她和姜国公的联系,也算是保她平安无虞。
至于其他的,就随她吧。
我恭恭敬敬向母后福了福身,然后挺胸昂首,朗声道:
“其一,儿臣参加宴席,乃是父皇钦点。母后若是对陛下的安排不满意,只管去找陛下,请恕儿臣无法替父皇做主。”
“其二,儿臣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昭宁公主,姜凰不过是大臣的女儿,见到本宫理应行跪拜之礼。她不知礼数,别说是推她一下,就算是掌嘴也是轻的。”
“其三,姜凰言语无状,竟与儿臣姐妹相称。母亲可从未给我生过什么姐妹,这话让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会坏了母后,坏了皇家的名声?”
我精准戳到了母后的心事,果不其然,她脸一白。
我接着道:“母后身为一国之母,一向最讲究礼数,不会徇私吧?”
母后被我噎了一通,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过去我看不惯母亲偏心,总想在她面前和姜凰争出个输赢。
反倒总让她训斥说是不知礼数,失了公主气度。
她恐怕都没有意识到,不知礼数的明明是姜凰吧?
姜凰脸青一阵白一阵,气恼道:“李昭宁!你……”
哟哟哟,你也就能装一时半刻的白莲花。怎么让人一激就原形毕露了?
姜凰本来正气恼着,忽然在我身后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顾候~”
我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高大俊朗、几分熟悉的人正阔步朝这里走来。
顾锦朝行至距离我们还有几步的地方站定。
“臣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公主。”转而对上姜凰几分羞怯的眼神,迟疑道:“这位姑娘是……”
姜凰脸更青了。
“我是姜凰!锦朝哥哥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
母后出言给姜凰解围,“本宫本是来接凰儿,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了顾将军……”
母后说着,看了看姜凰期待的眼神,继续道:“眼下这宴席还没开始,你和凰儿打小就认识,不如一同走走?”
哦~这是要撮合他们了?
这副操作并不难预料。
从小到大,不管我有什么东西,只要姜凰看中了,母亲就一定会从我们这里要走,送给姜凰。
把姜凰养成个愈发无法无天的性子。
抢我东西已经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不管是儿时的玩伴,还是喜欢的男人。
她通通都要。
难道要来的饭,吃着格外香?
顾锦朝淡淡笑道:“姜姑娘有皇后娘娘爱护,想必不需要臣来作陪。”
“臣和昭宁公主也是少时玩伴,多年不见,可否容许臣和公主叙叙旧。”
顾锦朝立下赫赫军功,母后张了张嘴,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同意。
带着直跺脚的姜凰先走了。
等到母后和姜凰的身影看不到了,顾锦朝才带着笑意说:
“昭宁公主,好久不见。”
我微笑,“好久不见,顾候。”
既然同路,我们便一同往接风宴的麟德殿走去。
毕竟很多年没见了,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后,便无话可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顾锦朝留我下来应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果然顾锦朝话音一转,直入主题“我虽远在漠北,却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京中的消息。”
“听说,你和裴渊相熟?”
我皱了皱眉头,他多年未归京,怎么也会知道裴渊?
顾锦朝见我没有答话,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你要小心此人。”
我一怔,“你说什……”
正想问个明白,却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