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2年6月。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方梦瑶直奔领导办公室,递交了辞呈:“张处,我要申请加入803解密处,我愿意被抹去身份,为国家做一辈子的‘隐形人’。”
张处被她的突如其来吓了一大跳,震惊后是深深的欣慰和敬佩:“之前803解密处就来问我要过你,但那次我没放你。”
说到这,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可你不是要和四团团长结婚了吗?我听说你们俩的结婚报告都要打上去了。”
提起萧矜宴,方梦瑶的心狠狠颤了颤。
但很快,她按下情绪,打起精神敬了个礼:“报告张处,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
看她心意已决,张处红着眼拍了拍方梦瑶的肩膀,同意了她的请求。
不过半小时,方梦瑶就收到了调令。
七天后,她就要调离北京通讯处,去往重庆加入803解密处。
第一件事已经办完。
第二件,方梦瑶急匆匆离开通讯处,往军区大院赶。
她必须要争分夺秒,去阻止萧矜宴提交结婚申请。
上辈子,她为了他吃尽了苦。
这辈子,她不会再嫁给他了。
不想下一秒,一道冷声突然闯入。
“方梦瑶。”
方梦瑶闻声望去,就见通讯处外的林荫路上,一道深绿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正是她处了五年的对象,她的爱人,北军区第三师四团的团长——萧矜宴。
看见他,方梦瑶心口又泛起熟悉的疼痛。
“萧矜宴……”
话没说完,就被萧矜宴开口打断:“你今天不该和乔巧燕同志吵架。”
今天……吵架?
方梦瑶猛地想了起来。
上辈子的今天,她去给萧矜宴送饭。
一进门就看见她的表妹乔巧燕,一边闻着萧矜宴的衣服,一边抚摸着肚皮:“宝宝,我们就要这个爸爸好不好。”
方梦瑶一句话都没说。
乔巧燕突然眼睛一转,突然捂住肚子,哀嚎着往地上一躺:“疼,我的孩子……”
萧矜宴是这个时候来的,身后还跟着开会的军政人员。
萧矜宴一眼都没分给她,当即抱起乔巧燕去了医院。
想起这场闹剧,方梦瑶心里就一阵疲惫无力。
她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辩驳。
萧矜宴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今天来开会的首长,全都看见乔巧燕被你推倒在地上。”
“按照纪律,你不仅要被记处分,还要三千字检讨,在军区的晨会上念。”
“梦瑶,你别让我为难。”
爱她时,萧矜宴会说:“梦瑶,我不愿意让你为难。”
如今大概是不爱了吧,所以才会用一句别让他为难,堵死了方梦瑶所有的话。
她脸色难看张了张唇。
萧矜宴以为她要拒绝,顿时拧紧了眉想继续说教她。
却不想,方梦瑶苦笑一声说:“好,我同意做检讨了,下次晨会是什么时候,下周五对吗?”
萧矜宴微愣一瞬,诧异反问:“你同意?”
方梦瑶自嘲笑了笑:“对啊,我同意。”
她说的轻松,实际心口的酸痛都快要溢满胸腔。
上辈子,方梦瑶得知要在全军面前做检讨后,大闹一番。
她说自己没错。
她说自己冤枉。
却不想,萧矜宴将她虐待乔巧燕的证据提交给了纪检。
此后,方梦瑶的名声臭了,仕途断了,就连申请加入803解密处的报告也被驳回了。
最后,她在发烧时,被乔巧燕用偷来的废弃针管扎了,染上艾滋在街头凄惨死去。
乔巧燕则顺利取代她,嫁给萧矜宴,幸福美满地过完了这一生……
而现在。
方梦瑶根本不在乎在全军面前做检讨。
因为803解密处,会在下周五军区开晨会之前来接她离开。
此后,她就成了真正的隐形人,从此查无此人了……
“请问萧团长还有什么事情吗?”方梦瑶语气平淡。
萧矜宴眼里错愕和无措交替,他想过方梦瑶会吵会闹。
但没想过,她这么平静,就接受了这件事。
毕竟以前,方梦瑶只会执着的认为自己没错,然后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萧矜宴缓了缓,上前去拉方梦瑶的手:“你能明事理就好,她毕竟是你表妹,我们让一让就好了,没必要和她一个外人计较。”
让一让这句话。
上辈子,方梦瑶曾听过很多次,比如每个月发津贴粮票的时候。
萧矜宴会说:“你已经有很多了,让一些布票和粮票给乔燕没事的,她是你妹妹。”
比如桌上有肉的时候,比如军队过年过节发礼品的时候。
萧矜宴会把肉夹到乔巧燕的碗里,把礼品放进乔巧燕的房间里。
然后对方梦瑶说:“你让一让吧。”
萧矜宴口口声声说是乔巧燕是外人,可世界上哪有人,对外人比对媳妇还好?
可笑哪怕重来一次,方梦瑶依旧要把掌心扣的满是掐痕,才能让自己忽视他的偏心:“嗯。”
方梦瑶抽出被萧矜宴握住的手,按下心口钝痛。
“萧矜宴,我答应你一件事,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她喉咙微微颤动,声音发哽:“咱们领证的事情,先不要提了吧。”
第2章
萧矜宴剑眉紧紧皱着,声音里更是压不住的怒气:“你什么意思?”
“刚刚你说同意这么被处理,现在又拿领证来闹?”
哪怕是已经决定离开,方梦瑶还是被他指责的语气刺到。
她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自证:“我没闹,我是真的觉得,我们领证的事情该再等等。”
“而且我们之间的这个状态,也不适合领证。”
说完,方梦瑶无视萧矜宴错愕的眼神,绕过他往大院家属房走。
结果一进家门。
就看见乔巧燕穿着萧矜宴的军装衬衫,从萧矜宴的房间里出来。
四目相对,乔巧燕眼里的挑衅溢出来:“姐姐回来了,正好把我的脏衣服洗了。”
她自然而然就把方梦瑶当成保姆来使唤。
全然忘了,当初她怀着三个月的孕在街头流浪,是方梦瑶把她撞上,把她接回家来照顾。
方梦瑶想起自己前世惨死,看向乔巧燕的眼里都有了恨意。
她的话还在唇边没说出口,背后就传来萧矜宴着急紧张的问询声。
“巧燕?医生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吗,怎么下来了。”
而乔巧燕一改之前的嚣张,难为情地低着头:“矜宴哥,我的衣服弄脏了……”
萧矜宴越过方梦瑶,连忙扶着乔巧燕坐下:“放一边等你姐姐洗就好,你怀着孕,万一再动了胎气怎么办。”
乔巧燕摇摇头,摆出一副懂事的模样:“那谢谢姐姐,等我生完孩子,一定会多帮姐姐分担。”
他们一唱一和,俨然只把方梦瑶当成一个保姆……
而上辈子,乔巧燕就是用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手段迷惑了萧矜宴。
可要是萧矜宴的心不动摇,乔巧燕真的能迷惑他吗?
霍矜宴究竟是被迷惑还是主动沉溺,他自己心里清楚……
方梦瑶的心像是被尖针狠刺。
她自嘲勾了勾唇角:“萧矜宴,乔巧燕怀孕期间的衣服,全部都是我洗的。”
“从今天起我要搬到通讯室的宿舍去住,如果你心疼她,以后就麻烦你自己帮她洗。”
反正还有七天,她就要离开北京,加入803保密处了。
早点搬,也早点断了念想。
听到她要搬走,萧矜宴的声色一瞬冷了下去:“先是不领证了,现在又是搬走,就因为让你帮忙洗个衣服?”
“姐姐……是不是因为我穿姐夫的衣服你生气了。”乔巧燕一用眼泪示弱一边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把姐夫的衣服脱下来……”
萧矜宴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急声制止:“你把衣服穿好!”
再看向方梦瑶时,他的眼里只剩下失望:“梦瑶……衣服是我让乔巧燕同志穿的,她现在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
“你明天带她去买件合身的,她就不会再穿我的旧衣服了。”
方梦瑶呼吸一滞,扣紧了身侧绿色的军装:“萧矜宴,你是不是忘了,自从乔巧燕进了咱们家以后,我的布票就全拿来给她扯衣服了。”
而且今天从走进家门,她就说了两句话,却处处都成了她的不是。
萧矜宴喉头一哽,过了会才说:“巧燕的肚子每天都在变化……而且你刚刚不也答应了向她道歉,正好再给她买两身。”
从始至终,他都惦记着乔巧燕。
甚至没问过一句,方梦瑶要是住进了通讯室的宿舍,会不会冷,会不会有辐射。
才平复的悲凉再次涌上。
方梦瑶苦涩滚了滚喉,只想快点结束这没有意义的纠缠。
“道歉的事情,等到下周五晨会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后,她一刻也没停留,丢下句:“通讯室还有工作。”然后急匆匆进了房门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牙刷的搪瓷杯,牙刷、薄被、全部放进小皮箱里,方梦瑶提着箱子就要走。
出门时却被萧矜宴拽住了胳膊,他语气焦急:“你为什么着急搬走,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方梦瑶心口发滞,下意识反问:“你什么意思?”
萧矜宴眼里闪过犹疑,而后压低声音:“今天中午我带乔巧燕同志去医院检查,妇产科的医生说她身上有很多淤青的痕迹,可能遭受过虐待。”
“梦瑶,你和我说实话,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欺负,或者虐待乔巧燕同志?”
第3章
萧矜宴的话像是柄重锤,一下下敲在方梦瑶的心上。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偏信乔巧燕,偏帮乔巧燕,然后去纪检那举报了她虐待乔巧燕。
萧矜宴作为她的爱人,捅了她最深的一刀。
她惨死的噩梦历历在目。
萧矜宴却像是看不见方梦瑶惨白的脸色,无奈地劝说她:“我对乔燕同志好,是因为她是你妹妹,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嫉妒她。”
“她现在大着肚子不容易,等她生了孩子,我们和她分开住就行。”
“你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说不领证的气话。”
每一句,都把虐待乔巧燕的屎盆子,狠狠扣在了方梦瑶的头上。
她没想到自己都提出出去住了,还是不能避免……
方梦瑶扯了扯唇角,失望反问:“萧矜宴,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你不信我,去信认识不到半年的乔巧燕……”
“我谁也不信,我只信证据。”萧矜宴打断她,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乔巧燕身上的伤痕做不得假,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别人。”
“虐待军属是重罪,一旦查处,就要撤销军籍,你明白吗,方梦瑶同志。”
萧矜宴捏了捏眉心,已经烦躁到了极点:“现在悬崖勒马还来的及,我不会不管你。”
明面上是问她,已经将她当成了罪魁祸首。
方梦瑶脸色发白,很久后才疲倦又自嘲的笑了笑:“随你怎么说吧,我要回通讯处了。”
说完,她无视脸色难看的萧矜宴,绕过他出了门。
离开时,方梦瑶能感受到,萧矜宴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可她一次,也没回过头。
回到通讯研究中心后,方梦瑶当即把那些情情爱爱抛到脑后。
她一边测试通讯设备在极端天气的稳定性和覆盖范围,一边学习电文解密。
当晚,方梦瑶在通讯处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再次在日历上划掉一个斜杠,数着日子等待离开北京、加入803解密处的那天。
画完日历后,她扎进工作中一忙,又忙到夜幕降临。
通讯处的同事都要走了。
方梦瑶连忙叫住要这周要值夜班的同事:“老炮,小耿,这周的夜班都给我值吧,我就在这守着。”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皮箱子:“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老炮和小耿没见过要主动值夜班的,正要开口。
军车的轰鸣声从外面传来,下一秒,萧矜宴出现在门口:“梦瑶,我来接你回家。”
老炮和小耿对视一眼,一脸了然的劝她:“原来是和萧团长吵架了,夫妻哪有隔夜仇?快跟着萧团长回家去吧。”
方梦瑶呼吸发滞,心脏更是像被人紧紧捏住。
“我不回去。”这四个字几乎是她从喉咙里挤出来。
萧矜宴脸色骤沉,语气也不太好:“梦瑶,不仅仅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姐妹也没有。”
“哪怕你昨天推了巧燕,她因为这件事吃不下睡不着都没怪你。”
“今天还是巧燕叫我来接你。”
每一句,都是在说乔巧燕多么的大方善良。
丝毫没有关心她,昨晚住在通讯处过的怎么样。
好像她的冷暖,从来都不在萧矜宴的心里。
方梦瑶抿了抿干涩的唇,正要拒绝。
萧矜宴的车上突然下来一个乔巧燕,她满脸愧色就往方梦瑶身上扑:“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别和姐夫吵架了。”
乔巧燕冲过来,方梦瑶害怕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乔巧燕突然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
她痛呼一声,几个呼吸间,双腿间就血流如注。
乔巧燕面色惨白,喊了几句:“姐夫,我的孩子……姐夫……”就歪头晕了过去。
小耿和老炮都吓了一跳。
萧矜宴双眼猩红冲上前来,慌乱抱起乔巧梦就往外走。
出门时,他的脚步顿住,丢下句:“方梦瑶,你太让我陌生,也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巧燕出事,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良心,也不会再原谅你。”
说完,他大步往前离开。
方梦瑶看着他的背影,痛苦又绝望的扣紧了掌心:“萧矜宴,你也太让我陌生,太让我失望了。”
“这次不管乔巧燕出没出事,我和你都是陌路人了。”
可惜她的话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远去的萧矜宴一个字也没听见……
第4章
通讯处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地上那摊血迹沉默。
过了好一会,老炮才挠了挠头,疑惑看向小耿:“不对啊,我刚刚这个角度,看见梦瑶同志根本没碰到她表妹啊。”
小耿白着脸点了点头:“她们俩确实没碰上。”
他指了指地上那一滩水:“她是踩到水滩后,自己滑倒的。”
“再说,我们都和梦瑶共事三年了,能不清楚她的为人吗?”
小耿和老炮纷纷安慰方梦瑶:“梦瑶同志,刚刚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不知道萧团长会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我们的晚班都和你换。”
方梦瑶笑了笑,眼眶却慢慢红了起来:“谢谢……真的谢谢。”
她强忍着心里的情绪,送走两位同事。
等通讯处彻底安静下来时,方梦瑶终于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才认识三年的同事都能相信她,和她认识了七年的萧矜宴却不信她……
方梦瑶拿出钱夹,轻轻摩挲她和萧矜宴的合照。
那是她从报纸上裁下来的。
画面里,萧矜宴穿着一身病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满脸担忧靠在病床旁,眼泪直掉。
偏偏萧矜宴笑得开怀,还把勋章往方梦瑶身上戴.
当时,萧矜宴说:“我就说我能挣到功勋娶你。”
部队要给萧矜宴做嘉奖,拍照,登报,大肆宣扬。
他偏要拉着方梦瑶一起照,说这是他俩的结婚证,要登了报让所有人都看见。
那样明目张胆的偏爱,那样赤诚的萧矜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这一晚,方梦瑶辗转一夜,一直没睡好。
她数了数日子,现在已经星期天,再等五天803解密处就会来接她了。
想到这里,方梦瑶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才挪开些。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到供销处用粮票换了两个水果,提到军区医院去看乔巧燕。
她并不是关心乔巧燕,她只想知道萧矜宴是不是要和上辈子一样,又要去纪检举报她。
不想刚到住院部,就听见走廊有人说话,“我刚在医院看见乔巧燕了,她身边还跟着个长得挺帅的军官,估计是找到新靠山了。”
“不是吧,我听说那个军官有爱人,也是部队的人。”
“那又能怎么样,之前那个姓魏的地主有老婆,巧燕不照样怀了孩子上位,还把大房给气进医院了,要不是最后人家倒台跑路了,她可就是地主婆了。”
方梦瑶听得清清楚楚。
可听得再清楚也没有用,就算她告诉萧矜宴实话,他也不会信她。
方梦瑶深吸气,往乔巧燕的病房走。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见萧矜宴单膝军蹲在乔巧燕身旁,头微微倾侧在她的肚子处,手里拿着个用纸卷成的简易扩声器,隔着衣服小心翼翼地听着。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乔巧燕肚子里小生命的微弱心跳。
萧矜宴先是怔愣了一瞬,而后慢慢转为温柔,“他好像动了一下。”
“可能是孩子感觉到你在,在给你回应。”而乔巧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含情脉脉地望着萧矜宴。
两人俨然一对刚新婚得子的恩爱夫妻模样。
方梦瑶站在外面,心口被穿膛风吹得透凉。
偏偏病房里的两个人无知无觉,乔巧燕还摸着肚皮问:“小念安,喜欢你的名字吗?”
方梦瑶身子一僵。
小念安?
那是萧矜宴以前,为他们将来的孩子定的名字……
看来,乔巧燕母子没事。
也看来,萧矜宴也是真心喜欢乔巧燕母子。
方梦瑶觉得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太刺目,干脆放下东西想走。
病房里却传来乔巧燕的呼声:“姐姐……你来看我了!”
方梦瑶动作一顿,就看见萧矜宴尴尬局促起来。
他站起身,整理军衣:“乔巧燕同志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不小了,得要有个名姓来称呼,早点准备,将来出生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和乔巧燕同志商量了一下,觉得念安这个名字寓意很好,对未出世的孩子来说是一种祝福。”
“另外,孩子的生父不在了,等孩子出生,会落在我的户口上,梦瑶,我希望你能同意。”
“而且我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
他像是在征求方梦瑶的意见,但实际只是在通知她。
他也下意识以为,方梦瑶会反对。
可方梦瑶只是垂眸掩下眼里的湿热:“嗯,你做决定就好。”
第5章
只要不把乔巧燕摔倒这个锅盖在她头上,萧矜宴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他现在就和乔巧燕打报告结婚,方梦瑶也不会阻拦。
“我先走了,以后没事,别到通讯处找我。”
方梦瑶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想还没走出住院部,萧矜宴就追了上来,拽住她的手:“你不是最喜欢那件驼色的大衣吗?今天怎么没穿?”
他其实是想问方梦瑶为什么不反对,他把乔巧燕的孩子登记在自己的户口上。
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
而他口中的那件大衣,是方梦瑶两年前生日时,萧矜宴买来送给她的。
方梦瑶确实很宝贝它。
但萧矜宴不知道,方梦瑶宝贝的不是这件物件,而是萧矜宴对她的感情。
现在感情没了,衣服也就只是一件避寒保暖的普通大衣。
见方梦瑶不说话,萧矜宴自顾自地推测道,“梦瑶,你差点害死巧燕的孩子,现在只是让你在晨会上道个歉,你心里的怨气就这么大吗?”
方梦瑶不想和萧矜宴吵架,她抽出手,随便找个借口想避开:“你想多了,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话落,萧矜宴的手掌就探了过来,贴覆在方梦瑶的额上:“我看下是不是发烧了。”
可能觉得有手测不准,他又微微俯身低头,将额头贴了上去。
突然的亲昵让方梦瑶的心脏跳漏一瞬,心口又涌上刺痛。
这一瞬,她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萧矜宴。
曾经那个因为她生理痛,跑了好几趟卫生所,给她揉了一晚上肚子的萧矜宴。
曾经那个因为她手脚发凉,给她熬中药驱寒,用自己体温捂热的萧矜宴。
曾经那个因为她做噩梦,守在她身边整晚没睡唱安眠曲的萧矜宴。
可惜,这些曾经的好,现在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这一瞬,方梦瑶想了很多组密码,想了很多数学上的难题。
可没有一个方程式,没有任何一种解密方法,能告诉她,以前那么爱她的萧矜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是觉察到她低落的情绪,萧矜宴难得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她的头:“有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强撑,我们是未婚夫妻,我会给你想办法解决的。”
就这一句话,让方梦瑶一瞬清醒过来。
她猛的推开萧矜宴,勾起苦涩的唇角问他:“你怎么给我想办法解决,大义灭亲到纪检去举报我虐待乔巧燕?”
被说中心事,萧矜宴一瞬脸色有些难看。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梦瑶,我这是为了你好。”
“第一,你走了歪路,我作为你的丈夫,有责任把你带回正路。”
“第二,如果是我举报的你,我可以请求从轻处理你……你应该要理解我的苦心。”
“第三,无论发生什么事,和你领证一直在我的规划内。”
刚刚从萧矜宴身上体会到的关心,一下就变成了刺骨的冰水,从头到脚,泼了方梦瑶一身。
被泼醒的方梦瑶下意识后退了下。
萧矜宴看着这突然隔出来的距离,心像是被狠狠锤了锤。
他喉结滚了滚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没说出口。
通讯处的成员小杨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方工,昨晚下暴雨,西南角的信号接收设备被冲坏了,军区的部分通讯线路正处于瘫痪状态……”
方梦瑶立马收了心,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忙回了通讯处抢修去了。
反正她都要走了,这段感情都要画下终点了,再解释、争吵又有什么用?
这一修,又修到晚上八点……
方梦瑶累了一天,刚回到通讯处准备休息,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
仔细一看,才发现萧矜宴,提着一个药罐子站在门口的阴影处。
见方梦瑶回来,他把药罐子递过去:“我想你可能是感冒了,所以给你送了姜汤来。”
方梦瑶合了合眸,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胸口冲撞。
萧矜宴明知道,她不吃生姜。
以前为了迁就她的口味,做菜一直是去姜的。
萧矜宴更是说以后做菜都不要放姜,只有方梦瑶开心,他才会开心……
方梦瑶深吸气,直接拒绝:“辛苦你了,但我不吃生姜。”
结果话音刚落,萧矜宴就打开了药罐子:“你先尝尝……”
一时间,生姜味四处飘荡,方梦瑶一瞬间被恶心的直反胃,她直奔水房:“呕——”
第6章
方梦瑶俯在水池边,身体剧烈耸动。
后勤部的刘婶子正好来洗拖布,就见方梦瑶在吐,她轻轻拍着方梦瑶的后背,帮她顺着气,“你这是吃坏东西了,还是?”
方梦瑶听出了刘婶子停顿的意思,连忙解释:“没有……我和矜宴还没领证,婚前不会做太过亲密的行为,我是吃错东西了。”
刘婶子摇摇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听婶子的,你们还是早点把证办了吧,这都多少年了,一男一女这么住在一起这么久,哪有不擦火的?”
“真没……”才刚开个话头,方梦瑶就又吐了。
等她再直起身,就看见萧矜宴站在她背后,脸色阴沉着。
方梦瑶脸色也很难看,干哑着嗓子说:“萧矜宴,你不知道我吃姜会吐吗?”
萧矜宴顿了下,冷淡的声音中夹杂着嘲讽:“吃姜会吐。”
“那你的生理期这个月推迟了七八天,是怎么回事?”
生理期?
萧矜宴不是满心都在乔巧燕身上吗,怎么还有空去记她的生理期。
而且,他凭什么一副怀疑的语气?
是觉得她也和他一样,在这段感情中朝三暮四,她在外面找了别人?
方梦瑶声音一下冷了下来:“女人生理期推迟或前移都很正常。”
萧矜宴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瘆人,方梦瑶不想和他多说,直接回了通讯处……
方梦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第二天,也就是周二,她离开的倒数第三天。
方梦瑶刚从通讯处出来,迎面就撞见萧矜宴。
他穿着昨天的衣服,眼睛干红,像是一夜没睡。
地上更是已经有七八根烟头了,见方梦瑶出来,他将烟掐灭,道:“去哪儿,我送你。”
方梦瑶很少见到这样颓废的萧矜宴,她心口跳了跳,原本想要劝他别这么抽烟,身体要紧。
可转念一想,他们都不是爱人了,她站在什么立场去关心他?
“不麻烦你。”
她摇了摇头,打算绕过萧矜宴,却在经过萧矜宴时直接被拽上了车。
方梦瑶甚至没来得及挣扎,车窗就落了锁。
她转头看向萧矜宴的侧脸:“萧团长这是要强迫我去给乔巧燕道歉吗?”
萧矜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紧。
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方梦瑶也不再问。
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如今没有分手,却比已经分手还要生疏。
直到停在医院门口,方梦瑶跟着萧矜宴下车,上了三楼妇产科。
方梦瑶一进门,门就被萧矜宴从外面“嘭”的一声给关上。
屋内的女医生将帘子拉开,露出张检查床,“请过来躺好。”
方梦瑶这才恍然明白,萧矜宴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她怀孕了!
方梦瑶看到床边金属盘里那个格外大的铁钳子,心里发颤。
她立刻拍打着门,朝外面大喊,“萧矜宴,你想干嘛!开门,让我出去。”
原本以为萧矜宴不会放她,方梦瑶喊得声嘶力竭,都带上了哭腔。
结果下一秒,门被萧矜宴从外推开。
“怎么……”
萧矜宴看着方梦瑶惊慌的模样,眸子慌了一瞬。
他看向医生,“不是做检查吗?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我们不查了。”萧矜宴的声音比刚刚更哑,他将方梦瑶护到背后,直接朝着医生伸出手,“麻烦开些调理和补血的药给我。”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女医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连忙解释:“女同志,你误会了。”
“这位男同志一大早就来挂号了,是为了给你检查生理期。”
女医生笑笑,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搞得我以为你需要马上住院做手术。”
“遇见这么爱你的对象,你可要好好抓紧了。”
听见女医生的打趣,萧矜宴顿时别过头。
方梦瑶心尖一刺,抬头去看,只看见萧矜宴发红的耳垂。
萧矜宴爱她吗?
可要是他爱她,为什么在她和乔巧燕之间,他总是偏信乔巧燕?
要是他爱她,上辈子他又为什么要娶乔巧燕?
方梦瑶的心一瞬间凉了下来,她就要走了,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觉察到她的情绪,萧矜宴不自在皱了皱眉:“我先下去等你。”
女医生见方梦瑶的情况并不严重,给她开了一些药:“开些活血和调理的药给你,先吃着观察两天,如果还没来,再来检查。”
方梦瑶谢过医生,拿着药,下楼。
萧矜宴在车上等她。
方梦瑶提着药坐上车,开口和他道谢:“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看医生,挂号费多少,回去我拿给你。”
萧矜宴脸色骤沉,捏着方向盘的指骨泛白:“梦瑶,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疏吗?”
第7章
萧矜宴的语气疲倦又无奈:“你明明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也从没想过不和你领证。”
方梦瑶呼吸发滞,紧紧攥住安全带。
她觉得,她和萧矜宴为什么会这么生疏,萧矜宴应该心知肚明。
方梦瑶闭了闭眼,脸上也满是疲倦:“萧团长,我很感谢你为我好,但我并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方梦瑶就闭上了眼假寐。
其实今天她不是一丝动容都没有。
只是一想起上辈子的事,她的心就像被剜出来一样难受。
更何况,她还有两天就要走了,动容又怎么样?
之后一路无言,直到车停在军区,方梦瑶下车,萧矜宴才满脸疲倦叫住她,拿出一张纸递给方梦瑶:“周五就要在全军面前做检讨了,我已经给你写好了检讨书……”
方梦瑶看着那封检讨书,又心痛又可悲。
心痛他无论如何都要信乔巧燕不信她。
可悲她都要被当做全军典型了,他还愿意给她写检讨……
方梦瑶垂着眸,掩住心里的情绪:“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
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打算去做什么检讨。
周五清晨,803解密处的周处长就会来接她。
等她走了之后,解密处会抹除她的档案,从此北京第一军区,就不会再有方梦瑶这个人了。“我工作时间要到了,就不奉陪了。”方梦瑶看了眼表上的时间,转移话题。
萧矜宴默了一瞬,将车门锁放开:“止吐药不要再吃了,是药三分毒,等你做完检讨,巧燕生完孩子,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方梦瑶拉门的手颤了颤,轻嗯一声才下车。
下了车后,她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往通讯处走去。
萧矜宴在车上望着方梦瑶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烦躁不安。
一直等方梦瑶的背影消失,他复杂地才收回目光。
另一边,方梦瑶走进研究中心,就听见成员们在讨论。
“听说北京一师和二师要联合军演,方工,你赌谁赢啊?”
下意识地,方梦瑶脑子里闪过萧矜宴冷傲的神情,如果他会参加的话,只怕不会允许自己输吧。
“我赌咱们北京军区赢。”方梦瑶毫不犹豫,“他们用了我们最新通讯设备,厚膜组件的超短波电台,比几年前的电台性能更好,也更隐蔽。”
方梦瑶说完,视线落在日历的日期上,军演两天。
正好等萧矜宴回来参加周五的晨会,而那个时候她可能早就走了……
方梦瑶抬手在日历上画上斜杠,默默投入工作。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方梦瑶笔记本上的日期也画满了斜线。
周四晚上十点,方梦瑶收拾好资料下班,她原本以为,在她离开之前都不会再遇见萧矜宴了。
她想趁着他不在,回家去收拾收拾。
结果刚出通讯处,就看见萧矜宴的文书小张行色匆匆地跑过来,“方工!萧团长受伤住院了,快跟我走!”
“萧矜宴受伤了?”方梦瑶的心像是被揪了下,但很快又消失了。
小张欲言又止,最后一路纠结到军区医院的手术部了,小张才再次开口。
“方工对不起,受伤的不是萧团长,是你妹妹乔巧燕同志。”
方梦瑶一头雾水,当即停了匆忙的脚步:“什么?”
她语气不太好:“乔巧燕生病了,你找我干什么?”
小张摇摇摆摆,目光闪躲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梦瑶不想去看乔巧燕,一见到乔巧燕,她就会想起上辈子被乔巧燕害死的惨痛记忆。
她转身想走,萧矜宴的质问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方梦瑶,你为什么要换乔巧燕同志的药?”
他的声音中,悲怆又带着透底的失望。
方梦瑶心颤了颤,下意识回头:“你在说些什么?”
萧矜宴眼里盘满了血丝,他摊开发颤的掌心,露出一个药瓶。
“医生检查过,这里面装的是活血的药,和之前我陪着你到医院检查时,你拿的活血的药材一模一样。”
第8章
他的怀疑像是一把铁锤,狠狠把方梦瑶砸出一个洞。
她死死攥紧了双手,尖锐的指尖扣进掌心:“你有证据吗?证明我换了的药。”
萧矜宴收拢五指,握着药瓶的指节泛白。
他额尖青筋暴起,下颌线紧绷:“方梦瑶,这瓶活血的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梦瑶,你是她姐姐,怎么就这么容不下她和她的孩子呢?”萧矜宴的声音喑哑,垂在裤子两侧的手在不停发颤。
“就是因为我把念安的名字给了她?”
“我明明已经说过,等乔燕生下孩子,我就送她走啊!等你在全军面前做完检讨,我们就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啊。”
“这句话,我到现在都没变过,我也从没说不和你结婚……”
方梦瑶从没见过萧矜宴这个样子,像个理智在徘徊线上的疯子。
她合了合眸,再多的话,出口也只变成这一句:“萧矜宴,我没有换她的药。”
话音落下,走廊一片死寂。
萧矜宴不回答,脸上的怀疑也没减退半分。
方梦瑶也没想着他会相信,她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12点。
803解密处已经来了消息,凌晨4点就会有车来接她,她不能再在这里和萧矜宴耗着。
想到这里,方梦瑶转身要走,手腕却被萧矜宴拽住。
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巧燕没醒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方梦瑶呼吸一滞,正要说些什么。
“手术中”几个红字突然熄灭。
萧矜宴紧张回头,围上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拆下手套,松出口气:“好在送来的及时,现在母子平安,早产的孩子要住院观察。”
身后的医护人员应声将乔巧燕和孩子推出。6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就那么躺在乔巧燕的身边。
乔巧燕脸苍白,有气无力又依耐十足地喊了声“矜宴”。
像是才意识到方梦瑶在,乔巧燕张了张嘴,“姐……”这个字还没出口。
萧矜宴发冷的声音穿过方梦瑶的耳膜,一锤定音:“她不配做你姐姐。”
他看都不再看方梦瑶一眼,只丢下句:“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并且。”
“我会在明天全军的晨会上追究你的责任,等到你反思清楚了,我们再领证。”
他说着,贴心俯身检查着孩子,又给乔巧燕掖好被子:“等你身体好点,就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方梦瑶攥紧了手指,溺水般的无力感满延全身。
可笑,她到现在还没和萧矜宴提分手。
方梦瑶眼眶发酸,长长吐了口气:“不用领证了,我祝福你们。”
反正这也是她留在北京的最后一夜了……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回了之前的家属院收拾东西。
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摆着新买的桃酥、蛋糕……都是乔巧燕喜欢吃的。
而她的东西都被丢在一边,曾经萧矜宴演习时为她采的花也已经凋谢。
方梦瑶走进卧室,入目是夺目的红色。
床上的龙凤红喜被,墙上的百年好合海报,那醒目的红色,像是在嘲讽她在这段感情中的无力。
方梦瑶抿起唇自嘲地笑了笑,她来来回回在屋子里都走了一遍。
每走一步,过往和萧矜宴的回忆就会涌上来。
在这里,萧矜宴举着他亲手打的金戒指,向她求婚。
在这里,萧矜宴一点点布置婚房,抱着她和她畅享未来,他一边说想要女儿成双,一边又说要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只生一个……
等走完最后一步的时候,她一点都没留恋,只拿了几本书就走了。
回到通讯处,方梦瑶刚和小耿老炮打完招呼,通讯处外就传来了车辆的鸣笛声。
正好凌晨4点,方梦瑶一出门,就看见803解密处的车已经在等。
她深吸气提着行李上车,车辆缓缓启动,她的目光却舍不得从通讯处上挪开。
前座的周处长轻咳一声,把一份文件递到她的眼前:“这是你的军籍档案,等你把它烧毁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这号人了。”
方梦瑶接过文件袋,轻轻摩挲。
下一秒,熟悉的号角声响起。
这是北京第一军区,每周五的晨会号角。
下意识地,方梦瑶脑子里再次闪过萧矜宴那张冷峻的脸。
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是在照顾乔巧燕;
还是在等着她去晨会上检讨、向乔巧燕道歉;
还是觉得,过了周五的晨会,她还会向从前那样,欢天喜地和他打证?
方梦瑶睫毛一颤,拿出打火机在车窗外点燃了那份文件。
等跳跃的火焰把那份文件彻底吞噬时,那些关于萧矜宴的过往也燃成了灰烬……
此后。
世界上再也没有萧矜宴的未婚妻方梦瑶,只剩下803解密处的解密专家方梦瑶。
直到驶离北京军区,方梦瑶都没再回头,永远都朝前看,永远都奔赴属于自己未来。
第9章
周五军区晨会,萧矜宴身姿挺拔地站在会讲台上。
“方梦瑶同志多次虐待自己怀孕的妹妹,不仅在通讯处将乔巧燕推到在地,还暗地里更换了乔巧燕同志的药物,导致乔巧燕同志早产。”
“特在今天军区晨会上通报批评,对她下达处分。”
萧矜宴看向台下一个个身着绿色军装的士兵,台下的人听闻方梦瑶的恶劣行径,纷纷露出嫌恶厌恶的表情。
但有一些人表情却十分微妙。
“请方梦瑶同志上来,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检讨。”
见没人应声,萧矜宴又唤了一遍,“请方梦瑶同志上来检讨。”
台下的士兵们不敢明目张的地伸着脖子打量,身体站得笔直,但目光却在人群中游走,寻找这位方梦瑶的身影。
突然人群中有人传出一声高呼:“萧团长,对于方梦瑶同志的处分,我们有话要说。”
老炮和小耿高举着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是方梦瑶通讯中心的同事,一等兵老炮,一等兵小耿。”7
老炮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们可以为方梦瑶同志作证,通讯处那天乔巧燕摔倒一事,当时方梦瑶同志并没有碰到乔巧燕同志,是她自己摔倒,故意陷害给方梦瑶同志的。”
“故意陷害?”
萧矜宴冷笑一声,“什么人会用自己的孩子和生命安危去陷害别人?”
老炮眉头一皱,高声做出承诺:“萧团长,如果我们所言非实,甘愿受处分。”
小耿配合地跟声道:“所言非实,甘愿受处分。”
“我不知道方梦瑶是怎么说服你们来替她作证的,但今天的检讨不是你们浑水摸鱼就能过去的。”
萧矜宴眸光冷冽地望着人群中老炮小耿俩人,心中却是隐隐不安,“方梦瑶她人呢?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萧团长。”人群中又有人举手,发问:“请问您说方梦瑶同志换药是什么时候的事?”
“医生说至少食用了两天。”萧矜宴心底浮上些许烦躁,视线依旧在不断寻找方梦瑶。
问话人继续说道:“我叫杨泽,是通讯中心的,大伙都知道前两天下暴雨把军区附近的信号接受设备冲坏了。”
“但事实上不仅军区内的设备出现问题,军区附近居民的通讯线路也受到了影响。”
“方梦瑶同志自从周二那天来军区后,就一直投身在抢修维护的工作中,没回过家,直到昨晚才被萧团长您的文书叫走。”
“所以她哪里有时间有机会换药啊,萧团长?”
“我们都可以为方梦瑶同志作证……”
台下陆陆续续有人举手应声,萧矜宴眉头一紧,只觉心下糟烦。
“我觉得萧团长还是去查一查这个乔巧燕同志吧,听说她孩子的父亲是个地主,人家原本有老婆,是乔巧燕同志怀了孩子借机上位,才把人原配逼走的。”
文书小张神色慌张地匆匆跑上台,在萧矜宴耳边低语道:“萧团长,没找到方工,不仅人,连档案我们这边也查找不到了。”
“什么叫查不到?”
萧矜宴低声怒喝,心脏一紧,没来由地发慌,草草结束了晨会,就往档案室赶。
第10章
但得到的结果却和小张是一样的。
方梦瑶的档案没有了。
萧矜宴回到办公室,立马给方梦瑶的领导打过去电话。
但人家和他打着太极,说自己权限不够,也不知道。
权限不够,萧矜宴就问上面权限够的。
电话直接打到师长那里,萧矜宴先是挨了顿骂,随后从师长口中得到了“保密”二字。
保密……方梦瑶这是铁了心不让他找到。
萧矜宴长叹了口气,他看了眼时间,几个电话折腾下来,已经到中午。
该去给乔巧燕同志送饭。
医院里。
“不就是吃错几颗药吗?怎么弄得这么严重?”阿芬抱着孩子伸手逗弄,如果方梦瑶在这里,就知道是那天在招待所遇见的那人。
“谁知道那药那么厉害,我就吃了两粒,差点大出血死了。”乔巧燕后怕地抚了抚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幸好没事。”
“都怪我那个姐姐,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自己是多余的吗?非得逼我用这种招式,可惜啊,还是没能把她赶走。”
病房外的萧矜宴听见屋内的对话,脚下一顿。3
乔巧燕正说着,一抬眼看到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的萧矜宴,笑容立刻僵住。
她惊慌道:“姐……姐夫,你不是去军区……”
萧矜宴冷眼睨着乔巧燕,冷声问道:“所以,药是你自己换的?然后又诬陷嫁祸给梦瑶?”
乔巧燕一时哑口,试图为自己辩解,“不是……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姐姐把我赶出去,我错了……”
原来那些事情都不是方梦瑶在无理取闹,而是她真的受了委屈。
但萧矜宴一次都没听过,只当方梦瑶是在故意针对乔巧燕。
想起自己曾经对方梦瑶做的事情,萧矜宴的心就像是被撕开了,“乔巧燕,你当时怀着孕无处可去,是梦瑶把你带回家的,你怎么敢的呢?”
“姐夫,你听我说……”
乔巧燕还在想方设法地挽回,但萧矜宴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和孩子生活,以后别再出现在梦瑶面……”萧矜宴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他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好像那天他也对方梦瑶说过这样的话。
说他不想看见她……
萧矜宴孤零零地回到军区大院,看着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房间,心里有些发闷。
方梦瑶将自己曾经生活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个家她从来都没来过般。
萧矜宴视线一瞥,在床头桌上看见张纸条。
他拿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萧矜宴,我们分开吧。”
分开……
萧矜宴的眉头不由蹙起,他将纸条翻到另一面,是他们曾经的合照。
“梦瑶,我们说好要结婚,你不该丢下我走的。”
萧矜宴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放进胸前的口袋,
“你好,我是北京军区的萧矜宴,请问你们军区这边最近有新调任来的女兵吗?任何组织任何部门都算。”
听到对方否定的答案,萧矜宴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些天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几乎把各个军区的电话都打了个遍,但都没有方梦瑶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那能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吗?”
电话挂断,萧矜宴在从上面要来的电话册上划下一道横线。
去厨房弄了碗没滋没味的清水面。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
第11章
萧矜宴立马跑过去将电话接起,生怕错过关于方梦瑶的消息,就听电话那边说道:“萧团长,有方梦瑶同志的消息了。”
与此同时,方梦瑶这边刚破译完几份重大译文。
解密处的周处长给她放了假。
但转头就被上级借去通讯组几天,支援基站建设。
“方技术,谢谢你抽时间来帮忙。”封昭边忙手里的工作边向方梦瑶表示感谢。
“没事。”方梦瑶蹙着眉,阳光太刺眼,使得她没办法睁大眼睛,“但是封团长,你不要来回晃动,这样测出来的数据就不准确了。”
尽管如此,她仍然十分严格地盯着几米处正在量数据的封昭。
803解密处直属于重庆军区,而封昭是重庆军区的团长,算是方梦瑶的上级的上级,年纪不大,二十八九。
“方技术,我是真没晃,我可是连队的训练标兵。”
封昭站直身子,换了个话题,“方技术,我听军区的人说,最近总有人打电话找你,你这是招惹了什么麻烦人吗?”
方梦瑶难受地捂着嘴,朝封昭摆了摆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麻烦封团长帮我遮掩过去就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封昭晃得她甚至有点想吐。0
“我都交代过了……”封昭正说着,忽然话头一顿。
他看着方梦瑶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连忙询问,“方技术,你是不是中暑了?”
他们从早上七点开始,已经在山上持续工作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现在正是太阳当头。
重庆这边的夏天气温和日照又远高于北京,像方梦瑶这种从北方来的,这么长时间很难吃得消。
封昭按照以往处理队里中暑人员的经验,道:“方技术,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但方梦瑶只是张了张嘴,就又闭上了。
见方梦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担忧的封昭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捏起方梦瑶的下颌,将携带的水喂进她的嘴里。
直接背着她下了山。
军区。
“萧团长,你这次来我们军区是?”
“交流学习,听说803解密处……”
萧矜宴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片不大的嘈杂声。
他下意识循声,转头去看,只见一个高大的军官正扛抱着个小一号的军区人员行色匆匆地往这边来。
封昭将带下来的设备转交给方梦瑶的组员,问道:“我刚刚通讯时,说让你准备的那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医生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去就行。”
“封团长,方技术不会有事吧?”
建基组的组员们眼巴巴地跟着,也是满脸的担忧。
“没事,就是中暑,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你们方技术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封昭说完,脚下走的更快了。
以至于在后面的组员都有些跟不上。
萧矜宴心中一紧,他刚才分明听到了“方技术”三个字。
萧矜宴立刻迈步上前查看,看清人时,心脏忽然“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眼前一脸病容的人竟真是让他朝思暮想多日的人,方梦瑶。
第12章
“她怎么了?”萧矜宴着急地问询道。
见萧矜宴不偏不倚正挡在自己前面,封昭眉头一皱,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眼色,看不见人正中暑昏着,等着去看病呢吗?
他出声道:“让开,别挡着路。”
萧矜宴的视线落在封昭抱着方梦瑶的姿势上,许是刚刚拿设备的缘故,封昭此刻只有右手单手扶托在方梦瑶的腰上。
萧矜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爽,他伸手要将人接过来,“把人交给我。”
封昭往后退了一小步,愣是没让萧矜宴挨上方梦瑶的边,“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没再继续理会萧矜宴,趁萧矜宴还没下一步动作,封昭绕过他,往军区的医务室去。
萧矜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臂,不甘心地放下来。
他看向封昭离开的方向,眸光晦暗不清,没片刻犹豫,抬腿就要跟上去。
“萧团长。”闵指导员见刚才封昭和萧矜宴之间的架势有些不对,生怕出什么乱子,他连忙叫住萧矜宴。
“你跟方技术认识?”
但萧矜宴的目光一直在方梦瑶身上,并没有对闵指导员的话及时做出反应。
见萧矜宴没有理他的意思,闵指导员自说自话地打圆场道,“也是,方技术是从北京军区调过来的。”
“你是北京军区的团长,都在一个军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认识……”
“闵指导员,我们先过去再说。”萧矜宴打断闵指导员,抬步跟了过去。
刚进了医务室,就见方梦瑶脑袋上敷着个冰毛巾,躺在病床上,额头渗汗,嘴唇发白没有血色,病殃殃的,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萧矜宴径直往医生那边去,问询起情况,“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刚给方梦瑶吃了解暑药,现在正在吊生理盐水。2
“中暑,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醒了。”
萧矜宴眉头紧锁,向重庆军区的两人问责道:“好好的怎么会中暑?你们军区不知道要照顾技术人员吗?”
“是,是我们没照顾好方技术。”闵指导员诚心实意地道歉道。
他不清楚萧矜宴和方梦瑶之间的关系,只当萧矜宴此刻是作为前领导对下属的关心。
“我们以后肯定会注意的。”
萧矜宴发现方梦瑶的下颌位置上有两处指压的红痕,他立刻看向将方梦瑶带回来的封昭。
“封团长,给我个解释,她脸上这是怎么弄的?”
封昭扫了一眼萧矜宴,见人面色不善,语气里莫名带着审问的意思。
他有些火大,便没回话。
至于方梦瑶脸上的红痕,应该是他刚才着急给方梦瑶喂水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封昭烦躁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恨不得立刻拍打几下,手劲儿怎么这么大,都给方技术的脸弄出红印子了。
闵指导员岔过话题,指着方梦瑶道:“医生,她好像呼吸有点困难!是不是又严重了?”
医生环看了下四周,有些无语。
“你们三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就这么像堵墙一样围在病人周围,把流动空气挡得严严实实的,能不呼吸困难吗?”
医生叹了口气,发话道:“要想病人快点好,你们都出去吧,别围在这里妨碍病人休息。”
三人被医生赶出后,都没急着离开,仍然待在医务室门口。
各自在外面等了大概四五十分钟。
见萧矜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封昭表情逐渐不耐,他侧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闵指导员,“这人谁啊?”
闵指导员把声音压低,说道:“萧矜宴,北京军区来的,和你职位一样,也是个团长。”
“北京军区这么闲吗?”封昭面露不解,“他不在北京军区待着,跑我们这儿来干嘛?”
闵指导员面露微笑,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小点声,说是来学习的。”
“学习?学习什么?”封昭冷哼了一声,“别是以权谋私。”
他们方技术刚从北京调来不久,这人就跟着从北京来了,指不定存的什么心思。
以至于封昭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放大了声音。
萧矜宴不出意外地听见了,他冷着脸,转身看向封昭,朝他发难道:“你刚刚不该那样抱她过来,会影响她的名声。”
封昭气极反笑,“萧团长,你管的还真宽啊,真是怪了,你个前军区的团长,管得着方技术的事嘛。”
“萧团长,请你说话注意分寸。”一声突兀的女声插入。
方梦瑶缓缓从医务室走出来,她刚醒没多久,身体还有点发虚,连带着声音也是抖的。
“当时情况紧急,封团长只是着急送我回来,萧团长别太上纲上线了。”
萧矜宴盯望着方梦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人恢复了些血色,才吐字针对她刚才的话反问道:“我上纲上线?”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方梦瑶和他说话的态度都变了。
方梦瑶也没想到有天“上纲上线”这个词会被她用在萧矜宴身上。
她继续道:“我不希望有人因此曲解我和封团长之间的关系,再影响到封团长,所以希望萧团长以后注意些。”
封昭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嘴角挂起抹弧度,那双发黑的眸子不留痕迹地扫过萧矜宴。
见对方的那张脸果然拉得很难看。
第13章
封昭稍微低下些头,朝方梦瑶温声问道:“方技术,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们的说话声吵到你了?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没有。”方梦瑶摇摇头,向封昭表示感谢,“谢谢你,封团长,及时送我回来。”
“应该的,你在我的地盘上,我当然要照顾好你。”
封昭笑笑,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下午一点半。
他想了想,道:“你中午还没吃饭,我让炊事班那边准备了些甜粥,给你补充点糖分。”
萧矜宴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眉头不由蹙起,尤其是封昭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独断地直接替方梦瑶拒绝道:“她不喜欢吃甜粥。”
封昭看都没看萧矜宴,视线一直在方梦瑶身上,意思是只有她说才算数。
方梦瑶没有按萧矜宴说的那样拒绝,她朝封昭道:“谢谢封团长,我现在吃不下,少盛一点就行。”
封昭点点头,应声,“行,我去安排,你记得多喝点水,中暑过后需要多补水。”
怕方梦瑶不当回事,封昭开玩笑道,“我会检查的。”3
“不用,我会看着。”萧矜宴牙齿克制地缓缓磨动,眸光生冷地盯看向封昭,像是在看一个有心侵入他领地,企图带走他的伴侣的侵略者。
听到萧矜宴这话,封昭这才抬眼看他,但不过一眼,眼里夹杂着挑衅。
封昭走后,萧矜宴立刻问询道:“梦瑶,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喝甜粥吗?”
他的语气有些怪,冷冰冰,硬邦邦的,又裹着股醋酸气,不像是单纯地问她是否口味变了。
方梦瑶轻笑了下,抬眸对上萧矜宴的眸子,笑容消失,换上一副有意疏离的模样,“我喜不喜欢关萧团长什么事?我们已经分开了。”
望着方梦瑶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萧矜宴的心慌了一瞬,他从方梦瑶脸上看不出一点赌气的成分,倒更像是她以后的一切真的与他无关。
方梦瑶说完,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萧矜宴跟了上去,积攒了很久的话和情绪,被他一点点放出来,语气有点生硬,“我没同意过你离开,那是你自己单方面做的决定,不做数。”
可惜他与方梦瑶没有领证,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他。
“中暑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过吗?”
方梦瑶没应声。
“重庆这边吃辣,你能适应吗?”
方梦瑶喜欢吃辣,只是因为萧矜宴吃不了太辣,再加上家里后来有乔巧燕这个孕妇,所以她才没做过辣的菜。
“梦瑶,等这边的事忙完,你跟我回北京领证。”
方梦瑶在房门前站定,她盯着萧矜宴那只即将下意识迈进她房间的左脚道:“萧团长,这是我的房间,不方便你进来,你可以留步了。”
“方梦瑶……别小孩子脾气。”
萧矜宴抬手拉住方梦瑶的手腕,他不喜欢方梦瑶这种冷处理的方式,就像他们俩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
方梦瑶没急着抽出自己的手,萧矜宴的力气比她大很多。
如果他不想放,自己根本挣不开。
方梦瑶轻叹了口气,望着萧矜宴,眼里半点柔情不再,一字一句道:“萧团长,为了一个处分,你大老远从北京追到这儿来,看来是真的很想毁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