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性格活泼,贾母也是开朗乐观之人,在书中经常可以看到贾母和凤姐相互开玩笑的画面。
比如在第三回,黛玉刚进府时,贾母介绍凤姐就开玩笑地说:“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按道理,像贾府这种大户人家,贾母又是这样的身份,是应该遵循礼仪不会乱讲话的。可贾母却说得很随意,这不是贾母不懂礼数,而是她和凤姐的关系极好,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玩笑话。
贾母戏谑王熙凤是“泼皮破落户儿”,也不止这一回,在贾母这里,“辣子”、“凤辣子”并不是贬义,反而是一种亲切的叫法,体现她对凤姐的喜欢和亲近。
而凤姐打趣贾母的话,也是常有的。比如在第二十二回,贾母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宝钗过生日,并让凤姐来置办酒戏。凤姐就笑着道:
“一个老祖宗给孩子们作生日......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老库里的体己,这早晚找出这莓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赔上。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你老人家的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体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
说得满屋里都笑起来。贾母听了也笑:“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绑绑的。”
凤姐这番话若是换了别人绝不敢说,说了可能还会引起贾母的不高兴,可是凤姐就敢说,而且贾母听了不但不生气,还高兴不已。这固然是因为凤姐懂贾母的心思,更说明贾母和凤姐的关系是真好,贾母宠着她。
再比如在第五十回,贾母瞒着凤姐到芦雪庵赏梅花,不一会凤姐就找来了。原文写道:
一语未了,忽见凤姐儿披着紫羯褂,笑嘻嘻的来了,口内说道:“老祖宗今儿也不告诉人,私自就来了,要我好找。”贾母见他来了,心中自是喜悦,便道:“我怕你们冷着了,所以不许人告诉你们去。你真是个鬼灵精儿,到底找了我来。以理,孝敬也不在这上头。”
凤姐儿笑道:“我那里是孝敬的心找了来?我因为到了老祖宗那里,鸦没雀静的,问小丫头子们,她又不肯说,叫我找到园里来。我正疑惑,忽然又来了两三个姑子,我心里才明白了:那姑子必是来送年疏,或要年例香例银子,老祖宗年下的事也多,一定是躲债来了。我赶着问了那姑子,果然不错。我连忙把年例给了她们去了。如今来回老祖宗,债主已去,不用躲着了。已预备下希嫩的野鸡,请用晚饭去,再迟一回就老了。”她一行说,众人一行笑。
凤姐这口才真不是盖的,难怪贾母喜欢她,她这嘴巴这么能说会道,搁谁也喜欢呀。
凤姐不但爱和贾母开玩笑,她也喜欢和黛玉说笑。在第二十五回中,凤姐就拿茶叶的事打趣黛玉,“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凤姐还指宝玉对黛玉说:“你瞧,人物儿门第配不上,还根基配不上?模样儿配不上,是家私配不上?哪一点还玷辱了谁呢?”
凤姐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说明了她和黛玉的关系也是特别亲近的。当然,凤姐说这句话也还有一定的原因,那就是凤姐心中比谁都明白,贾母喜欢黛玉,从一开始贾母想要黛玉与宝玉在一起,而不是宝钗所代表的金玉良缘。因此凤姐才会多次开黛玉的玩笑,这固然是她和黛玉有交情,也是看准了贾母的心思。
但是红楼梦里却从来没有见过凤姐和宝钗开玩笑,甚至是正常的交谈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凤姐和宝钗的关系并不好,或者应该说是很差。
宝钗是凤姐的亲表妹,但凤姐对这个表妹亲近不起来。对于宝钗的生日,她问了一下贾琏该怎么办,其实以凤姐的经验她不至于不会操办,她只是懒得去想,贾琏更是不管,只说往年怎么给林妹妹办,就怎么给她办,根本不上心。对于薛蟠,贾琏夫妇更是直呼薛大傻子,对他们完全看不起的样子。
这也难怪贾琏和凤姐,薛家是真心让人看不起,薛蟠是有案在逃的人犯,宝钗又抱着金玉良缘的美梦,不分日夜的往宝玉的屋里跑。凤姐作为亲戚,脸面都被她丢光了。更甚者,宝钗不单想嫁给宝玉,还时时惦念着贾府的管家大权。这管家的事明明是凤姐操持的,宝钗还没加入贾府呢,就已经想染指了,在和探春李纨协理暂管大观园时,就已经以权谋私,自己充当好人,拿贾府的财物去收买人心,还对凤姐的管理指手画脚的。
如此野心勃勃的宝钗,凤姐对她自然也没有多少情面,看平儿对宝钗的多次回怼,便可知凤姐对宝钗的厌恶。
宝钗对凤姐也是防范的,而且一有机会就故意贬低凤姐。比如第三十五回,宝玉前面被蜡烛烫伤,伤愈后说想要吃荷叶羹。因此羹做起来繁琐,凤姐就做主说干脆多做几碗让大都尝尝。贾母就开玩笑挤兑凤姐用公家的钱做人情,凤姐只好笑着大包大揽的要自己请客。
此时宝钗自作聪明,以为抓住了凤姐的短,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宝钗一旁笑道:“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他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
贾母听说,便答道:“我如今老了,那里还巧什么。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的呢。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
宝钗那话说得,不但贾母不爱听,连王夫人都觉得尴尬。你要夸贾母就夸呗,却偏偏要踩踏凤姐。这满屋的人谁不知道贾母的能力强,说贾母巧也不算夸奖,何况还踩了凤姐,这谁爱听。
凤姐虽然出身王家,也是她表姐,但凤姐如今也是贾母的孙媳妇。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宝钗一个客人,却在主人家说主人的不好,这怎么看都不合适。再者,凤姐明明比她大,宝钗却一口一个凤丫头,做人的基本礼仪都没有。她为了打击凤姐,展示自己的聪明,连尊重两字都不管了。
凤姐听了宝钗的话,不好开口,但贾母却直接反驳,并且还拉上了王夫人做垫背。贾母说风哥儿是不如她,但却比王夫人强多了,王夫人跟木头似的。贾母这一说,王夫人、薛姨妈非常尴尬,宝钗也尴尬无话可说。
若说凤姐和宝钗的心机和能力,可能两者都不相上下,都是有一百个心眼的人。只是凤姐爱恨分明,是个真实的人,贾母喜爱她,黛玉也和她走得近,所以凤姐也时时会和贾母、黛玉来开玩笑,大家也不伤和气。
凤姐打人骂人明着来,在下人眼中可能是个狠角色,很多丫鬟婆子怕她不喜欢她。但是宝钗却是个极为虚伪的人,她善于收买人心,贾府的奴仆都以为她是个好人。可实际上她的目的心和功利心太重,她对凤姐都处处是暗箭,对下人更不会有真心。
凤姐是明智之人,又是这样的个性,自然不会喜欢宝钗,何况宝钗还时时想替代凤姐管家的地位,是凤姐潜在的敌手。凤姐不针对她就不错了,还怎么会和她开玩笑。宝钗也不是开得起玩笑的人,毕竟宝玉的一句话都曾引得宝钗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