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那天,爸爸来机场接我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妈妈从此怨恨并疏远我。
“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你。”
我死的那天,正好在做药品实验。
一声巨响,整个实验室陷入一片火海。
我给妈妈打了最后一通求救电话:
"妈妈,实验室发生爆炸了,我被困在里面,你能来救我吗?"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会议声,妈妈不耐烦地说:"绪年,我没空陪你闹。"
如她所愿,我真的"不闹"了。
1
我死了。
实验室里浓烟滚滚,刺鼻的化学品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间袭来。
我颤抖着手,用沾满血和药剂的手机给妈妈拨去了最后一通电话。
却只得到她敷衍的一句"别闹"。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同时,也掐断了我生的希望。如果......如果在最后一刻,她说"坚持住,我马上来"。
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可是现在,我感觉肺部在灼烧,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想起曾经学的急救知识,可现在我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我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浑身一轻。
我飘了起来。
我的世界重新获得光明,我看到了"我"。
尸体很不好看,皮肤有大面积烧伤,白大褂已经被鲜血和药剂浸透。
我的灵魂跟随着被匆忙推往急诊室的尸体。
主治医生颤抖着手翻看我的工牌,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天呐,这是许主任的女儿!"
"快,立即通知许主任!"
跟来的护士拿着我的工牌去联系家属。
我的灵魂一震,妈妈终于要来见我了吗?
不一会儿,护士就回来了。
却只是对医生摇了摇头:
"许主任正在主持重要会议,暂时联系不上。"
"不过,系统显示沈绪年医生生前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可以联系医学院的解剖学教研室。"
话音一落,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低下了头,神情哀伤。
我想起来了,从我搬出去后,妈妈就很少过问我的生活。
不是被赶出去,而是我无法忍受那个冰冷的家。
妈妈说我不理解她的难处,不懂得体谅她。
可是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在很多事情上,我们出现了分歧,关系一度到冰点,难以和缓。
正因如此,我们之间越来越像仇人。
什么事都会吵一架。
所以我在这世上,除了一个永远忙碌的妈妈,真的是孤身一人。
但我依旧记得在医学院学习时,老师告诉我们人死后可以捐献遗体,造福医学事业。
所以我毕业后,就联系红十字会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我的灵魂飘向医院各处,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同事们。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已经永远离开了。
2
妈妈许韵主持的医学研讨会最终还是没能如期结束。
医院紧急联系了她,她皱着眉头离开了会议室,脸上写满了不悦。
她一向以敬业著称,更不用说对于医学研究这种在她看来神圣无比的工作。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能为了一场会议挂断我的求救电话。
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还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她的得力助手萧文紧跟在她身后,两人看起来配合默契。
医院那边负责交接的是白薇薇医生。
我的学姐,也是妈妈的得力下属。
她上前碰了碰妈妈的肩膀,低声说道:
"许主任,这次的会议进行得怎么样?新的器官移植技术有突破吗?"
妈妈向来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先说正事。遗体在哪里?我们需要尽快处理。"
遗体被安置在太平间的特殊冷藏室里。
妈妈转身对萧文说:
"萧文,你在这里等我。这种场合不适合你去,我很快就回来。"
"这具遗体对我们的研究很重要,等会儿我们要仔细研究。"
我听着妈妈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由得想起小时候。
那时我以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总是鼓励我学医,说我们可以一起救死扶伤。
可是现在呢?
我的妈妈竟然想把我当成研究的对象!
萧文是妈妈多年的助手,也是我的师兄。
他在医学领域很有天赋,深得妈妈的器重。
比起刚毕业的我,萧文已经在器官移植领域取得了不少成就。
但就在不久前,萧文因为一次手术失误险些丢掉行医资格。
当时我正好实习,看到了整个过程:
"师兄,病人的情况很危险,我们是不是该多做些准备?"
路上,我们争论起来。
萧文坚持按原计划进行,结果手术中出现了大出血。
那场手术最终不得不中止,病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萧文的职业生涯受到了严重打击。
他醒来时,对妈妈哭诉说是我在手术中故意搞破坏,导致手术失败。
妈妈竟然相信了他,还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
萧文因为这次事故被停职检查,妈妈却处处维护他。
妈妈对我失望透顶,我也因此搬出了家。
可那时,我也才刚刚毕业,还在实习期。
妈妈冷冷地看着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连最基本的医德都没有。"
"你根本不适合当医生!别再来医院丢人现眼了。"
"以后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否则不要再来找我!"
从那以后,我和妈妈的关系就彻底僵化了。
"诶,许主任,我没记错的话您女儿也叫沈绪年吧。"
"死者的名字怎么也叫沈绪年?"
白薇薇拿起冷藏室的身份信息表,疑惑地问道。
妈妈伸手拉冷柜的动作突然顿住。
几秒后,她冷笑一声:
"沈绪年这个名字很常见。半小时前,那丫头还给我打电话了。怎么可能是她。"
可是妈妈,这就是我啊!
你忘了吗?临死前我还给你打过电话,是求救电话啊。
几天前我在实验室里工作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我慌张地掏出手机给妈妈打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有什么事?我很忙。"
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妈妈,我在实验室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是接触了什么有害物质..."
"沈绪年!"她严厉地打断我:
"你实习期间就不能认真点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很忙,没时间管你。"
自从我搬出去后,妈妈一直不愿意跟我多说话。
我每次只有在工作上遇到问题,才能勉强和她说上几句。
"妈妈,我真的感觉很不对劲..."
"别叫我妈妈,你现在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你的问题自己解决。"
"我正在准备一个重要的器官移植手术方案,别来打扰我。"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器官移植?那我现在的症状会不会和这个有关...3
"好了,别再耽误时间了,我们开始工作吧。"妈妈的语气有些急切。
她一贯如此,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周围的人都不敢多言。
她快步走向特殊研究室的防护门,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
"这具遗体对我们的器官再生研究至关重要,我们必须尽快开始分析。"
"正好萧文,你可以参与整个过程,对你的博士论文会很有帮助。"
妈妈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让我心如刀割。
我早就该明白的,在她心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
现在,我甚至连她眼中的"工作"都算不上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我还会感到如此痛苦呢?
我期待着妈妈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的是我时的反应。
但我随即意识到,我的遗体已经被严密的防护服包裹着,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感染。
妈妈和白薇薇小心翼翼地将我的遗体转移到解剖台上。
我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紧紧跟随着妈妈。
妈妈和萧文站在解剖台两侧,她开始详细讲解解剖程序:
"记住,萧文,每一位遗体捐献者都值得我们最崇高的敬意。他们的无私奉献推动了医学的进步。"
我苦涩地笑了:"妈妈,这算是你第一次夸我吗?"
我飘在半空,听着妈妈专业而冷静地讲解着。
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丝毫恐惧。
毕竟,我已经死了,不会再有痛苦了。
"这位捐献者的编号是MRC-2024-011。
首先,我们要用特殊溶液清洗全身,然后进行防腐处理。
这对后续的组织培养至关重要。"
妈妈的话让我想起了从前。
那时我刚考上医学院,她是那么的骄傲。
我们常常熬夜讨论医学难题,她总是耐心地解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她曾对我说:"绪年,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我最亲爱的女儿。我们一起为医学事业奋斗。"
生病时,她会彻夜守在我床边。
她甚至推掉了重要的会议,只为陪我去医学夏令营。
可现在,那个温柔的妈妈仿佛消失了。
当防护服被小心翼翼地移开时,我的脸暴露在了刺眼的手术灯下。
然而,那场实验室爆炸太过猛烈,我的脸被严重烧伤,几乎无法辨认。
但没关系,妈妈一定能认出我的。
我右肩上有一个独特的胎记,形状像个小小的苹果。
小时候妈妈总说,这是上天给我的印记,注定我要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果然,当妈妈看到那个胎记时,她的表情凝固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了身份信息表,我的灵魂贴近她,跟着看了起来。
当她看到死者的名字也是沈绪年,年龄也是24岁时,妈妈明显愣住了。
萧文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的手臂:"许主任,您怎么了?"
"萧文...你说...这个捐献者...会不会是绪年?"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萧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仔细查看了信息表,然后指着其中一项说:
"许主任,您看这里。这位捐献者的眼角膜和左肾都已经缺失。但绪年医生应该是健康的啊。再说,您不是说半小时前还接到了她的电话吗?"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临终的求救竟然成了一通普通的电话。
妈妈听完,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依然复杂:"也对...绪年那丫头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怎么可能...这么突然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妈妈,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直到现在,你都不愿相信我有成为一名优秀医生的能力吗?
如你所愿,这一次,我真的永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