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急促如风。

七星宝蓝匕首在我手中颤抖。

我必须杀掉枕边人——我的夫君太子殿下。

他伏地乞饶：“心颜，我是爱你的！你不能杀我，更不能用我送你的刀杀我……。”

我冷眼一瞥。

“对不起，爱得越深，罪孽越重，我必须刀了你……。”

01

裴家村被屠村的哪一年我正好十三岁。

我跟邻家的竹马裴念远因玩藏猫猫而躲过一劫。

我们藏在晒谷场的禾桶里。

我透过缝隙看到两人，一个长着鹰眼雷公脸，另一人手持火把，一身黑衣包裹看不见脸。

“王统领，全村一个不留，你可明白！”

“禀崔公公，三百一十五口，无一漏网。”

崔公公手一挥。

“放火，烧个干净，勿要留下把柄。”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整个村子成为一片废墟。

02

亲人没了，村子没了，牙已咬碎，泪已流干。

我说我想报仇。

裴念远说想报仇就必须先活下来再说。

我俩将村子里从火中逃出来鸡鸭，逮了几只，用竹篓子装了，径直就往长安城方向走。

走走停停，饿了就路边烤一只鸡吃，渴了就水沟里舀水喝。

就这样走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入了城，我们打算先把这些鸡鸭卖了换成钱，再找个短工做，寻个安身的去处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料刚到城里摆上摊，便被几个瘦不拉饥的衙役拿住问话。

“这些个鸡鸭怕是来路不太正吧？”

念远赶忙哈着腰回话。

“大人说笑了，这是我自家散养走地鸡，何以见得来路不正？”

“自家养的？为何这些鸡鸭伤的伤，残的残，分明是烧杀抢夺而来，还敢抵赖。”

那瘦衙役不由分说将鸡鸭一并没收充公，还要打我们板子。

我俩不顾一切，狠命地抱住那头领的脚，大声喊冤，引起路人围观。

这时一队军士路过，为首的大个子军官喝退衙役，前来质问原由。

裴念远说家中失火，亲人都烧死了，房子烧没了，央及鸡舍，所以这些鸡鸭带着火伤，说到痛处，我俩泪如泉涌。

大个子军官看得真切，见我俩着实可怜，于是便问念远，愿不愿意从军入伍，念远心里极是愿意，但却放不下我。

军官说这个事不难，介绍我去一大户人家做丫鬟。

他找了个茶馆，向掌柜要了纸笔，当即为我挥笔书信一封，又差了个大头兵送我去那家人府上。

就这样，我便与竹马裴念远依依惜别，互相叮嘱勿忘报仇雪恨，再相见已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03

军官介绍我去做丫鬟的那户人家并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而是当朝吏部侍郎萧长庭家。

萧家老爷子看了军官的书信，大拍脑门。

又拿眼瞄我几眼，有些左右为难。

他说家里有个混世魔王，着实在过于刁蛮，怕我吃不住他，来了会遭罪，府里的丫鬟打伤打残就有不少。

我当即扑在地上发誓表态保证，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萧老爷子扶起我。

“你也不要太委屈求全，我倒希望你能治住他才好。”

“治谁呢？阿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收腰云锦水蓝长袍，眼底尽是锋芒。

看得人无处躲藏。

“君笑，这位就是心颜姑娘，爹不准你像以前那样随意欺负人，你听清楚了吗？”

他眼睛一翻，鼻孔朝天嘴里嘀咕念道。

“催眉折腰事贵权，安能使我开心颜？就这个心颜？”

我低声应承了一声。

“名字取得不错，我会让你开心颜的，放心好了！”

我听得汗毛竖起，不知道他会怎样整我。

萧家人口不多，夫人只育有一女一子。

大小姐萧鸿雁十五岁，人随夫人，长得漂亮贤淑温婉，从不打骂下人，平日里操弄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

小公子混世魔王萧君笑，成天舞枪弄棒，以捉弄下人取乐，是个龌龊鬼，夫人老爷为此头痛不已。

府里仆人不少，我刚去先做一些粗杂活，扫扫院子，浆洗衣服，跑个腿，每月例钱三百，这已是极高的下人待遇了。

这日子对我这种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已经是撞了大运了。

但唯一不好对付的便是那混世魔王，我已经被他捉弄好几次了，一次让我陪他古井边上看月亮，他趁我不备，将我推入井中，还好大小姐及时看到，叫下人将我救起。

还有一次他竟将东司（厕所）踏板弄断，害我掉入粪坑，以至于寒冬腊月之中我不得不跳入西环河中清洗几个时辰，大病一场。

他趁我大病，假意悔过，给我送来药汤，我喝下药汤不到一刻时间，魄门失守，便一泄千里，拉得一踏糊涂，我喝的竟是泄药。

我又气又羞，要不是我大仇未报，肯定早就羞得投河自尽了。

老爷得知后，生气罚他思过，差人召来介绍我入府的那个军官冯都尉，让其领君笑入军营管教。

混世魔王入军营一个月，回家探亲，举止行为便大有改观，见了我也不再捉弄于我，反而以礼相待，而且特别给我带了礼品，一套刺绣工具，我怕暗藏什么机关，赶紧婉拒。

混世魔王不在，老爷吩咐我只需要伺候大小姐和老夫人起居就好了，粗杂活让其它丫鬟去干。

院子里有一棵海棠树，就在小姐的窗外。

每年四五月的时令，大小姐在二楼画画，打开窗伸手就可以采下一朵海棠花插在我头上，然后拿起铜镜对着我说道，花美人也美。

平日里没事就跟小姐学画画，弹弹琴，做做女红，本以为日子就如西环河的水面，平静滋润的流淌，但事实上平静的水面下，无时无刻不在奔涌着暗流。

04

有一日老爷上朝回来，闷闷不乐，饭也不吃，整天唉声叹气。

我从大小姐那里得知，太子要选妃，并且皇帝钦点了萧家小姐参选。

萧老爷深知皇室家庭，不比普通家庭，宫里残酷血腥的利益斗争让人胆颤，所以十分不乐意大小姐参选。

而大小姐自己也不愿入宫，她生性单纯直率，根本不适应宫里明争暗斗。

老爷与夫人合计了几个晚上，最后找到我，说我与小姐有几分神似，面容也生得姣好，跟我说了很多好话，又拿出一百两银子，让我替大小姐入宫选妃。

我想如果我入了宫，对我报仇的事也许会有帮助，想都没想直接应承下来，并且把银子退回给了老爷，我说孤家寡人在世上，要那么多银子没用。

萧家老爷说他为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不喜欢银子的人。

老爷与夫人觉得我这人重义轻财，便要收我为义女，让我直接改口叫阿爹阿娘。

我想起被大火烧死的爹娘，认个亲也好，眼泪汪汪给二老磕了头，奉了茶，亲切地喊了阿爹阿娘。

入宫那天萧老爷让我千万记住的身份，我的名字叫萧心颜，萧家二小姐。

05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我竟被选中了，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要知道上百名秀女，姿色容貌，家世，背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我被选中深感疑惑。

选上太子妃，我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对我复仇绝对是有利的，至于生死早已看倦，父母亲人都离我而去，这世上已没已没有能让我眷恋和牵挂的东西。

传闻太子温庭玉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人物。

没想倒，太子不但长得潘安之貌，温润如玉，为人也是谦和，真是奇怪。

新婚之夜。

太子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眼就看中了你。”

我说太子殿下想必是喝醉了，醉眼看花花欲醉，要不再重选一次。

他说就算重选一次，还是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好像看出点什么故事来。

我说咱们有故事吗？

他嘴角一勾，漆黑的双眸，闪动着莹莹般的星光。

他说我们真有一个故事，让我洗耳恭听。

“两年前他私自出宫领了几个亲兵在南郊山猎鹿，被毒蛇所伤，差点丧命。

幸好有一个采药的小女孩路过，小女孩帮我挤出蛇毒，敷上蛇药，我当时身上没有银两，便把随身携带的七星宝蓝匕首赠送给她做为酬谢。”

我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与记忆中的青涩少年模糊的影子慢慢重合起来。

我惊叫起来。

“是你！”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大可是七十二变，才过两年，青涩少年已经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了。

其实这把匕首我一直放在身上防身用的。

我抽出随身所带的宝蓝匕首深情的看着他，这时我真心有点喜欢他了，也许他会成为我留恋世间的一个理由。

“原来你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我不想他那么得意，便嘟着嘴说道:“这把匕首是挺精致，我平时用来削水果，非常好用。”

他大感意外。

“这等宝物，你竟用来削水果？”

他问我萧大小姐竟然会医蛇伤之毒，还问我那天怎么会出现在南郊山。

其实我们裴家村世代以捕蛇采药为生，南郊山离裴家村也不远，是裴家村传统药场，医个蛇伤只是手到擒来的事，但我当然不能实说，弄不好我的身份就会穿邦，连累萧家。

我以有个姑妈就在南郊村，有时帮姑妈家干点活糊弄过去。

次日起床，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肌香味，他在我耳边，轻唤低语，莺莺呢喃，想起昨晚一夜交融，我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06

太子妃的生活并没有那么轻松。

各种宫廷礼仪，朝会，祭祀，宴会，应接不暇。

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当一个好的太子妃，我是要复仇，为裴家村三百一十三口报仇雪恨。

这时我发现身边的一个姓裴的嬷嬷，她是太子的奶母，平时太子对她恭敬有加。

我怀疑裴嬷嬷有可能是出身裴家村，也许她知道点什么，我尝试着和她说些家乡俚语，但她却丝毫不懂，并且对我疏远。

其实我搞不懂，裴家村为什么会被朝庭的人屠村，到底是哪股势力所为，裴家村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全村都要陪葬？

我必须要找到雷公鹰眼的崔公公，还有王统领。

我不停地收集崔公公的信息，得到的反馈却是，宫里确实有位崔公公，与太子走得较近，又受皇后专宠，不过就在一个月前，这位公公突然暴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