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学习,高考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
继母生的弟弟却连高中都没考上,技校逃学,在家游手好闲。
嫉妒我有好前途,继母居然想拿我换命:
「女孩子家上重点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生娃?不如跟你弟弟换换,他有出息了,你也能找个好婆家!」
面对她诸般哄骗,我没有犹豫,爽快答应。
她欣喜若狂,以为我傻。
殊不知几天前体检,我已被医生下过最后通牒,最多只剩两月可活了。
1
看着病理化验单,我心如刀绞。
本以为努力学习考进清华,就可以脱离这个重组家庭,没承想,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却被判了「死刑」。
肝癌晚期。
医生说我癌症分型还不错,如果积极治疗的话,还可以争取两到三年生存期。
但转院治疗费,却是天价。
爸妈离婚后,我跟着爸爸生活,他老实懦弱,经济大权都在继母手里。
手头奖学金加剩余生活费,凑凑应该能把前期化疗钱垫上。
我正琢磨着怎么跟爸爸说这事,手机就收到条短信。
「您的账户XXX于05月12日12:07向XXX转账20000.00元,卡内余额23.04元。」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张卡是上学时,爸爸帮我办的,每个月他会转500块生活费进来。
「爸知道不够……但你妈管的严,爸只能拿出这点。」
他说这话时,我垂眸不语,因为我不止一次看见他往弟弟兜里塞钱了。
学费加生活费,他那500根本不够用。
这卡里存下的钱,都是我一天打两份工攒起来的。
攒了三年多,也只不过攒了两万,其中还包括我九月份去报道的路费。
还有几千块奖学金,我单独存在另张卡里。
我都快急疯了。
这钱现在是我的救命钱!
如今,爸爸一声不吭,把我前期化疗费用都转空了,让我怎么能不急?
我第一反应就是:爸爸该不会遇上电信诈骗了吧。
他向来本分,除了耳根子软之外,没别的不良嗜好。
所以如果不是被诈骗,我实在想不到他哪里需要一下花出去2万块。
于是我连忙给他打电话:
「爸,你怎么把我卡里2万全都转走了?」
我语气非常焦急,爸爸却不紧不慢:
「你弟弟想买身西装,去面试用,我从你这先转给他了。」
弟弟是继母生的,出生不久就占了我的房间,而我则睡到杂物室。
被爸爸冷落的我委屈大哭,怨他不公平,他却说弟弟还小,要我让着他。
可那时,我也才只有五岁而已。
弟弟从小便被宠上天,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我只能吃残羹冷炙。
他比我小三岁,高中都没考上,花钱进技校,经常逃学,后来干脆在家混日子。
我实在想不到,就他这样,找工作需要穿2万的西装去面试?
「你就没问问我需不需要钱?」
我喉咙发哽,捏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平时他们再怎么偏心弟弟,我从不多嘴,可现在我已经是绝路了啊!
突然被质问,爸爸有些不耐烦:
「你上大学不是保送的吗?学费都不用,你需要什么钱?」
「再说了,这卡里的钱都是我给你打的,我花自己的钱,要跟你讲?」
我心被揉碎了似的疼,脱口就想跟他说我得绝症了!快死了!
可他说完,不管不顾便直接挂断电话,根本不给我留一点机会。
2
高考结束后,学校宿舍撵人,我不得已搬回家住。
一进门,浓郁菜香味钻进鼻子。
我才发觉,今天一天都忘记吃饭了,右上腹隐隐有些痛。
弟弟在客厅,头也不抬地打游戏。
继母端菜出来见是我,沉着脸骂道:
「跑哪浪去了,今天你弟生日,不知道回家帮我做饭,想累死老娘!」
她这么说,我才瞧见桌上漂亮的奶油蛋糕。
其实,今天也是我生日,跟他同一天。
只不过,来这个家之后,便再也没人记得了。
病理化验单在裤兜里发烫,我没心情应和她,低着头往房间走。
「瞧瞧你的乖女儿,从没把我这个后妈放眼里!」继母突然暴躁,指着我鼻子,跟爸爸告状。
「小宝生日,她空手回来,连个礼物都没准备,有个当姐姐的样吗?」
我爸没说话,但眼神中透露不满。
我把一室的烦躁丢在身后,推门进房间,想冷静一下。
但眼前狼藉景象,让我愣了好久,才确认这确实是我的房间。
给弟弟腾地方后,我苦中作乐,把这间杂物室归置得整整齐齐。
拥挤逼仄的杂物室,在我长年累月改造中,已经越发温馨。
而现在,纱帘被剪碎,DIY摆件七零八落,盆栽丢在床上,泥土撒的到处都是。
我感觉血往上涌,钉在原地,许久才压抑着情绪转身,对着客厅,沉声问:
「谁弄的。」
弟弟游戏声刺耳,爸爸看电视,继母叮叮哐哐炒菜,所有人都把我当空气。
「我说,谁弄的!」
我声音加重几分,稍一用力,整个右肩和右背钝钝的疼。
弟弟扫了我一眼,露出鄙夷神色,继母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厉声骂道:
「发什么疯,收拾一下不就得了,叫什么叫。」
我后退两步,靠上门框,脑门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可我仍是死死盯着爸爸,存着莫名其妙的期待。
这个家里唯一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面无表情,盯着电视,仿若未闻。
我心中有什么在慢慢崩塌。
「切,垃圾。」
一直没说话的弟弟,突然嗤笑,见我目光转过来,他表情更嘲讽:
「一屋子垃圾,害我翻半天。你不是有奖学金吗?钱呢?」
从小他就爱抢我东西,喜欢便占为己有,不喜欢便毁掉。
十岁时,我在路边捡到条小狗,巴掌大,不好带回家,偷摸养在楼后。
每天去喂,它成了我孤单童年隐秘的依靠。
然而,半个月后的某天,我突然发现它浑身是血,死在草丛里,肚子上脚印凌乱。
我崩溃大哭,弟弟出现在身后:
「我好心帮你把它踩死,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哈哈哈哈!」
我跪在地上,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天黑了,也没人出来找我。
从那以后,我看见小狗便躲。
愤怒让疼痛更汹涌,我甚至无法大口呼吸。
见我咬着唇沉默,弟弟扔下手机,随手抓起个杯子,朝我狠狠砸来:
「问你话呢纪依依!」
我被疼痛拉扯,躲避不及,玻璃杯正中额头,而后「咔嚓」一声碎裂满地!
一股鲜红的热流,顺着眉眼流下。
我吃痛捂头,大脑一片空白,跌坐在地。
「哎呀呀!我的小祖宗,手没事吧!」继母慌张拉住弟弟,关切地问。
确认没问题之后,才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大过生日的,非惹你弟生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转身拉着弟弟往桌边坐:
「碎碎平安,小宝别生气,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多吃点啊!」
母子俩看都不看我,爸爸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别装了,快把地上收拾收拾,赶紧吃饭,别扫大家的兴。」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过,张罗着让弟弟插生日蜡烛。
浑身巨大的疼痛让我失声。
所有情绪在心头激荡,又被我压住,痛苦难受到极,却仿佛无处发泄。
客厅灯突然黑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温暖摇曳的烛光,漏进眼角。
他们一家三口的快乐,与我这个「外人」完全无关。
我牙齿紧紧咬着,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动,整个心脏泛着酸味。
「祝你生日快乐,祝小宝生日快乐……」
「哇,小宝真棒,快许个愿……」
在这温馨的背景音乐中,我手紧紧攥成拳,骨节捏的泛白,每次呼吸都拉扯得后背生疼。
「够了!」
「我就算死了你也不管吗?!」
眼泪疯狂涌出,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地站起,歇斯底里地朝爸爸嘶声喊道。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满脸涨热,头发凌乱,眼泪和血混成一团,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似乎捕捉到爸爸脸上的惊讶,可也真的只是一瞬而已:
「依依,你吓到妈妈和弟弟了。」
他沉声斥责道。
3
我忘记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抑或根本就是晕过去了。
早晨醒来时,躺在冷硬地砖上。
动一动,额头刺疼。
用手摸着,脸上有干掉的血痂。
心里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我忍不住轻按胸口,仿佛被打碎的碎玻璃渣,也扎进了心里。
强撑着想爬起来,侧头瞥到身旁的背包。
拉锁开着,东西散落出来,像是被谁翻过。
我心猛地漏跳一拍!
失了魂般,抄起背包,手忙脚乱开始翻找。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我心咚咚跳着,默念祈祷。
存着几千块奖学金的卡不见了。
钱包里备用的几百块现金也不见了。
刚从学校取回来的清华录取通知书也不见了!
我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黑。
顾不得怕摔倒,挣扎着站起,冲向弟弟房间。
他正斜倚在床上打游戏。
床头柜上的蓝色快递袋,就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二话不说,跑过去就要拿。
谁知患癌之后,身体太虚弱,他发现我来了,一把藏起快递袋,胳膊轻轻一推,我便踉跄摔倒在地。
「纪衡你把通知书还我!」
我目眦欲裂,红着眼朝他喊。
「呵呵,好啊,你告诉我银行卡密码,我就把这破玩意给你。」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手里夹着我的银行卡。
10年,整整10年。
我没日没夜拼命学习,我没见过迪士尼的摩天轮,但却见过了每个凌晨4点的太阳。
考进清北,去新的城市,离开这个家,是我死都想做到的事。
「好……」
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人生最后两个月里,哪怕只有一天是自由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手颤抖着,接过他给的纸笔,写出密码。
我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接快递袋,可就在马上要触碰到的一刹那:
斯拉——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纸袋连同录取通知书,被弟弟撕成两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看着我,就像看那只被他踩死的小狗。
「纪衡!我跟你拼了!」
耳边听见继母和爸爸惊叫着跑来,我发了狠,眼色血红地撞过去!
还没等撞上弟弟,便被继母一个耳刮子,扇倒在地:
「死丫头!你疯啦!」
她骂声如刀一般,捅得耳膜生疼。
癌细胞转移引起的疼痛,再次袭来,我顺着角落慢慢蜷起,不由自主开始哆嗦。
「依依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不分青红皂白的怒骂声响起,可我完全没力气张嘴反驳。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生气小宝用了她点钱?」
「我都说了,死丫头眼皮子浅,只认钱。」
「现在考上重点,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个男人,你养她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昨晚我跟你说那事,你还犹豫!犹豫个屁!」
继母连珠炮一样,声音从我斜上方传来,满是嫌弃。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们又丢下我走了,爸爸斩钉截铁的声音才响起:
「好,那你尽快安排吧。」
「那事」是什么事?
「安排」又要去安排什么?
我再次晕倒之前,迷迷糊糊听见继母跟弟弟说着什么。
而后身子一轻,便再没知觉。
4
这次醒来,我竟躺在自己床上。
屋子里虽然仍旧狼藉,可床单上的碎花盆明显被清理过。
继母皮笑肉不笑,坐在床边,见我醒了,忙假意问道:
「依依醒啦?来,先把粥喝了,妈特意给你熬的。」
我淡淡瞥了眼她端着的白粥,见汤不见米。
但终归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我垂眸接过碗,小口喝着。
她看我乖顺,语气殷勤却难言厌恶:
「你慢慢喝,妈呢,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仍是不语。
「你这通知书啊,不小心弄坏了,要我说,这都是命。」
「女孩子家上重点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生娃。」
「不如……跟你弟弟换换?他有出息了,你也能找个好婆家!」
我抬眼,不明白她说的「换换」是什么意思。
她试探地继续道:「老家那边有个大师,说可以通过仪式,给人换命……」
换命?
我心头一忽悠。
弟弟抢走我的玩具,抢走我的快乐,抢走我的爸爸。
现在还觉得不够,连我的命也要抢走吗?
周身如坠冰窟,原来继母端给我的不是清粥,而是送命汤!
「爸爸知道吗?」
我死死抠着碗边,轻声问。
「你爸当然同意,他还指望小宝给他养老送终呢!」
继母说完,看我咬着唇不点头,威胁似的又补充道:
「你是女儿,你弟是儿子,你别什么都跟他比,我们养你这么大,你不能太自私!」
我自私?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自私?
不由自主摸到裤兜里的化验单,心中再无一丝挂碍。
既然爸爸都不要我了,好的,那我就彻底成全你们!
唇角溢出苦笑,我一字一顿:
「我跟他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