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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力,今年40岁,是一名在本市一家制造业公司做中层管理工作的上班族。工作压力算不上大,收入也还可以,足够维持一家三口的中等生活水平。妻子李梅比我小两岁,是一位贤惠能干的主妇,相夫教子、料理家务样样在行。我们的小女儿张小曼今年8岁,就读于附近的小学,活泼可爱、成绩优异。
一家人其乐融融,没啥可牵肠挂肚的。谁知前几天突然遭了大难!
那天一早,我刚收拾停当准备上班,李梅忽然捂着小腹痛苦地蹲下身子,脸色惨白。我连忙扶住她,焦急地问怎么回事。她压抑着痛楚,脸上尽是狰狞的神色。
我的天啊!这几个字就像当头一棒,将我整个人都击懵了。癌症?怎么可能!李梅才38岁啊,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绝症?我满心的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我赶紧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李梅,连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别慌,咱们马上去医院检查,说不定只是小毛病。你先在家休息会儿,我开车去叫救护车。
李梅勉强点点头,强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的老张,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痛而已。你先去上班吧,下午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别胡说八道了!我拍着胸脯保证: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我现在就请个假,咱们一起去医院!
李梅见我如此焦虑,也不再多言,点头答应了。我立刻拨通公司电话请了半天的病假,又给小曼打电话让她去托儿所暂时待着,姐姐下午就来接她回家。
进了医院,护士们赶紧为李梅检查、输液。我则在旁焦急万分地等候着,时不时就去问护士最新情况。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医生终于走了过来,我的心突突直跳,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坏消息。
我长出一口气,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梅也笑了,暂时是解除了危机。不过想到还要再等几天的煎熬,我就觉得心里没来由的发虚。医生安排下周一再来门诊,我只好带着妻子先行打道回府了。
我点点头,看着妻子坚强的眼神,内心暗自下了决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用尽全力去面对的!就让我们普普通通的生活暂时按下暂停键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坐卧不安。白天上班时,我总是无法集中精力,恍惚间会忘了手头的工作。回到家中,看着李梅仍是神情自若地打点家务,我便时常陷入沉默,内心千头万绪。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整理家里的杂物,将车库里的旧东西一件件检查、清扫,但脑子里总也挥之不去一些可怕的念头:万一李梅真得了绝症,我该怎么办?她这么年轻就离开了我和小曼,我们的日子以后该怎样过下去?光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等待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检查结果如期而至,令我欣喜若狂:李梅的病只是普通的胃病而已,根本没有大碍!我终于长出一口闷了几天的浊气,狠狠拥抱住妻子,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扫去了心头最后的阴霾。
买车?你说真的张力?李梅睁大眼睛,半天没合拢下巴。
我用力点点头,神情无比坚决:对,就是买辆新车!你瞧,我们这几天提心吊胆,简直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现在你终于痊愈了,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对吧?
负担什么的太小题大作了!我理直气壮地说,你放心,我最近在公司表现很不错,老板对我恩重如赏,马上就要调任新职务,薪水也会加足一大笔。再给我几个月,我的收入绝对够付нов车款和全家开销。
李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置可否。我看她神情中还是有些犹豫,于是拉过她的手,诚恳地说:
梅梅,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情吗?前些日子你生了重病,我吓得魂不附体啊!如果真像医生说的那样,你出了什么事,我和小曼可怎么办啊?你们就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了。所以这辆车就当作是我对你们的一个心意吧,你们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我已经决定好了,明天就开始物色新车,你千万别阻拦我。
我的这番话似乎打动了李梅,她低头沉默片刻,终于点头答应:好吧,既然你下定决心了,我也不拦你。不过你可得三思啊,开这种大手笔,可不是小钱。
我一时竟有些出神,环顾一圈后指着一辆通体环抹银灰色、线条流畅的豪华轿车说:就是那一款了,多少钱?
就在我这么盘算时,李梅忽然从身后拉了我一把,低声说道:老张,我们还是算了吧,这车太贵了,咱们可付不起啊。
别乱说!我立刻回过神来,对销售人员说,没关系,这款车我觉得很不错,就它了。不过能不能先下个定金,让我考虑考虑?
对方见我认真的样子,也就没再多嘴,只是领着我去了付款处。我掏出存折,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下,艰难地决定了押金的数目:
嗯,先付5万块定金吧。说着,我拿出钞票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态度和蔼可亲:好的先生,请放心,只要您尾款到位,这部车子一定是您的。现在我就帮您把手续办了,过两天就可以提车啦!
我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车行,迎面是艳阳高照的街景。我情不自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大步。
一路开车回家,李梅始终皱着眉头叹气不已。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替我的决定捏一把汗,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就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养活一家人,供他们衣食无忧、车盖马路。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非得现在就买辆新车不可,真是怎么想的?一进门,李梅就忍不住发起 来。
怎么,我不能给你和小曼一个惊喜吗?我理直气壮地反问,梅梅,你不会以为我是存心铺张挥霍吧?我可是为了你们好啊!
那你也该三思而后行啊!李梅瞪了我一眼,五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你现在的薪水却根本负担不起啊。真当那些老总的一时夸奖就是实实在在的承诺了?
你就是看不起我!我有些恼羞成怒,我可是拼了这许多年才小有所成。如今事业终于有起色,你倒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就凭我的实力,将来能不能挣大钱你还看不透吗?
就这样,我开始孜孜不倦地工作起来。清晨最先到公司,夜里最后才离开办公桌。业务员们都夸我工作狂一般,朝九晚九从不知疲倦。我也确实没精力再和妻子计较车钱的事了,就把全部心思都扑到了工作上。
老板似乎也看到了我的付出。没过多久,他就如约将我从中层调任为公司业务拓展部的主管,工资也是直线上涨了三分之一。我高兴坏了,终于等到了机会大展拳脚的时候。
我骄傲地挺了挺胸,对妻子神气活现地说:没看见吗?这就是我当初一直盼望的新车啊!怎么样,是不是贼拉酷炫?你们都被我震撼住了吧?
负担得起负担得起,你就放一百二千万个心吧!我爽朗地大笑起来,我不是已经升了职了吗?薪水这不是自动水涨船高了嘛。再加上我这几个月的奖金,根本就够这车款了。
这么一说,李梅的疑虑似乎稍有消除。我赶紧把钥匙塞到她手里,搂住她兴高采烈地说:来,你先开开瞧瞧,这可是最顶级的豪车型号,从里到外啥都是行头啊!
爸爸这车棒极了!一直在旁围观的小曼也开心得手舞足蹈,我们家终于也有豪车啦!太酷了!
看着她们如此开心兴奋,我也由衷地感到自豪。是啊,我们普通人终于也尝到了阔人的滋味。这些日子的拼搏没有白费,我已经为家人买到了心仪已久的好车。
老张,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到。李梅握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钦佩,你一直都这么勤奋工作,为了我们操劳,我对你是太小看了。对不起啊。
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我满脸自信地说,等我的事业真正起飞,咱们连房子都换个大的!将来我一定要让你和曼曼吃香喝辣,直揽阔绰人家啊!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过起了工作狂人的生活。每天一大早就开着爱车满腔热血地赶往公司,时常忙到夜里十一二点才能回到家中。业务拓展主管的工作的确繁重,我要不分白天黑夜地奔波于各类会议、工地和酒局。但为了实现我们阔人梦,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梅和小曼也渐渐习惯了我的不在家的生活。有时候半夜三更,我才筋疲力尽地开车返回,她们早已睡下了。我只能匆匆洗漱就睡,醒来时连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但她们从没抱怨过,默默支持着我的事业,这更增添了我奋斗的斗志。
慢慢地,我也的确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业务部的业绩节节攀升,我们签下了好几份大单。领导看到我的能力后,连连嘉奖,并允诺过不了多久就要再升我的官。果然,没过多久我便被破格晋升为公司业务部的负责人,手下百十号人了。
薪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我的税前收入较之从前,足足翻了一番还多!有了这座钜资,我当即就着手筹划换个大房子的计划。市中心有一个热门楼盘,别墅环境优美、配套设施齐全,正对口我的胃口。没多久,我就在那里定下了一套顶级复式别墅,等着过年后的入住……
这一路的发展令我无比振奋。我想,以我现在的收入和地位,应该已经算得上是中产家庭的成功人士了吧?多年的打拼总算是有了些小小回报。虽然艰辛困苦我也尝了个遍,但如今的生活已是巍巍翘翘、吉人天相。我傲慢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我应得的,就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吧!
那是个深夜,我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一走出办公楼,便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语气严肃得有些不同寻常。我还在开车的路上,只当是她又要唠叨我工作太拼命的事,并没怎么在意。
妈,怎么了?这么晚了还特意打电话过来?
哗啦一声,我倏地将手中的方向盘猛打了个旋,险些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幸亏当机立断踩了刹车,否则车祸就免不了了。当我手足无措、浑身无力地瘫坐在驾驶位时,电话里母亲的哽咽已是止不住了:
车子在夜色中飞驰,我的精神却仿佛已经离开了肉身,迷离在未知的空间。妈妈得了绝症的噩耗如同一记重锤,将我狠狠击倒在地,使我无法呼吸。我的内心一团混乱,思绪万千。
经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驾驶,我终于返回了家中。李梅和小曼早已熟睡,毫无察觉。我没有惊动她们,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痛苦地捂着脸,泪水在指缝间涓涓而下。
可我却是多么地忘恩负义啊!为了名利双收、疯狂挣钱,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主动去看望他们老人家了。哪怕是最琐碎的问候电话,我都三天两头把它们抛之脑后。我可耻地只顾着一味攫取物质利益,却将家人甚至亲人抛诸脑后,把他们当成了可有可无的挂件。
不!一定不能这样!否则我将自责终身!妈妈的病一定要治,哪怕花去我再多的钱财,哪怕不再追求物质上的富贵,我也一定要设法救她,弥补我过去的罪过!
我以为母亲会在里面某个病房静待着,但护士告诉我,她还未办理入院手续,昨晚是在急诊就医后自行返回家中的。我如获重赦,连忙开车赶回老家,生怕母亲的病情有任何变化。
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单薄的身影正无力地瘫坐在餐桌前。看到我赶来,她似乎并不诧异,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许久没有说话。我情不自禁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腿,泪流满面:
母亲深深叹了口气,用沧桑的眼神打量着我:力力,妈的病你就别太担心了。医生说,这种癌症晚期,活不过三个月就够造化了。
别这样说啊妈!我几乎是恳求般抬头看着她,您就是这辈子对我最亲的人了,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呢?钱,我一分都不在乎了,只要您能恢复健康,哪怕要我拼尽全力也在所不惜啊!
母亲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眼中噙着泪花:傻孩子,即便是最好的治疗,我这把年纪的人恐怕也难以承受得了手术和放疗的痛苦了。与其像个活死人一般被施加酷刑,不如安安心心地过完最后的时光,等它自己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母亲却像是料到了我会这般反应,继续平静地说道:力力,活着就是要学会坦然接受生命的规律。妈能够这一把年纪了,活到现在也算是孝顺你们了。你若实在放不下,就好好珍惜和妻儿在一起的时光吧,别再像从前那样只顾工作了。就让妈安心走好最后的路吧。
我哽咽万分,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向母亲保证以后一定会尽孝,并且央求她加紧治疗、坚持住。最后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说了句看你这孩子,就是太勉强自己了。
回到家中,我才后知后觉地告诉李梅和小曼这个噩耗。他们自然是痛哭流涕、千恩万恩。但最让我心痛的,还是妻子李梅无意中说的那番话:
是啊,我太贪图名利,竟丢弃了最亲爱的亲人,这才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失误!如今后悔已无用武之地了,只有在母亲临终前好好尽孝而已。
母亲果然拗不过家人的央求,被我们硬是送进了医院开始进行全面治疗。尽管医生对于她的存活希望并不乐观,但我依然决心不放弃任何一线希望。家中房子的头期付款已经打了水漂,全部积蓄也所剩无几了。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绝不会再计较钱财买车之类的事情。从今往后,我将用尽全力,为母亲康复而努力!
在医院,我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守在母亲身边,给她递水喂药、陪她聊天解闷。每当看到她遍体鳞伤、痛苦万分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悔恨交加、自我谴责。好在母亲从未责怪我,只是一味地教导我如何做人处世。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
力力啊,你可千万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了,整日赚钱赚钱的,连自己的亲人都顾不上了。钱再多,也买不到健康和亲情啊。你要好好记住这个教训,将来对妻儿要好一些。
是啊妈,我太自私了,真不是个好儿子。我两眼泛泪,紧紧握着母亲干瘦的手掌,只要您能够撑下去,等您康复了,我再也不做那买豪车、盖大房的穷凶极恶了!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陷于钞票的诱惑,而是时刻牢记亲情的可贵!
母亲笑了,虽是无力的一笑,却让我的内心为之一暖。是啊,物质固然重要,但真正珍贵的东西是永远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转眼间,母亲已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她的病情一直未见起色,反而是一蹶不振。医生们已经几次劝我们放弃治疗,但我和家人依然坚持下去,死活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毕竟,只要母亲的心还在跳动,我就无法死心。
守灵那晚,我整夜整夜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永远离开人世。是啊,生命就是如此脆弱无常,我们根本无力改变命运的轨迹。我默默祈祷着,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时时看顾着我们一家三口。
丧事后,家中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是我和李梅、小曼都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家中空空荡荡的。朝夕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能清晰感受到母亲的离世给我们留下的空虚。
是啊,一个伟大母亲的音容笑貌、呼吸气息,确实是再也无法复制和重现了。但母亲生前最后的嘱托,却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珍惜亲情、不要被物质贪婪所蒙蔽。我对自己发誓,绝不辜负母亲的谆谆教诲!
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在公司上班时,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整日加班加点。即便领导交代再繁重的工作,我都会按时下班,争取把所有时间都留给妻女。我开始踏踏实实做人,对家庭事物也格外上心。李梅和小曼都称赞我终于长进了,从此我们的关系也比以前更加亲密无间。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时,我就会默默回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那番话。母爱是伟大的,它永远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指引着我们行走在正途。我希望有生之年都能够遵循母亲的教诲,时时爱惜眷属,远离物欲的诱惑,过上朴实无华而内心富足的生活。
前不久,我和妻儿三人置办了一所普通的小别墅,算是圆了我们曾经的梦想。搬家那天,我站在新家的门口,看着李梅和小曼有说有笑地忙前忙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
我告诉自己,今后我定将永远朴实生活,全心全意去爱护妻女,好好尽一个孝顺儿子的本分。从今往后,我将刻意远离一切金钱、权力、物质上的诱惑,用质朴的生活态度和爱的情怀,来善待这个世界和身边的每一个人。
是的,面对生命的无常,面对逝者的教诲,我终于找到了成功人生的真正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