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手机，想到小妹平时的行事作风，点开表情包，果然在下面看到了一行淡淡的小字，“哥！救我！我在菲律宾，被他们关起来了！”

01

“想要赚钱吗？全网赔率最高的平台，安全无风险，世界杯期间#￥%…&，请加Q4567898。”

通宵加班的周末，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电视里播放着世界杯的比赛，我捧着一碗泡面，刚吃两口就收到这条垃圾短信。

骗子，网络赌博的套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我不想理会的划着屏幕，想直接删除。

但泡面桶里的汤溅出来，洒在手机上，我用纸巾擦的时候，视线落在那串有些熟悉的数字上。我皱着眉，尝试把号码输进软件，下一秒就弹出了好友的头像，“小妹。”

周雅丽？她在搞什么恶作剧？

我气得扔掉筷子，回拨她的号码，但始终无人接通。

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我匆忙拨打家里的电话，“妈，你最近跟小妹有联系吗？”

“她前段时间说是跟朋友出门旅游，走了五六天了，怎么了？你找她有事？”

我不敢让老妈担心，只能敷衍的含混过去，随即打开聊天对话框，试探的发了“你是？”

对面发来另一个号码，我按照指引加了上去。

“帅哥，对体彩博彩有兴趣吗？世界杯，现在赔率很高啊……”

“表情包.JPG”

我拿着手机，想到小妹平时的行事作风，点开表情包，果然在下面看到了一行淡淡的小字，“哥！救我！我在菲律宾，被他们关起来了！”

02

周雅丽是我的小妹，当时国家没有二胎的政策，老爸老妈顶着高龄的风险，偷偷把她生下来。从小全家都把她当成小公主哄着，前几天，她大学毕业，吵着要跟朋友出门看世界，爸妈给了她一笔钱，叮嘱她注意安全，之后她就跟家里再没有联系。

我懊恼地站起来，在原地转圈，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来，想起同事曾经跟我提起过，菲律宾那边有着一条完整的灰色产业链，经常拐卖少男少女去搞网络诈骗，如果不听话就打断手脚，或者是卖到其他地方……

我不敢想小妹现在的生活环境，生出了一点儿想要报警的心思。

“喂？阿伟哥，出来喝酒啊？”

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张志强打来电话约我，我盯着电视对他说，“雅丽出事了！”

半小时后，张志强赶到了我的出租屋。

我把手机递给他，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志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比我稳得住，他迅速加了博彩的号码，投了一千块钱，买了几注。

“阿伟哥，想要把雅丽救出来，必须要稳住他们，让他们觉得咱们是条大鱼，才能让雅丽继续跟咱们联系！你手里有多少钱？咱们现在买机票，去菲律宾！”

张志强是雅丽的同学，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雅丽，但小妹对他没有那份心思。

他倒是聪明，选择采取迂回策略，跟我和爸妈打好关系，逢年过节都会上门送礼，把“备胎”两个字做到极致，还任劳任怨。

但眼下，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帮手，况且张志强有亲戚在菲律宾做生意，还能够帮忙打听点儿消息。我心一横，收拾两件衣服，跟他坐上了飞机。

03

落地菲律宾，张志强的亲戚来接我们。

坐在小小的面包车上，张志强着急的询问亲戚，“表舅，找到了吗？”

“这种事情急不得，你们也知道，国内的人在菲律宾做这种事情太多了，境外的IP，国内的网警抓不到，他们听到风吹草动就会换地方，得慢慢来。”表舅回头看了我一眼，猛地吸了两口烟。我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两沓钱，塞到他手里，恭敬客气的说：“还麻烦你多费心，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雅丽的情况也不好，还是越快找到越好。”

表舅把钱收了起来，顿时换上了笑脸，态度也比刚才要和颜悦色。

“你放心，先住下，我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我点点头，看着车窗外的菲律宾夜景，心里默默想着，“小妹，一定要坚持住，哥来了。”

当晚，表舅拿着几张照片来到我们的房间，上面是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背后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院子里隐约能够看到拴着一条黑色的狗。

“我朋友说，这栋楼里的情况有点儿奇怪，平时没有人出来，但是总能听到里面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订餐也都是几十份，估计就是窝点。”

“我已经把你妹妹的照片发给他们看了，说是好像见到过长相差不多的女孩儿，但不确定。”

表舅带来的消息让我燃起了一点儿希望。

这几天，我和张志强轮番跟雅丽联系，投了几万块钱，对方的管制像是放松了一些。雅丽可以跟我们聊一些博彩之外的话题。

“你吃饭了吗？这几天的彩票都赔了，再这么下去，我就不买了。”

我不知道雅丽身边有没有人盯着，只能试探的套话。

很快，对面回复了一句，“谢谢小哥哥的关心，我随便吃了点儿。这几天的手气不好，不如换换类型，投一点儿赌球的？世界杯的赔率很不错。”

我和张志强盯着电脑屏幕，对视了一眼。

“好。”

我们又投了几千块钱，然后问，“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订一点儿吧。”

“小妹妹工作起来挺忙的，哥哥有点儿心疼。”

在旁人看起来，这不过是色欲熏心的宅男想要撩拨网络美女。

我紧张地等待着，希望雅丽能够聪明的想通其中的关键，给我一点儿线索。

“我还是喜欢吃家里的味道，中餐。”

“在外面工作，老板经常给我们订……但是跟家里的味道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中餐厅！

04

张志强立刻让表舅去找那栋可疑的建筑周围是否有中餐馆，很快，我们收到了消息，的确有家华人开的饭店，每天的销售额非常可观。

“我去探探消息，你在这儿等着。”

第二天，我换身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找到那家中餐厅，“请问老板在吗？”

“我就是，你有事儿吗？”

抽着烟的矮个子男人打量着我，我立刻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您好，我是从国内来的，本来想要投奔亲戚，结果……”我顿了顿，“您这儿缺人吗？我什么活儿都能干，脏活累活都行，只要能赚点儿钱。”

来的时候，我看到餐馆门口贴着“招聘送餐”的中英文启示，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老板绕着我走了两圈，眼珠转了转，“行，那你试试吧。”

菲律宾的中餐馆生意很火爆，第一天，我送了五十多单，但是那栋建筑却没有下订单。我曾经几次路过那里，想要偷偷看一眼，只是停留了两三分钟，就会有人走出来驱赶。

我不敢再过多停留，只能等待时机。

张志强继续用账号跟雅丽联系，搞博彩诈骗的人很懂得利用心理，前几天倒是赚了几万块，但后面就连续赔钱，我们控制着进度，搭进去几万块，跟雅丽保持联络。

终于，在周末，老板把外卖箱递给我，掏出一张便签写着的地址。

“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这家……记住，别乱看，也别乱走。”

老板讳莫如深的告诉我，我强忍着心里的激动，很快来到了那栋建筑，按响门铃。几个操着口音的男人走出来，隔着铁门问，“做什么的？”

我指了指肩膀上的外卖箱，“送餐。”

“进来吧。”他们看了我一眼，打开门，带我走了进去。

三层的建筑，窗户和门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儿光能够透进去。到处弥漫着烟味还有食物的味道，通过走廊，一楼的房间摆放着几十台电脑，许多年轻人坐在电脑前面，打着电话，嘴里都说着套路化的话，“哥哥，你还是再投一点吧，说不定就能够回本了呢。”

“现在就停下，多可惜呀。”

“是呀，我能够从中间得到抽成呢，你就算是为了我……”

我想要从其中寻找雅丽的身影，动作也慢了点儿。背后看着我的壮汉皱着眉走过来，紧盯着我问，“你看什么呢！送完东西就赶紧走！”

“好。”我连声答应，把头埋下去，思考着该怎么多停留一会儿。“您这儿有卫生间吗？我想上个厕所……这跑一天了，实在是……”我弯腰捂着肚子，但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狠狠踹了膝盖一脚，“费什么话，赶紧滚！”

他们的警惕性很高，不允许陌生人停留太长时间。

我怕打草惊蛇，只能暂时离开，回去跟张志强商量要怎么办。

“楼上估计是他们的宿舍，我没有看到雅丽，她可能在楼上……”

“我还是得想办法进去，你在外面等我的消息，随时准备报警。”

我在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不管有多危险，都必须要把雅丽带出来。

05

三天后，我又拿到了那栋建筑的订单。

送餐前，老板叫住我，把我带到一边的角落里，压低声音的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为了事儿来的。但是那栋楼里住着的人不好惹，之前有人想要混进去，全部都被打残了扔出来的。他们背后有靠山，当地的警局也不会管，你要是想要保着这条小命，就趁早断了念头。”

“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啊？”

老板看起来凶，实际却是好人。

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我对他也很感激，但是雅丽还在里面，我不可能让她受苦。

“老板，我只能做到今天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但是我的家人在里面，我必须要把她救出来。”我抓着外卖箱，扛到肩膀上，“如果有人来问你关于我的事情，还希望你能够帮我多说两句，别让他们怀疑，谢谢了。”

外面下着雨，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里。

雨点砸在我的身上，我用手臂挡着，跑到那栋建筑，有人把我带了进去。

我从外卖箱里把每份盒饭拿出来，尽量放慢动作，同时盯着房间里的人，直到看见角落里的熟悉身影——雅丽！是她，她果然在这儿！

雅丽背对着我，戴着耳机，不停的打字，联络着“客户”。

可能是我的情绪有点儿激动，惹得周围人产生了怀疑，原本坐在凳子上的壮汉站起来，拎着电棍向我走过来，“你看什么呢？”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把我推到墙上，“我看着你有点儿脸生，哪儿来的？”

“国内来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没找到，钱也被骗光了。”

我把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带着点儿紧张的看他，“大哥，你这儿还招人吗？”

“餐馆给的钱太少了，我想要赶紧赚够钱，回国去。”

“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我娶她呢，这一分钱没有，岳父岳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尽量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壮汉上下打量着我，“不用，我们这儿不缺人。”

不行！我必须要留下来。

我咬紧牙关，想要再说两句的时候，从楼上的房间忽然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站在栏杆处看了我一眼，“知道博彩吗？”

有戏！我按捺着激动的情绪，点点头，“以前跟群里的朋友一起玩儿过几次，赔进去不少钱，就收手了。”那男人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让壮汉把我放上楼。

二楼的办公室，背后的白板上写着很多诈骗的套路话术，还有一些数据。

我扫了一眼，默默记下，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待着他的问话。

“有兴趣做博彩代理吗？”

“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加入我们的网站，拉人进来。只要你能够拉进来一个人，我就给你一百块钱，如果他们赢了，你的工资就会少一点儿，但如果他们输了。输多少，我从里面抽成给你30%，怎么样？考虑一下。”

“只要你认识的人够多，能够拉进来的人够多，几个月，你就可以回去买个房子，把女朋友娶回家。”他盯着我，循循善诱的说着。

必须要承认，他很能够蛊惑人心。

这么高昂的报酬比例，我真的有点东西。

“好，我愿意干。”

06

跟我想的一样，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我。

“这儿是员工宿舍，男的都住在三楼，平时除了上班，别随意走动，别随便乱碰。”壮汉带着我来到三楼，给我分发了一点洗漱用品，告诉我在这儿工作的规矩。

我看着房间里堆着的几个上下床，眼珠转了转，掏出点儿钱塞到他的手里。

“大哥，我问问，楼下的那些姑娘平时都……”

壮汉挑了挑眉，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很显然误会了，“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我都出来这么久了，咱们都是男人。”我对他点点头，很多话没有说清楚，他也能够理解。壮汉把钱收起来，环顾周围看着没人，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最好别打她们的主意，那些姑娘都不是自愿进来的，平时看的严，要是让老大知道你跟她们有来往，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

他们做博彩诈骗的，也同时进行人口贩卖的工作，用各种借口把人骗过来，然后关起来，不管是靠打还是靠饿着，逼迫她们为自己干活。想要逃跑，抓回来就是一顿打，打到奄奄一息，最后彻底丧失了逃跑的念头，在这儿日复一日的帮他们骗人。

“我知道了。”

怕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只能装作放弃的松了口。

晚上，我从鞋底抠出一个通讯器，躲在被子里跟张志强联络。

这是他拜托表舅拿到的，能够躲开简单的探测仪器，也能够保证我们每晚有联络。我把里面的情况告诉他，“等我拿到证据，你就立刻报警，让他们进来抓人。”

“好。你要小心。”

张志强很快回我，“听说他们今天到餐馆去问了你的情况，老板按照你说的，把他们敷衍过去了，不知道会不会相信。”

“我明白。”

我心里一抖，想起壮汉腰间挂着的电棍，说不定他们也有枪。

明天还是得想办法跟雅丽接触到，告诉她，我来了。

我揣着心事，一夜都没有睡着，等天亮，有人到宿舍，用电棍敲着床，把我们都叫醒，“上工了！磨蹭什么呢？今天完不成KPI，你们都别想吃饭了！”

壮汉哑着嗓子的说着，催促我们来到各自的工位上。

面对着电脑，我眼神在房间里寻找着雅丽的身影，很快，我看到她坐在靠近走廊的角落。

“你最近怎么搞的？前几天钓的大鱼呢？”

“赶紧发展新客户，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世界杯的总决赛马上要来了，赶紧多找几个，要不就别睡觉了！还是你想要再被关进小黑屋？”

穿着花衬衫的猥琐男人把手放在雅丽的肩膀上，像是在训斥她，言语间提到了小黑屋。

我昨天听壮汉跟我提起过，小黑屋是专门治那些不听话的人，男生进去无外乎是一顿暴揍，再加上各种精神折磨。女生进去则是会被他们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