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魏昭配不上公主,退而求其次娶了我。
三年后,得我扶助,魏昭屡立战功,成了大将军。
凯旋回京之日,不愿和亲的公主当街拦下魏昭:
「将军当年说过,功成名就之日,就会向皇上求娶本公主,你忘了吗?」
魏昭牵起我的手:「臣已有发妻,请公主自重。」
公主哭得梨花带雨,魏昭一眼没有看她。
可公主出嫁和亲当天,魏昭却不顾九族荣辱,带兵冲出京城抢婚,并用军功向皇帝抵了罪名。
公主如愿嫁入将军府,她在我面前放低身段:「我愿做妾。」
魏昭心疼不已:「公主岂能做妾?从始至终,她只是公主的替身。」
我没有大哭大闹,只将堕下的死胎送到魏昭眼前,作为他与公主新婚的贺礼。
他却发了疯,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心狠。
我冷眼看他:「因为,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替身——还是最廉价的平替!」
魏昭凯旋回京时,云兰公主拦在了他的马前。
公主鬓发凌乱,泪眼汪汪,不顾街上人多,当众问:「魏将军当年说过,功成名就之日就会向皇上求娶本公主,你还记得吗?」
魏昭眉心一动,下意识看向与他同行归来的我。
三年前,魏昭与我成婚。
成婚第二日,魏昭接旨意赶赴边关退敌,我换下珠钗穿上戎装,随他一起出征。
这三年,我既是他的夫人,也是他的军师。
我为他出谋划策,把他从一个空有爵位的纨绔子捧成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人人都知魏将军的夫人是叶家嫡女叶楚鸢。
公主却好像忘了魏昭已婚这回事儿。
她期盼地看着魏昭。
在她的视线注视下,魏昭牵起我的手,冷声告诉公主:
「臣已有发妻,请公主自重!」
2
公主怨恨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抢了属于她的东西。
这时,几个宫里打扮的嬷嬷随着两个御前侍卫赶来,把公主半拽半请地带上马车。
公主拼命挣扎哭喊:「我不要和亲!我不能和亲!羌国的国君已经七老八十了,我怎么能去做他的侍妾呢!」
「父皇,我母妃犯的错,你为何要来惩罚女儿啊!」
云兰公主的母妃是宁贵妃。
三年前,贵妃盛宠一时,风头一度压过皇后。
她的女儿自然也成了大盛最尊贵的公主。
当年的魏昭还是个纨绔子。
魏家空有一个世袭的末等爵位,在朝中说不上一句话。
凭着这个爵位,魏昭混上了宫宴。
在宫宴上,他看到了那时娇艳华贵的云兰公主,对她一见倾心。
直言想做她的驸马。
云兰公主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斜眼看他:
「只有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才配做本公主的驸马,你还不配!」
三年前,魏昭配不上公主,退而求其次娶了我。
三年后,得我扶助,魏昭屡立战功,成了大将军。
而公主,已经因为母妃犯错被迁怒,即将被皇帝送去偏远小国和亲。
贵妃陷害皇后太子不成,被赐毒酒死于冷宫。
皇帝盛怒之下,恨屋及乌,也要弃掉公主这个女儿。
她的高贵荡然无存,所以今日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体面地来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救她。
3
她看着魏昭,犹如即将堕入深渊的鬼魂仰望着最后一缕光芒:
「魏昭,你真的忍心看我这样吗?」
魏昭冷着脸,看似不为所动,可他握着我的手却越收越紧,把我弄疼了。
公主是戴罪的皇家弃子,御前侍卫拿她当半个犯人,拽她上马车时不留情面。
公主挣扎着,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她摔下来那一瞬间,魏昭甩开我的手,从马上跳下来,冲上前将公主扶在怀里。
公主抬头看到是魏昭,眼泪汹涌而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三年前初次见你,我也是心悦你的,只是那时轻狂,不愿承认。」
「后来听说,你大婚第二日便去投军,在边关屡立奇功。」
她特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这么拼命建功立业,只是为了配得上我。」
魏昭没有否认。
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二人。
「将军。」
我出声,提醒魏昭他如今的身份。
魏昭看了我一眼,公主将他抱得更紧,是一个占有的姿态。
仿佛她才是魏昭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三年前,魏昭三书六礼迎进门的夫人是我。
「我进宫述职,你先回府吧!」
「进宫述职,要抱着公主去吗?」
「公主脚崴了。」魏昭反问:「夫人,难道你连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4
他抛下这句话,抱着公主,大步流星地往宫里走去。
留我一个人,面对京城百姓的指点议论。
「这魏将军,真有当年那位战神的风姿。」
「这将军夫人不如公主貌美娇柔,当年要不是公主瞧不上魏昭,哪轮得到她这样一个小官女儿高攀魏府啊!」
「魏将军如今凯旋而归,若没有娶妻,必然有资格做公主的驸马爷了!」
「可惜啊,他这位夫人看他跟看宝贝似的,丈夫去打仗,她还跟着去,一个女子,混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成何体统嘛!」
一旁的副将出声制止了百姓的议论。
他们清楚,这三年,魏昭能屡立战功,全靠我这个幕后军师为他出谋划策。
我在军中是有威望的。
魏昭的军功,有一半该算在我头上。
5
直到傍晚,魏昭才从宫里回来。
我问他皇帝对前线战事有什么批示。
魏昭沉默许久,答非所问:「公主这一年,过得很不好。」
我一愣,淡声道:「我也听说了。」
魏昭见我对公主的境遇如此冷漠,不满的问:「你就没有半点同为女子的悲凉怜悯之意吗?」
我一笑:「公主有公主的责任,历史上和亲的公主不下百位,将军若要心疼,只怕心疼不过来呢!」
「还是说,将军只心疼云兰公主一个?」
魏昭噎了一下。
「明日便是公主和亲远嫁的日子,她见你凯旋而归,将你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伸出手指指在魏昭心口:「将军也很心疼她,是不是?」
6
魏昭眼神一闪:「羌国老皇帝已经折磨死好几位和亲公主了,我只是不想公主成为下一个。」
「那将军打算如何?和亲圣旨已下,没有转圜余地。」
我拿起茶盏,撇了撇杯中的茶叶:「街上人人都说,你如今堪当驸马人选,今日你抱着公主入宫,城中可留下不少佳话。」
魏昭忽然看了我一眼:「夫人在吃醋?」
他的双眸在这一瞬很明亮,让我恍惚又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心一下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放下茶盏。
魏昭伸手锢住我的腰,呼吸与我缠绵。
这三年在边境,最开始,我与他貌合神离。
历经几次战役、共度数次生死后,魏昭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最腻歪的时候,他也曾与我在边境线的明月下忘情相拥,许诺生生世世待我好。
那三年,我将他驯服得很好。
他俨然已经脱了纨绔子的壳,成了一个忠君爱国、英勇多谋的少年将军。
虽比不上那人万分之一,但终于有几分神似。
我也以为他是那个人了。
这一晚,魏昭没有半分行军的劳累。
他折腾我到半夜,直到我累得昏睡过去,迷糊间只觉身边被窝一塌,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到底什么也没抓住。
第二日清晨,我在一阵腹痛中醒来,从床上起身时,丫鬟翠苗急匆匆地跑进来:
「夫人,不、不好了!」
「将军昨日半夜点兵追出城外,劫了、劫了公主和亲的队伍!」
7
我的心猛地一沉。
和亲事关两国安稳,魏昭敢劫和亲的队伍,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身后九族的命了。
我的心绪剧烈动荡,忽然身下荡出一片温热。
血腥味扑鼻而来,腹部抽痛得我喘不过气。
翠苗连忙去请了太医。
「夫人已有两月身孕,这是动了胎气。」
太医看过脉,委婉地说:「头三月,不可有剧烈房事。」
我在军中待了三年,一向浅眠。
魏昭知道我易醒,所以昨夜才那样如狼似虎地折腾。
原是为了让我昏睡,他好半夜去劫公主啊!
「将军现在在何处?」
「劫和亲公主可是重罪,将军劫下公主后,便进宫向陛下负荆请罪了。」
爹娘一早听闻了消息,急匆匆赶来魏府,他们担忧我的安危与前程。
我爹愁眉不展:「破坏和亲可是能诛九族的死罪!如今他和公主一道跪在宫里,请求陛下收回和亲旨意,说一切罪责,他一力承担。」
好一个一力承当。
我是魏昭的发妻,他为了公主如此癫狂,皇帝若降罪,我和腹中的孩子都得给他们的爱情陪葬!
我娘愤愤不平:「如今皇城内外都在传,说魏昭和公主是苦命鸳鸯,他这么做,把你置于何处!」
我摸着肚子,苦笑一声:「好一对苦命鸳鸯,倒是我不合时宜了。」
到底只是那人的平替,是我对他奢望过多了。
「我怀孕的事,不必告诉他。」
我缓缓闭上眼,平息愤怒。
我花了三年时间调教魏昭,终于把他塑成了那人的影子。
好好的一个替身,从他带兵为公主追出皇城的那一刻,突然就烂掉了。
8
魏昭和公主在皇宫跪了一天一夜。
皇帝没有见他二人。
魏昭的母亲刘氏冲进了我屋里,见我气定神闲地品茶写字,大怒:「你夫君现在在宫里跪着,你却在这里享受?你算什么贤妻!」
我嗤笑:「母亲,我是战场杀敌的将,从来没想过做什么贤妻。」
「老侯爷走后,侯府落魄多年,魏昭从前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若不是当年我提着剑去青楼把他抓回来练兵,现在的魏府早就无人问津了,老夫人今日又怎么能在我面前摆你做婆婆的款呢?」
刘氏想反驳我,却找不到自己的理:「来人!来人!给我掌她的利嘴!」
满屋子的下人都不敢动手,没人听刘氏的。
老侯爷走后,她既打理不好家业,让魏府内宅财务堪忧,又管不好儿子,溺爱魏昭以致他一事无成。
如今侯府能势头再起,是用我的嫁妆撑着。
魏昭能功业有成,是我陪他在边境出生入死博出来。
下人们都知道,侯府真正能靠得住的女主人,是我。
刘氏见没人听她调度,咬牙切齿:「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昭儿休了你!再娶个温顺听话的进来!」
9
下午的时候。
魏昭身边的小厮跑回来说要取些山参片。
「公主跪晕过去,皇帝不曾松口,太医也不敢医治。」
「将军便说......」
那小厮低下了头:「说夫人房里有一株千年山参,让夫人取两片,送去宫里给公主服用,好让公主撑一撑。」
彼时我正喝着安胎药,药好苦,呛得我心烦意乱。
翠苗气不打一处来:「那千年山参是夫人的嫁妆!夫人身体也不好,如今还!」
她及时刹住了「怀孕」两个字。
「总之自己吃都不够,凭什么给公主?」
那小厮为难:「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翠苗还要再说什么,我递了她一个眼色。
翠苗是我的陪嫁丫鬟,自小同我一起长大,她明白过来,便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很快,她就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递给了那小厮。
小厮接过,欲言又止。
我懒懒抬眸:「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将军劫了和亲的婚事,皇上震怒,将军的意思是,夫人您是镇国公嫡女,有国公府的脸面,夫人自身也是巾帼英雄,身上军功不少。」
「将军说,夫人若真的顾全大局,也心疼他这个夫君的话,就该进宫。」
「陪、陪他和公主一起跪,以求皇帝原谅。」
我气笑了:「好啊,让他与公主再等等,我心情好了,便进宫去面圣。」
那小厮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10
之后,听说公主吃了参片,却还是跪晕了几次。
翠苗听了说:「那毕竟只是片得极薄的生姜片而已。」
那千年山参是我爹在边境征战时千辛万苦为我挖来的,我自小体弱,爹爹说,山参能为我保健身体。
如此珍贵的药材,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也配吃吗?
那日,我让翠苗随意拿几片生姜切了片打发了。
生姜辣口,自然——也能提神。
何况公主这种软骨头,就算吃了真的山参,也阻止不了她往有妇之夫身上倒啊!
第三日,我才慢悠悠地进宫。
我是镇国公之女,少时曾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皇帝待我很是亲厚。
从皇宫正门进去时,大老远便看见魏昭与公主跪在偏门的位置上。
这几日还下了一场雪,公主已经跪得脸色发白,她也远远瞧见了穿着大氅的我,忽然身体一歪,便当着我的面靠进了魏昭怀里。
魏昭立刻小心地搂住了她。
我冷冷一笑。
进了正德殿,行礼过后,皇帝叹气:「当日你这桩姻缘还是朕指的婚,想不到,如今给你难堪的却是朕的女儿。」
他试探我:「楚鸢,你可是来为你夫君求情的?」
殿外,魏昭扶着公主说:「放心吧,叶楚鸢那么爱我,一定会为我向皇帝求情的,公主你也不会有事,我会护着你。」
殿内,我再次下跪道:
「皇上,魏昭先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其次才是妾一人的夫君。」
「身为将军,却知法犯法,劫持和亲队伍,毁坏两国邦交。」
我缓缓抬眸,淡声道:「理应按军法,处绞杀之刑!」
11
皇帝听了我的话都沉默了一瞬:「你如此狠心,魏昭知道吗?」
我铁面无私地答:「他理应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皇帝摸着白胡子,沉默了片刻,说:「边境不安稳,朝中缺的是魏昭这样年轻的将才。」
「他从前虽然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但这几年有你管教,也算是有出息了。」
皇帝颇为欣慰:「可见,朕当年赐婚是正确之举。」
「当年你险些为江清则殉情,朕赐你婚事,也是在开解你,不至于让老国公中年丧女。」
我垂下眼眸,不让皇帝窥见我眼中的痛苦。
江清则,是启国百姓眼里的少年战神,亦曾是我的未婚夫。
五年前,江清则死于边境赤炎之战,以身殉国,我亲去边境将他接回了家。
之后一身白衣戴孝,敲三天登闻鼓,要皇帝严查赤炎城内奸乱国一案。
那段时间,整个皇城都知道,叶家大小姐为了江清则疯了,是名节也不要了,前途也不要了。
皇帝为了粉饰太平,强行给我赐婚,又用我叶家九族压我,逼我息事宁人。
之后我便嫁给了魏昭。
「朕看,如今的魏昭,竟有几分当年江清则的影子,想必是你有意为之。」
「也好,与清则那孩子有几分相像,也是魏昭的福气。」
提起江清则,皇帝叹息一声:「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清则他,是为国捐躯。启国百姓都会将他记在心里。」
「那你呢?你与他青梅竹马,少时更是定过婚约。」
我眉心一动,坚定道:「他永远在我心中,不曾离去。」
12
「魏昭与江清则如此相似,若朕杀了他,只怕你也舍不得,朕会对他小惩大诫。」
「至于公主,她如此闹了一场,名节已毁得彻底,连和亲的价值都没了,除了魏昭,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收她。就让她去做个妾吧!」
皇帝如此决策,我无比硌应——这算什么?
魏昭只是我迫于皇权,将就之下调教的一个替身,如今这个替身居然沾着江清则的光,从如此重罪下逃脱了?
我当年被皇帝赐婚,与魏昭朝夕相处,他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惹人心烦,我只得花些心思调教他,聊以慰藉。
如今在皇帝眼里,他一个替身竟能与江清则相提并论了?
我正要说什么,皇帝却摆摆手:「此事就这么定了,你退下吧!」
我从正德殿出来时,太监也带出了皇帝的口谕。
公主听说自己不用和亲,还可嫁给魏昭,满脸欢喜得意——她的目的达到了,用昔日情谊诱使魏昭为他不顾九族生死破坏和亲,不仅完成了自救,还成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归宿。
魏昭也长松一口气,两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
公主果然是个软骨头,又歪倒在魏昭怀里。
魏昭看了我一眼,一副责怪的语调:「你给公主的参片是生姜片!」
「你为何三日后才来宫里求情?」
「你叶家有丹书铁券,我劫亲的那一晚,你就该回国公府请出丹书铁券为我免罪!」
「叶楚鸢,你却冷眼旁观整整三日!你真够狠心啊!」
他一通质问,自认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郎,你别怪她。」
公主身体一软便倒进魏昭怀里。
魏昭便当着我的面打横抱起公主,头也不回地往宫外走去。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抬头,见是太子景渊。
「你当真能从他身上,找到清则的影子吗?」
「人人都说他越来越像清则了。」
我冷冷望着魏昭与公主相拥的身影:「可我后悔了。」
「是我把他培养成了清则的影子,如今这道影子脏了,便由我来,亲手扼杀!」
13
公主一进魏府就病倒了,太医去她那边看过后,悄悄来我这儿回话,说只是跪破了膝盖,受了点风寒而已,不是大事。
公主却硬在床上躺了十天,魏昭便陪她十天。
为什么每一篇都写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