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夫妻两年,为了让我难堪,他找了个妾室给他生孩子!

栀子欢乐 2024-03-29 13:55:01

“纳妾这种小事,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无妨,将军不必特地来知会我。”

我端出大方端庄的笑容,十分“体贴”地说道。

沈煜的冰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用一双带了寒芒的眼睛斜睨着我,不开口,也不走。

弄得人怪不自在的。

“将军可是还有事?”

我眼带打量,试探着问道。

都说同意了你怎么还不走?

难道要我这个主母给她腾地方?

那不行,这每月八十两的月银,可是我的命根子。

我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也没忘了对沈煜察言观色。

他眉宇藏锋,显然是不大高兴。

我便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又寻思了片刻。

是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端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微笑。

“那毕竟是将军的爱妾,就这么一顶小轿抬进府里,着实委屈了些。这样,妾身明日就请先生来掐算个良辰吉日,热热闹闹地操办一下。”

猜对了沈煜心中的小九九,我不由得有几分得意。

“我纳妾,你很高兴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意,锋利的眼睛如刀子,仿佛要洞穿刺我的心底。

我赶紧低头敛目,将那点溢出来的自得尽数藏了起来。

“将军喜得爱妾,妾身为将军高兴,为沈府高兴。”

我又端出温婉贤淑的模样,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正是一家主母应有的样子。

可不知道为何,男人的眉宇骤然阴沉起来,像是雷雨天前的黑云滚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下意识地低头,装出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

心里却将沈煜这个狗男人骂了八百遍。

天天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要不是我穷,老娘早就不伺候了!

“你随便吧。”

男人冷冷撂下一句,一拂袖,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瞅着他这得了便宜还不知情的模样,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三日后。

怕将军等得着急,我特意选了三日后的吉时。

我一早就命下人们将宅子装点了一番:处处红罗绸缎,到处喜气洋洋。

为图热闹,我还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将柔儿姑娘迎进门。

怕她在人前失了体面,我还专门从沈家的库房里拿出一些玩意儿来给柔儿姑娘添妆,好叫她面子、里子都有了。

不仅如此,我还请了风味楼最有名的大厨来掌勺。

这纳妾的排场,倒是比上寻常富庶人家娶妻还要金贵一些。

席间,众人起哄,非要柔儿姑娘掀开绯色盖头。

柔儿姑娘起初不肯,推三阻四,偷偷拽了拽沈煜的衣角,指望他出面维护。

毕竟这寻常妾室不似主母要出来主持家事,妾室更像是男子私产,总是金屋藏娇,不给人看得好。

若是拿来示人,倒有几分玩意儿的嫌疑。

可沈煜好像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直接叫她将绯色盖头掀了。

他甚至都不自己动手给她掀。

我看了都直摇头。

怪不得人家都说行军打仗的多是莽汉,蠢笨又憨直。

不过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仍就高高兴兴地吃着东坡肉,巴巴地看着热闹。

谁知柔儿姑娘竟真的听话,自己掀了盖头,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来。

那一双眼睛像是春水柔波,脉脉含情,两颊间似染了云霞漫天,端的是我见犹怜。

我心里喜欢得紧,连碗里的东坡肉都忘了吃。

反观沈煜,他倒是平静得多。

眼里无悲无喜,甚至还是那一副冰山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兄可真是有福之人啊!这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不说,家宅还如此和睦,实在是让人羡慕啊,羡慕……”

“对啊,听闻这次纳妾,全都是嫂嫂亲自操办的,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我家里那恶婆娘,若是能有嫂嫂一半,那我就此生无憾了。”

人们端着酒杯向沈煜敬酒,言语间都是艳羡之意。

我听见人家夸我,少不得抬头去看看,这一看,正对上沈煜清冷的目光。

月色霜寒皎洁,他的眸光却比月色还要凉薄几分。

宴席接近尾声,男女宾客大多有了七八分醉意,只有他的眸子,还是那么清明。

我们就这样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不知为何,我竟在他眼中看出几分悲凉。

并不浓郁,却像是冷冷的底色,稀释不开,也挥散不去。

蓦地,我的心微微颤了颤。

这眸光似曾相识。

那年我爹被奸人所害,兄弟流放,娘急得旧疾复发,也跟着撒手人寰。

阖府上下只剩下我一个人。

因为和沈煜有婚约在先,我算是沈家人,这才得以幸免。

彼时我身无分文,也再无亲友可以投靠,便不愿高攀他,去与他说了取消婚约的事。

谁知婆母竟满口阻拦,说婚约早就定下了,断没有悔婚再娶的道理。

她沈家从始至终,只认我这一个儿媳妇。

我听得热泪盈眶,拉着婆母的手哭了许久,最终竟哭倒在她怀里。

听说,后来是沈煜把我抱回房间休息的。

我本以为所有最难熬的时刻都已经过去,却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之后,那个昔日温暖善良的大哥哥已经变了个人。

从那时起,沈煜再看我时,便是如今这般,沁满了霜寒之色。

我想,他大抵是怪我的。

我也知道,若不是我靠着旧日婚约死赖着不走,以他那般丰神俊朗的模样,应该早已娶了高门贵女,平步青云。

可若是当初我真的走了,此刻怕是尸骨都已经凉透了。

生为女子,无权无势,却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有沦为玩物的下场。

我是不甘为玩物的,那便只有一死。

所以虽然对不起沈煜,我还是腆着脸留了下来。

这两年满府都知道他不待见我,从来不在我屋里留宿,但好在婆母把我当亲女儿一般看待,日日照拂,事事挂念。

托她的福,我也攒下一些银子,以供日后自立门户。

只是想要找人疏通门路,打点上下,为父兄昭雪,怕是万万不够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也多了几分悲戚,低下头,不再去看沈煜,而是一杯一杯为自己倒着酒。

我倒是在这里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知道兄弟们如今……

又是怎么一副光景?

我越想越难过,硬挨到散席,把诸位客人都送走,这才抱着酒壶回了自己屋里。

左右没有睡意,便拿出纸笔来,胡乱写下几个大字。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男人清朗的声音念出了我的字迹,我有些奇怪地抬头,看着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沈煜。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睹物思人呢?”

沈煜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却听得云里雾里,一脑门子的疑惑。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我的书桌上。

我看着爹爹亲手为我做的湖笔,还有哥哥为我寻的砚台,一时间悲从中来。

“人都在千里之外了,难道我连想一下,都不能够吗?”

许是酒气有些上涌,我竟然顶撞了沈煜。

他的眼中赫然迸射出几分杀意来。

他劈手夺过了我的印章,狠狠摔碎在地上。

那莹润剔透的印章,直接碎成了三瓣。

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三瓣。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我痛苦地蹲下身,捡起印章碎块,想要看看还能不能拼上,凑活着继续用。

谁知沈煜竟然再次抽风,将印章碎块从我手中夺走,搬起门口的石头,直接将它砸成了粉末。

好家伙。

这是受了哪门子的邪气,在我这耍疯啊!

我气得站起身,瞪圆了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他。

“沈煜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

沈煜猛地扑过来,将我压在屏风上,不待我反应,他的吻便凶猛地落下来。

带着浓浓的酒气和强烈的侵占性,撬开我的唇齿,攻城略地。

我狠狠咬住了他的唇,血腥气弥漫开来,他竟然还是不肯松手。

“唔唔唔——沈煜!”

混乱中,我捶打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

他仍然没有停下。

直到我的眼泪滚落在他的掌心,他方才如梦初醒。

沈煜后退一步看着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心碎。

以至于我抬起头撞见他的眸子时,几乎以为刚刚是我非礼了他。

“他已经娶妻了,你还要念他到几时?”

沈煜声音喑哑,模模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匆匆转身离去。

我呆呆地靠在屏风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刚刚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眼中有点点泪光,晶莹璀璨。

我悠悠叹了口气,走到那块大石头边上,用手捧了那玉章的碎屑。

沈煜大概不记得了。

这玉章是婆母送我的结婚信物。

柔姨娘在府里甚是得宠。

她喜欢醉虾,沈煜便骑马夜奔三百里,跑到海边为她网来最新鲜的虾子。

她喜欢琴,沈煜便寻了市面上所有琴谱赠与她。

她若是喜欢天边的月亮,说不定沈煜也能想个办法飞到天上,硬生生把月亮拽下来给她。

是以,柔姨娘在府中过得十分欢喜。

我也十分欢喜。

一来,婆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待我更好了。

这体现在她新送给我的十二对发簪,一副头面,两个镯子,还有五身衣裳,三双鞋子。

这些可都是真银白银买来的,我太喜欢了。

另一方面,沈煜再也没来发过疯。就连给婆母晨昏定省的时候,他都连一个目光都不给我。

为此婆母很是担忧,我却乐得清闲。

这样的日子温馨又闲适,我十分欢喜。

以至于就连柔姨娘渐渐跋扈起来,我也觉得不过是小女孩使性子,由着她便是了。

“这是夫君特意为我描的眉,夫人你看好看吗?”

柔姨娘在我面前婉转作态,显摆着恩爱。

我瞧着她那做作的小模样,微笑颔首。

“这眉毛像柳叶似的,衬得你眼睛明亮有神,确实很好看。”

柔姨娘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大方地夸赞她,微微一愣,又将发簪摘下来。

“这是夫君特地命人打造的,因着我喜欢牡丹,还叫人做了一副牡丹头面。”

柔姨娘又显摆道。

我看着她那发簪的做工,确实挺精细的,这一个簪子少不得要十两银子,便有些羡慕。

以至于那牡丹历来是正室才能用的,我根本没在意。

柔姨娘见我有几分羡慕,立刻乘胜追击。

“夫君如今夜夜来我这里,夫人你说,若是有了儿子,夫人会不会苛待他呢?”

柔姨娘摸着肚皮,眸光晶亮地盯着我。

原来是来试探我的。

“你不用担心,府中诞下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无论男女,对外我都会给他们个嫡的名分。”

我微微一笑,自以为说得体贴周到,谁知柔姨娘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当场就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晚,沈煜就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孩子还没出生呢,你便惦记着要抢她的孩儿了?”

我一听,这话说的真是补破锅的揽瓷器活——你没事找事啊!

我梗着脖子不服,正要高低给他整两句,就听他又说了。

“要是真的想要孩子,为夫也可以给你,不必惦记别人的。”

说完他便一步步向我紧逼。

我抄起桌上的砚台。

不行,这个可能会砸死人。

我又抄起桌上的花瓶。

不行,这个三两银子,太贵了。

眼看着沈煜都要走到我面前了,我终于抄起了角落的扫帚,堪堪在他即将亲到我的那一刻,将扫帚怼在了他的脸上。

“呸呸呸!”

一阵土灰扬起,沈煜脸上满是脏污,好像刚钻了耗子洞回来。

我不由得大笑出声。

沈煜“咔嚓”一声,将扫帚掰断,黑着脸走了。

……

第二天一大早,沈煜就等在我的屋门口了。

说是他的好友搞了个曲水流觞宴,请了我们在内的四对夫妻。

“将军不如带着柔姑娘去见见世面。”我敷衍道。

毕竟我还想在家里研究研究,在哪儿买个新铺子。

沈煜摇头。

“柔姑娘病了,不便出席。再说,指明了是夫妻同去,我如何能带她?”

可我也不想去啊。

我正思索怎么推脱过去,那边柔姨娘却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走过来了。

“沈郎,我可以去的。我定要拔得头筹,赢了那珊瑚珠串、翡翠头面……”

珊瑚?翡翠!

“我去!”

我笑着迈步上前,挽住了沈煜的手臂。

“柔姨娘既然病着,就好好休养,别累着了。这次我就姑且陪将军敷衍一下。”

曲水流觞宴。

吟诗最多的,就能得到那个价值百两的珊瑚手串。

我不由得摩拳擦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热血沸腾。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王夫人起了头。

“花非花,雾非雾……”

到我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我一挑眉,转头看着沈煜,眼中满是得意、兴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一连说了好几句,句句都点在了“花”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煜的脸却越来越黑。

我可不管那个,今天这个珊瑚手串我赢定了,谁也别想拿走!

我又兴致勃勃地与其他几位夫人斗了五轮,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对手了!

眼看着胜利在望,我却脑内空空,再想不出旁的诗句了。

正在我精神万分紧张的时候,沈煜忽然在我背后咯吱我。

我气得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忽然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

“想赢,就别动。”

他说着,修长的指节在我单薄的衣衫上来回摩挲着,给肌肤带来一丝异样的酥痒。

我强忍着这奇怪的感觉,跟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我激动地喊出来,正好赶在杯子流到面前时念完诗句。

“呼——”

我长出一口气,这一轮,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可下一轮呢?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

那水流下首的张夫人却将酒杯端了起来。

“沈夫人才思敏捷,我自愧弗如。”

嗯?我赢了?!

我满脸惊喜地看着张夫人,又看了看沈煜,好像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我头上!

那价值百两的珊瑚手串是我的了!

沈煜当着众人的面亲手为我戴上了手串,我美滋滋地看着手串,眼睛弯成一条小月牙。

“你戴这个真好看。”

沈煜忽然开口夸赞我,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你笑的时候更好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他又说道。

我不由得退后半步,狐疑地看着沈煜。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第二轮游戏就开始了。

这回由各家的夫君出面,谁先抢到山顶上的那面红旗,就算谁赢。

胜者的战利品是——价值千两的翡翠头面!

我激动地握住沈煜的手,“将军,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我眼神坚定地望着沈煜,“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似乎被我的情绪所感染,郑重地对我点点头。

“你放心,你喜欢的,我必为你取来。”

我伸手在他健壮的胸口和大腿上拍了拍,肌肉紧实,非常有力。

我又偷偷瞥了瞥那四个男人,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全然不似沈煜这般胡服劲装,器宇轩昂。

我顿时觉得稳妥了许多。

我正要再说两句鼓励沈煜,他却伸手在自己脸上点了点。

“你亲我一下。”

这单刀直入的要求,让我有点难以招架。

“为什么?”

我干脆也打直球。

沈煜不说话,只是朝着旁边抬了抬下巴。

我侧头一瞧,那几个夫人都贴在夫君的身边,浅笑倩兮,你侬我侬,要多腻歪有多腻歪。

简直酸倒牙。

我的小眉头紧紧拧在一处,十分嫌弃地撇撇嘴。

“我……”

“不亲”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煜已经低头在我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般的,明明消失得飞快,却让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等我——”

沈煜笑着冲我招手,眸光如星,皎洁清亮。

一如从前,那个满心满眼俱是我的少年。

还未定下婚约的时候,我常翻沈煜家的墙头。

因着府门口有条大黄狗,老是对我凶巴巴的,我常常被吓得挂在他身上。

他便一路抱着我,直到后花园。

那是我们秘密戏耍之处。

捉蛐蛐,挖泥巴,拽锦鲤的须子,偷乌鸦的镜子,捉弄小厮……

整日“为非作歹”。

每每被捉住,都是沈煜一个人顶包。

我则背着满是污泥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做。

婆母也只当看不见。

后来有一天沈煜忽然板着脸,说以后不能扛着我掏鸟蛋,也不能给我当高头大马骑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红着脸,支支吾吾不肯说,只是将厚厚的一捆纸丢给我。

那捆纸沉得不行,我还没抱出府,就被大黄狗给啃了个稀碎。

我只来得及抢救了几张碎纸,挂在沈煜的身上,一边叫他快跑,一边读了出来。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这个字念什么?”

沈煜不说话,只是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以为他是跑得太快累的,慌忙叫他将我放下来,他却不肯。

我便继续念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这个字念什么?”

我有点恼了,他怎么总写我不认识的字啊。

这样会显得我很笨诶。

他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肯说。

我很是气不过,当即撇撇嘴,闹着要回家。

谁知刚一回家,母亲就告诉我,我的亲事定了,以后不能去翻沈家的墙头了。

要学着做妻子了。

沈煜很快就从山上下来了。

当然,是带着那面红旗下来的。

我高兴得将那翡翠头面抱在怀里,欢喜得眉开眼笑。

回府的路上,我们没有走最近的路,而是经过了一条热闹的街市。

沈煜下了马车,对我伸出手。

我看了看怀里的翡翠头面,摇摇头。

“咱们还是直接回府吧。”

我怕东西丢了。

沈煜将那翡翠头面放进盒子里锁上,又将盒子放进马车隐蔽处,径直抱我下了车。

我手里捏着钥匙,和沈煜在街上闲逛。

许是他今天的一举一动都一反常态,所以我在人群中偷偷打量他。

谁知刚一抬眼,就被他捉个正着。

“你偷看我做什么?”

沈煜唇角沁着笑,恶人先告状。

“你不偷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

我没理辩三分。

气氛一时间有点紧张,我捏着钥匙的手心里都出了汗,不知道是该移开眼光,还是应该继续和他对视。

沈煜却率先扭过头去,不理我了。

看着他背对着我的样子,我忽然有些失落。

“狗男人。”

我甩着帕子,压低了声音骂道。

“狗男人给你买糖葫芦来了。”

沈煜笑吟吟地开口,献宝似的将一串山楂送到我面前。

我心里欢喜,伸手就要去接。

可一想到刚刚还在斗嘴,这么快就被一个糖葫芦收买了可还行?

可是……

那山楂它又大又圆,红彤彤的,一定很酸甜可口。

“给个面子?”

沈煜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适时地讨饶。

我便顺理成章地接过那糖葫芦,努力板着脸吃了起来。

“卖铺面了!卖铺面!”

一个老伯在店面门口大声吆喝着,声音很大,却带了一丝凄苦。

我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那个老伯有急事要回故乡,这辈子再也不会回京城了。

所以要将经营了十几年的铺面卖掉。

因为卖的急,所以价钱比市价低了三分。

“我买!”

我一看有这么大的便宜,这么好地段的铺面,当即拍板。

“老伯你等着,我这就去取钱。”

我说完,不等老伯答话,三口两口将糖葫芦塞进嘴里,拉着沈煜就在街上飞奔。

一路跑回侯府,取了自己的钱匣子,就又往街上跑。

虽然骑马肯定快一些,但是闹市纵马可不是小事,万一伤了人,那就不是钱的事情了。

所以我只好靠自己这两条腿。

但我实在高估了自己,这刚跑出府门口没几步,我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怎么办啊,去晚了,我怕别人买了!”

我心急如焚,占不到这个便宜,就跟平白被人抢了钱一样难受。

沈煜见状,直接将我抱在怀里,向着长街飞奔而去。

他抱着我,我抱着钱匣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街过巷,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你把我放下来吧,他们会笑话你的。”

我有些为难地将头埋在沈煜的胸口,从他怀里探出一对眼睛来看着他说道。

“无妨。”

沈煜沉声道,脸上却满是骄傲的神情。

“他们若是有这么好的妻子,也会如我这般。”

“他们笑话我宠妻,我还笑话他们没有妻子可宠呢!”

沈煜这话逗笑了我,我忽然想起从前为了躲那大黄狗,也是这么挂在他身上。

那大黄狗还撕碎了沈煜送我的废纸……

想到那些诗句,我蓦然愣住了。

原来如此。

我悄悄看着沈煜俊逸的侧脸,忽然生出几分不该有的贪念。

“这可是我婆娘的救命钱!”

刚一进店铺,就听见老伯高声喊道。

那老伯将店契从一个富商手里夺过来,眼中满是愤慨。

“去去去,这店我不卖了!”

老伯挥手驱赶,那富商却不依不饶。

“不卖了?你可想好了,若是没有这钱,你婆娘就只能眼睁睁等死!”

富商说着,将折扇一打,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倒要看看,我王有贵看上的店铺,谁敢买!”

“我敢!”

我朗声喊道,从沈煜身上下来,对着那个富商怒目而视。

“你又是谁?”

富商见我是个女子,眼中满是不屑。

沈煜却不声不响,将府上腰牌亮出来。

那富商看见沈府的腰牌,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告饶着跑了。

老伯的一脸愁容在看见我之后,又多了一线生机。

他期待地捏着店契,看着我将钱匣子打开,从里面数出银票。

一百两一张的,五十两一张的,还有几个零零碎碎的银块。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七十二两。

我将银票递给老伯,后者眼中含泪,半是激动,半是悲苦。

他颤抖着手,将一辈子的心血——那份店契递给我。

我没有接。

“权当我入股了。”

我笑着说道。

老伯的眼中满是疑惑。

“贵人刚刚……不是说要买下铺子,开胭脂水粉店?”

“不了。”

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原先不知道老伯是为了救人,现在既然知道了,怎好趁人之危呢?”

我笑着推还老伯递过来的店契。

“价钱还是咱们讲好的价钱,只是算我入股,店面还是你来经营,日后五五分账。至于尊夫人……”

我回头看着沈煜,眼中满是期待。

“我会派兵将她从老家接过来,延请京中名医为她诊治。”

“是了。”

我笑着回头看向老伯,面上平添几分神采。

“这……这……”

老伯有些茫然地念叨了两句,眼中忽然溢出泪水。他哆哆嗦嗦地弯了膝盖,竟是要给我们跪下。

沈煜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老伯一连声道谢。

回府的路上,沈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决定无视他的目光,任凭他怎么看我,我就当块木头。

万万没想到,他在府门口拦住了我。

“原来你喜欢的是钱。”

他自顾自地说道。

多新鲜啊,不喜欢钱,难道喜欢你吗?

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但是绞在身后的手指却出卖了我的心绪。

沈煜浅笑一声,将我的手从身后拉出来。

“你那么喜欢钱,却还是帮了有困难的老伯,夫人真是人美心善,简直就是女菩萨。”

他笑着说道,拉着我的手走进府里。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新鲜词夸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自己的手,没有拽开,只得任由他牵着。

这一牵,就一路被他牵到了我的院里。

柔姨娘刚好在院外的鲤鱼池附近徘徊,见到我们如此,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随后就变成了欢喜。

我不知她为何这般欢喜,只是看着她那娇艳的模样,我的心头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浓云。

湿漉漉的,阴沉沉的,压在心上。

我不由得加快脚步,抢在沈煜之前进了屋。

待他紧跟着要进门时,我便“砰”地一下将门关上,给沈煜碰了一鼻子的灰。

沈煜站在门外,半晌没有动静。

我又有些懊恼起来。

若他真的就不进来了,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我又臊得红了脸,一边念叨着“好热啊”,一边悄悄把窗子打开了。

我从窗边探出头,想要瞧瞧沈煜到底走了没走,结果就撞见他正一脸笑盈盈地瞧着我。

我慌忙想要关窗,他却抢先一步,从窗口跳进了我屋里。

四目相对,我只觉心中好像有小兔子乱跳一般,全不复往日的从容。

我紧张地拿起茶盏,准备喝点茶舒缓一下心神。

却看见那茶盏上画的牡丹图样,想到柔姨娘头上的那个发簪,气得直接摔了杯子。

“啪!”

茶盏碎在地上,我转过头,索性也不装了,恶狠狠地瞪着沈煜。

“你若心悦于我,想与我厮守终生,我便容不下旁的女子。”

“没错,我就是这么爱财,善妒,无理取闹。”

我抢先把他可能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原以为他会厌恶我,会一纸休书将我踢出沈府。

谁知他却怔怔地看着我,薄凉的眼眸里忽然沁出层层笑意。

像是春日冰消雪融,桃李争艳,他眼中带了十分笃定。

“你吃醋了。”

“我没有。”

我将身子侧到一边,死鸭子嘴硬。

沈煜却从怀里掏出三张纸,递到我手上。

“这是柔姑娘为我制定的作战计划。”

他笑着说道,眼中满是计划得逞的狡黠。

“让她吃醋。”

“早日圆房。”

“投其所好。”

我一一念出纸上的字迹,脑海中忽然有一条线,将近日发生的事全部串联在一起了。

“柔……姑娘?”

“咱们早日圆房吧夫人!”

我和沈煜同时说道,我猛地按住像狼狗一样兴奋扑过来的沈煜,一脸的严肃。

“一句话,给我交代清楚柔姑娘的身份。”

“西北沈家军百夫长,我的情感军师。不是姨娘。”

沈煜说完巴巴地看着我,就像狗看见了肉包子。

口水都要滴在我脸上了。

“将军,卑职有重要情报,必须面陈!”

真是及时雨啊!

我赶紧从沈煜的怀里钻出来,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旁的榻上,对沈煜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忙公务。

沈煜脸上竟显出几分气急败坏来。

他从床上起来,大步迈出门去。

我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偷看,也不知他二人嘀嘀咕咕了几句什么,只知道沈煜的脸色阴晴不定。

一会儿极为担忧,一会儿又隐隐有些激动。

“派人去看着他,日夜监守,不得有半点差池。”

“那夫人……”

“我亲自看着。”

隐约间听见这么两句,我就更加好奇了。

正伸长了脖子准备细听,沈煜却走进来了。

我被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垂下眉眼,硬装无事发生。

沈煜也不戳穿,只是交代了一句。

“我……还有点公事要忙。你……”

他的眸光在我脸上定了一会儿,我硬是没抬头。

“你在家好生歇息,莫要乱走。”

这不是废话吗?

我不在家歇息,难道我在家烧火劈柴拿大顶吗?

看着沈煜匆匆离开,我心中也有了计较。

老伯那个铺子到底不算是我的,还是得再买一个。

这么想着,我便换了一身男装打扮,悄悄溜出府去,继续寻找好铺面。

待得晚间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我蹑手蹑脚往屋里走,却见斜阳里,沈煜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背着手站在花树下,花瓣落了满肩。

显然已经等很久了。

“将军?”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沈煜为何在此。

他回过头来,却是红了眼眶。

我从未见过沈煜这般,当下更加吃惊,快步走到他面前,仔细察看了一番。

“可是伤到哪里啦?”

他却忽然将我按在胸前,牢牢将我抱住。

“嗯。”

良久,沈煜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我身上,声音却是闷闷的。

好像随时要哭鼻子似的。

我有些闹不明白。

“我不回来?那我睡大街啊?”

沈煜似乎被我的话逗笑,他低头看我,灼灼的眸子里滚动着流波,清凌凌的,却又叫人挪不开目光。

他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要问点什么。

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将我揽在怀里。

好似不这样,就要彻底失去我了一般。

我觉得别扭极了,从他怀里退出来。

“有什么想问的,还是直说的好。”

男人心,海底针。

你让我猜,我真的猜不出来。

我绞着手指十分为难,沈煜凝眸望着我,良久,低低叹了一声。

“我以为你和王朗私奔了。”

他说完,眉宇间尽是灰颓,像是即将燃尽的灰烬,只剩一点火星。

“王朗?”

“私奔?”

“我?”

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的……可是当年一同住在乌衣巷的王司徒之子,王朗?”

沈煜委屈地点点头。

“我疯了吗?”

我满脸都写着拒绝。

“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他欠我的十两银子,到现在都没还给我!我跟他私奔?我不把他卖到小倌儿馆去换钱就不错了!”

我气得跳脚,沈煜却微微一愣,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可是……”

沈煜的神情几变,好像还是不敢相信。

“你到现在还留着他送你的玉章做什么?”

沈煜的眼里满是受伤,一副“求你了,好好想个主意骗骗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模样。

我狠狠翻了个白眼,伸手在沈煜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

“那玉章是婆母送我的结婚信物,你都忘了吗?”

“王朗送我的那个,不过是因为他摔坏了我的玉佩,用来赔我的。我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我气呼呼地解释道。

沈煜却高兴得会什么似的,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在花树下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转得我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顺势将我抱起来,直接放在里间的床上。

“你知不知道,你来退婚那晚,喊了一晚上他的名字……”

沈煜声音又低又柔,软软糯糯的,带了几分委屈。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我一手捧着他的脸颊,胡乱揉着他的头发。

“像什么?”

“像耷拉耳朵的大黄狗。”

我凑到他耳边笑着调侃,他却忽然侧过头,将唇抵住我的。

极尽缠绵。

直到我被吻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他才堪堪停住。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当年诬陷你父亲的叛徒已经被我抓住,案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沈煜像个孩童一般,将头埋在我肩窝,低声说道。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直在为我父兄的事奔走?”

沈煜点点头,冰山式的脸上染上了几分骄傲。

“我立了这么大功,你要如何赏我?”

赏你?

我抿了抿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纤细的手指在脖颈间缓缓划过,将身上的衣衫褪到腰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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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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