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下我后，所有人都瞧不起母亲。
只因我是个女孩。
后来，大姨跪在地上磕头，一遍一遍的问我。“能不能原谅她”
我冷嗤一声，“这钱要借可以，但你要偿命。”
1
家族人重男轻女，男尊女卑。
老人们说男子可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个没用的废物。
我从生下来第一天开始，就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嘲笑。
小的时候母亲忙，我便寄住在大姨家。
大姨说，我是个小贱人，天天就知道花她的钱。
她逼着我辍学，将我禁锢在家中洗衣做饭。
我那时候六岁，就明白了如何看别人的眼色，怎么样做别人不生气。
大姨家是养猪的，一带的养猪大户。
于是天刚蒙蒙亮，我就早起喂猪。
村里人都说我懂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却没人知道我是被逼的。
或许也是因为我太能干了。
大姨虽讨厌我，却从来没有说过赶我走。
我也争气，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
可仍旧逃不过他们的毒打，他们看不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冷风一个劲的往衣服里钻，我缩了缩身子，却更冷了，身上穿着的衣服，挡不住风，也挡不住痛。
今晚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我拼了命的去忘。
身体上的痛却一遍一遍的提醒着我。
晚餐上，我将最后一个菜放到桌上后，再也忍不住咽口水，抬手加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一双筷子就狠狠的拍在了脸上。
我痛的直呼气，却不敢说话。
桌上的每一个人都默然不语，甚至噙了一抹笑。
是嘲讽的笑。
我抬头看着姨夫。
嗫嚅了一声，“对不起”
姨夫的眼神却要狠狠把我吃了一样，恶毒的让人不寒而栗。
“给脸不要脸，就知道吃。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我劝你最好明白？”
声音落下的时候，碗里又多了一块肉。
我的眼里放光，抬头看着姨夫。
他却生生避开了我的眼神，看向了后方。
我才明白，原来是来人了。
他们喜欢在人前对我好，装装样子。
只要家里来人，他们就把我捧到了天上。
等到走了，我便又像地上的一滩烂泥，任人踩踏。
可即便那样，我依然渴望。
哪怕只有几分钟，哪怕就那么一会。
依然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时刻。
我忙把碗里的肉塞到嘴里，来不及嚼就咽了下去。
可无论如何，却都是苦的。
大姨说男孩才配吃肉，可女孩只能吃青菜。
可我亲眼看到大姨也吃肉，可是大姨也是女孩子啊。
怎么就我不行呢。
可是我太久太久没有吃到肉了。
思绪在被拉回的时候，田婶正宠爱的摸着我的头。
“老赵，猪肉多少钱一斤呢，我打算买点，这姑娘喂的就是好吃。”
姨夫笑的满脸谄媚，脸上的褶皱都挤到了一起。
“是啊，这姑娘喂的就是好吃，我们也喜欢。”
姨夫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却吓的半天都不敢动，直到肩膀上的手慢慢离开，才松了口气。
可是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姨夫回来的时候，便又将我打了一顿。
大姨在一旁助攻。
当无数个巴掌如雨点般落下的时候，我拼命地喊了一声妈妈。
许是他们记起了母亲，记起了这份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才放过了我。
我脱着满身的伤，紧紧握住兜里的那一块肉。
那块肉是我刚刚悄悄从盘子里拿的。
我不是坏孩子，我不偷东西。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我掏出兜里的火柴，慢慢地点燃。
看着火光一点一点的亮起，抬手将肉塞进了口中。
祝妈妈爸爸工作顺利。
这是我今年的愿望。
今年的生日礼物，就是这块肉。
寒风吹到脸上，疼的刺骨。
2
一转眼就入了春季，在开学就是新学期了。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街旁的人来人往。
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妇女正拉着她的女儿回家，手牵着手。
“妈妈，为什么姐姐不用上学，在这和小猪一起生活啊？”
中年妇女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满脸温柔。
“宝贝乖，姐姐喜欢和小猪佩奇玩，姐姐不养小猪你吃什么啊。”
我静静地看着远方，慢慢的想。
要是妈妈回来了，我也会很幸福的吧。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崽子，快干，今天干不完就不许吃饭。”
走神中，大姨的扫帚又飞了过来。
我抬眼轻轻地将东西放在一边，不做声。
“告诉你，看好家里，我今天有的是事。”
大姨每天都要去接他的15岁的儿子，亮亮。
家中不远，可大姨说，亮亮一个人回不来，需要人接。
我怯怯地点点头，望了望天。
没再敢说话，今天大姨去的格外早。
脑海里又想起了亮亮的话。
“姐姐，妈妈今天不去接我了，你去吧。”
“我惹事了，妈妈知道会打我的。”
我忙收拾东西，就往学校里赶，
彼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次热心将使我面临多大的痛苦。
时间不多了，我加快脚步，跑的更快。
到巷子里的时候，才发现亮亮站在一边，背后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社会人。。
“姐，不好意思了，这是我在酒吧认识的，他们答应把你带走。”
亮亮手一摊，眼神里满是嘲讽。
“谁让你今早把我的鞋弄脏了呢。”
我拼命地摇头，不可置信。
“亮亮，你不是说要姐姐帮你见老师吗？”
“你不是说老师要骂你，你怕你妈妈知道么？”
“姐，你也真是不太聪明。”
亮亮嘴角抽了抽，继续说：“怪不得妈妈说你贱，你也的确贱。”
那句话像一盆热油，一股脑浇到了我的伤疤上，烫的面目全非。
而尊严于我，似乎从未存在过。
亮亮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我被几个社会人狠狠拖着进了小黑屋，绑在了冰冷的板凳上。
他们说，亮亮给过钱的，要是他们不打不好交代。
话音未落，拳头便又如雨点般的落下来。
我被打的遍体鳞伤，身上再找不出一个好地方，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
街道上人来人往，天不知不觉的黑了，家家户户灯一盏一盏陆续亮起。
可万家灯火，却没盞灯留我。
我就那样沿着长街一直走。
不知走了多久。
巷子深处才看到了大姨家的灯光，隔着窗户大姨的笑声听的很清楚。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拼命咽下心里的委屈。
大姨眼皮抬也不抬：“小逼崽子，又上哪鬼混去了，今天的活干不完不许吃饭？”
我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姐，妈妈和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
亮亮察觉到我的眼神，不闪也不躲。
“大姨，我今天可以不干活吗？我有点不太舒服。”
我告诉大姨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想换来一天的休息。
没想到，大姨看着亮亮的眼神充满宠溺，回头摸了摸他的头。
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不可置信。
“亮亮。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这么小就能找来大哥，将来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我被打的遍体鳞伤，可大姨却转头表扬了亮亮。
人人都说亲生的才算骨肉，而我呢，算什么呢？
我苦笑道，眼神突然落在了那碗单独的青菜，里面都是老的不成样子的。
我亲眼看到亮亮将新鲜的菜叶喂给他的小兔子。
而我就只配吃老的青菜。
算什么呢？算畜生吧。
不，连畜生都算不上的。
3
我日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知道被人爱是什么感觉。
日日辗转于猪圈和厨房中，浑身染了恶臭。
同村的小孩子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因为他们说我身上有股猪屎味。
我看着村头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长大，我也到了爱美的年纪。
于是，我就用兜里攥的不成样子的钞票买了一身新的衣裳。
“小翠哇，那我就便宜点，60块钱，好不好？”
我把头埋的更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半晌，才悄悄点了点头。
大姨他们都说，我长得丑。
我好怕我抬起头来，他们就会嘲笑我。
会把衣服拿走，会不卖我。
“姑娘，你这就拿过去穿吧，这才几块钱，我卖人家别人都可贵了，就卖你便宜。”
“你是个长的漂亮的娃，穿这个正好。”
我是长的漂亮的娃。
我原来也是漂亮的娃啊。
听了这句话。我拼命地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不知名的光。“你好，这个我要啦。”
我抱着衣服离开，蹦蹦跳跳的，心里仿佛像抹了一层蜜。
可没走多远，我就听到身后的声音。
“那姑娘傻，还真信了，身上是一股猪屎味，熏死我了。”
“不听说那村头老梁对她们挺好的嘛，我回回买肉夸这孩子，老梁还能便宜点。”
我躺在床上，耳边尽是今天邻居们未说完的话。
泪一滴一滴滑过，浸湿了枕头。
我本以为我只要足够勤劳，足够听话，大家就会喜欢我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不是这样呢。
我就那样想，一直想到了深夜。
麻绳专挑细处断。
12点的钟声一过。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待我亲眼看清来人的长相之时，大吃了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