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上看,马塞洛-贝尔萨在担任乌拉圭队主教练之初可谓顺风顺水。在2026年世界杯南美区预选赛中,他们一飞冲天,几乎立即成为一支基于他理念的球队。去年秋天,乌拉圭队在主场战胜巴西队,随后又在客场战胜阿根廷队。
乌拉圭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糖果盒球场2-0获胜后,阿根廷球王梅西说,他的球队无法匹配乌拉圭的速度和强度。今年夏天在美国举行的美洲杯上,乌拉圭队的战术也是如此。他们在小组赛中取得了最高分,并在这一过程中淘汰了美国队,然后在四分之一决赛中以10人应战战胜了巴西队,最后在气氛不佳的半决赛中以一球之差输给了哥伦比亚队。
贝尔萨也曾有过挫折感,其中最突出的是对赛事规划的不满。他对美国体育场的场地状况感到愤怒,称主办方是“一群骗子”,然后指出他曾向乌拉圭足协的上司承诺不会如此公开地指责主办方。他还称主办方所提供的训练场地是一场“灾难”,但在对阵哥伦比亚的比赛失利后,他的球队与球迷之间发生了争执,乌拉圭球员的家人也受到了威胁,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
这一切似乎都是贝尔萨的一贯作风:以他独特的风格组建球队,抨击高层,维护他所执教球员的利益。
贝尔萨是2024年美洲杯上收入最高的教练,他的合同到下一届世界杯结束,下一届世界杯将于2026年在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举行。过去18个月的情况表明,他的球队应被视为下届世界杯冠军的潜在竞争者。
今年,皇马中场、乌拉圭队长巴尔韦德告诉西班牙网站Relevo:“他的信念值得尊敬;这是一种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比赛和不同的意图。在他手下踢球极大地改善了我的心理平衡。虽然和他一起踢球看起来很疯狂,但我们在防守和进攻的平衡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这让我们知道了如何在球场上的困难时刻思考问题。”
然而,自美洲杯之后,形势发生巨变。
本月,乌拉圭队史最佳射手、出场142次打进69球的苏亚雷斯接受了DSports电视频道的采访,指责主教练虐待球员、不尊重后勤人员,这是对贝尔萨权威和方法的重大挑战。
苏亚雷斯于9月初退出国家队,但曾入选乌拉圭队参加美洲杯。他批评的深度和广度使乌拉圭队陷入危机。
上周六,他们在客场以0-1输给了秘鲁队,秘鲁队在此前的八场世界杯预选赛中未尝胜绩。在那场比赛之后,他们在九月份分别与委内瑞拉和巴拉圭队打成了平局。这已经是乌拉圭队连续三场比赛没有进球了,然而对秘鲁队的失球也是乌拉圭队自去年10月2-2战平哥伦比亚队以来在世界杯预选赛中的第一个失球——直到秘鲁队在第88分钟进球之前,乌拉圭队已经连续六场比赛没有丢球了。
由于本坦库尔、努涅斯、吉梅内斯、阿劳霍和奥利维拉等乌拉圭主力球员在与哥伦比亚队的混战后受罚,他们已经缺席了多场比赛。然而,乌拉圭队在主场的表现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贝尔萨的三后卫试验——让中场球员乌加特踢中卫——也没有奏效。周二晚在蒙得维的亚对阵厄瓜多尔的比赛中,吉梅内斯和奥利维拉的复出至少会让贝尔萨感到振奋。
在这次采访中,苏亚雷斯将贝尔萨描绘成一个无法理解现代足球运动员情感需求的人。
苏亚雷斯说:“美洲杯上发生的一些情况让我很受伤,为了球队的利益,我没有说出来。这种情况还会继续发生。球员们会达到一个极限并爆发出来。在美洲杯上,球员们告诉我:‘路易斯,我踢完美洲杯就不会再踢了。’这告诉你,我们正面临一个困难的局面。然后你克服了困难,因为你爱你的国家,所以你回来了。我们都想为国效力。”
苏亚雷斯声称,有一次一群球员甚至组织了一次会议,“要求教练至少向我们问候一声‘早上好’”。他还说:“我作为球队的领袖与他开了五分钟的会,最后他只回应了一句‘非常感谢’。”
还有更多。其他一些事情也让苏亚雷斯很恼火,比如贝尔萨的教练组禁止乌拉圭球员在训练间隙玩纸牌游戏,而且在美洲杯小组赛期间,当球队抵达纽约与玻利维亚队比赛时,其中一名助教告诉苏亚雷斯,主教练不希望球员们向球迷问好。第二天,贝尔萨告诉球员们要为球迷赢得比赛,苏亚雷斯对此感到困惑。
苏亚雷斯还称,乌拉圭队在堪萨斯城与美国国家队的小组赛之前,只有首发球员进行了训练,而替补球员则被告知留在球队下榻的酒店。他说,首发球员和替补球员分开训练已成为一种普遍趋势,并称在整个赛事期间,他只与利物浦前锋努涅斯一起训练过一次。
在乌拉圭,苏亚雷斯的话得到了认真和可信的对待。虽然他在场上的行为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和处罚,其中最著名的是因种族主义和咬伤多名对手而被禁赛,但这位前锋在其球员生涯中很少与教练发生冲突,他还曾在利物浦和巴萨效力过。
值得注意的是,在接受采访时,苏亚雷斯并没有对贝尔萨开炮。他似乎认识到阿根廷人需要坚持自己的方法,但苏亚雷斯多次明确表示,他认为贝尔萨在与球员和后勤人员打交道时缺乏技巧和情商,这让他感到气愤。
前乌拉圭队长、迭戈-戈丁告诉DSports电台:“路易斯并没有质疑贝尔萨的训练方式,也没有质疑他的带队方式或竞争意识。他是那些在人际关系方面过得并不愉快的人们的代言人。”
戈丁接着解释说,苏亚雷斯的首选是在内部发言,但他“找不到回应”,这让他别无选择,只能在退出国家队后为了队友的利益公开发言。戈丁补充说:“在与塔瓦雷斯(前任主教练)的长期合作之后,我们形成了一种共存的形式,这些规范或规则不是成文的,但是必须要执行:如何与教练、工作人员打交道,如何在聚会和训练中表现——这些事情今天都发生了变化。它既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只是有所不同。路易斯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沟通和尊重。”
在国家队内部,苏亚雷斯的言论也得到了支持。
巴尔韦德在接受乌拉圭记者采访时说:“路易斯所说的都是事实——他从未撒谎,他从未说过任何与事实不符的话。他没有夸大其词,他说的都是事实。”
当被问及如何解决此事时,巴尔韦德说道:“自从马塞洛来到这里,我们已经沟通了很多次,我们通过谈话解决了问题。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这将是我们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另一件事。”门将塞尔吉奥-罗切特也告诉记者,“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乌拉圭足协主席伊格纳西奥-阿隆索告诉乌拉圭《观察家报》,苏亚雷斯曾私下向他本人和足协体育主管豪尔赫-乔尔达诺提出过这些问题。阿隆索说,他本周与贝尔萨举行了会谈。“我看到他一如既往地工作,”阿隆索说,“球队得到了他一如既往的关注。他(贝尔萨)有一个基本目标,那就是从一个时代过渡到另一个时代,让他们对身披乌拉圭球衣同样感到自豪。”
我们应该记住,这才是贝尔萨的核心目标——在苏亚雷斯、戈丁和卡瓦尼这三位出场次数最多的球员退出后,代表乌拉圭队一个时代的结束,进入一个由巴尔韦德、努涅斯和乌加特等球员领导的新时代。
贝尔萨以典型的方式改变了一切。在他执教乌拉圭队的第一年里,他征召了50多名球员,其中包括一批年轻人。他的方法不仅给球员们带来了惊喜和影响。
正如TA在美洲杯期间所报道的那样,曾在1996年至2012年间为乌拉圭队出场70次的阿布鲁告诉TyC Sports,日常工作中员工们遇到了在塔瓦雷斯执教的15年里从未遇到过的要求,他声称有多达8名员工已经辞职。守门员教练卡洛斯-尼古拉在与贝尔萨产生分歧后于6月离职,而ESPN则报道称,乌拉圭足协卫生主管阿尔贝托-潘离职的原因是他不服从教练要求他每天到办公室的愿望。
卡洛斯-曼塔是乌拉圭足协的一名高管,他驱车200公里来到训练基地,当然,他的日程表上并没有安排会面,贝尔萨决定根本不和他打招呼,而是专注于当天安排的其他任务。曼塔后来开玩笑说:“我要去看看他是否会把油(钱)还给我。”
对贝尔萨来说,这些特立独行的做法在顺境中会受到赞扬,而在逆境中则会受到责难。TA采访了贝尔萨在2018至2022年执教利兹联时的一位同事,他将这段时期描述为自己职业生涯中最有成就感的时期——但贝尔萨无情而疲惫的要求也有很多时候将他逼到了极限。
这位同事是贝尔萨的好友,因此不愿透露姓名,他解释说:“没有人能想象马塞洛对每名球员的要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取得成功,问题就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接受这些要求呢?”
2022年2月,贝尔萨在埃兰路球场下课时,人们都流下了眼泪。
但与此同时,他仍然是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比如美国国家队新任主教练波切蒂诺,上世纪90年代初,他曾在阿根廷纽维尔老男孩为贝尔萨踢球。本周,前利兹联中场卡尔文-菲利普斯在的My Mate's A Footballer播客中说,贝尔萨是“我们表现如此出色(利兹联从英冠升级)的主要原因,也是我进步的主要原因”。
另一名前利兹联中场亚当-福肖回忆了贝尔萨的独特方法。
福肖说:“他试图创造一种好人文化。当我们第一次参加季前集训时,我们必须把手机留在车里。我们经常在训练间隙在训练场周围捡垃圾。我们有阅读课——当时叫‘阅读就是自由’。这更多来自萨利姆-拉姆拉尼,他的翻译。我们会围坐一圈,自己读一些段落,然后我们会把它分解开来,看看它意味着什么。”
贝尔萨的要求超越了训练场。“他(贝尔萨)会给我们布置家庭作业,”福肖补充道。“可能是一篇文章(阅读),然后第二天我们会坐在会议室里讨论其中的含义。他来的时候,2018 年世界杯正在进行,我们必须观看某些比赛,找出球队的阵型,然后第二天来,在一张纸上填上我们(对阵他们)会怎么做。我们在学习他的方法,所以我们会想出我们会怎么对付那支球队——我们都必须知道我们会踢什么阵型。有时,在有比赛的时候,我们会两人一组坐在一起。”
“我们说,(当时)签约利兹的球员会想:‘我到底在做什么?’你甚至都不会把这些故事告诉别人,因为这太扯了——但他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我们认为他是个天才。变化如此之快,如此明显。前一年,我们(英冠)排名第13位。我们签下了帕特(前锋帕特里克-班福德),签下了(边后卫)巴里-道格拉斯,并打进了附加赛半决赛。第二年,我们横扫英超。”
“我们在训练基地度过了一个完整的季前备战期。他没有带我们外出,他不相信拉练。我们在韦瑟比(训练基地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了六周。在上午和下午的训练之间,我们会去酒店,训练结束后,我们会回去住在那里。我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住在离酒店两分钟路程的地方。在这六个星期里,除了周末,我们都住在酒店里。”
“但在我27岁左右的时候,我已经全身心投入。我参加过英超联赛,所以我全身心投入。我热爱它。当时我没有告诉我的妻子!我永远忘不了斯图尔特-达拉斯对我说:‘我不能这么做。我必须告诉主教练我需要离开,因为这对我和我的家庭都不合适。’然后贝尔萨和利兹联改变了他的生活。他以前从未接近过英超联赛。”
也许在俱乐部层面更容易接受这种方法,因为在那里,每天的接触会使习惯正常化并形成一种文化。然而,与此相对应的是,这是贝尔萨第三次担任国家队主教练,此前他曾执教过智利队和阿根廷队,并在2004年与阿根廷国奥一起赢得了奥运会金牌。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更成熟的球员,他们的突破或职业生涯的重大发展并不归功于贝尔萨,因此不太愿意在他不同寻常的工作方法面前牺牲自己的尊严。”
苏亚雷斯提供了一个例子,说明贝尔萨偶尔采取的冷酷方法并不适用于所有球员。
在去年11月2-0战胜阿根廷队的比赛中,前锋努涅斯在中场休息时遭到了严厉的斥责,以至于这名球员事后在通道里哭了起来。苏亚雷斯注意到他的队友很难过,于是对他说:“你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到这里的,因为你的踢球方式,因为你是一名射手,你是最棒的。你必须继续这样,忘掉别人说的话。洗洗脸,上场比赛吧。”
下半场,努涅斯进球了,苏亚雷斯认为这证明球员需要支持和照顾。然而,苏亚雷斯说赛后贝尔萨告诉自己,如果他没有以那样的方式斥责努涅斯,那么这名球员下半场就不会跑得那么卖力。苏亚雷斯坚持对贝尔萨说,作为一名球员,他有必要支持自己的队友。
就这样,两个人意见相左:贝尔萨认为是大棒激起了反应,而苏亚雷斯则坚信是胡萝卜安抚了努涅斯。
周五在秘鲁失利后,贝尔萨承认本周发生的事件对他的领导能力产生了负面影响。他看了大量媒体内容,不仅是体育,还有电影、艺术和建筑。在利兹,他经常要求员工为他翻译文章。苏亚雷斯的采访,他不会错过。
贝尔萨对记者说:“我知道我的权威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影响。但我以最严肃的态度准备了这场比赛,球员们的反应和我刚来这里工作时一样。这丝毫没有改变准备比赛的信念。”
毕尔巴鄂竞技前主席约苏-乌鲁蒂亚本周在接受TA采访时将贝尔萨描述为一个“在各个层面都非常严肃的人”,后者曾在2011年至2013年间执教过这家西班牙俱乐部。
乌鲁蒂亚说:“他是一个非常善于沟通的人,不仅在公开场合,在私下交谈中也是如此。马塞洛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并不断加以修正。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以他的工作强度,我相信他会不断修改。他的工作重点是改进昨天的工作。他是一个严肃的人,也是一个善于反思的人。他传递着真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当他犯错时,他会承认错误并请求原谅。他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不仅是我们做了什么,还有我们是如何做到的。”
贝尔萨是否会带着这样美好的回忆离开乌拉圭队,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