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在冷宫中长大后,父皇为了二十万大军,把我嫁给了一个瘸子

栀子欢乐 2024-04-08 11:17:36

做公主嘛,自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是奈何我伸手没衣,张口没饭,自小在冷宫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爬到宫墙上去,如今倒是好了,父皇为了二十万大军,要把我嫁给一个瘸子。

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好不容易要成亲了,这婚房还没进呢,就被送进了牢房。

父皇大概是觉得郎溪没用了,不然怎会把我嫁给他,想当年郎溪凭着三尺之剑,辗转北纪,立下不世之功,如今北纪强盛了,可郎溪的腿也瘸了,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所以父皇就把我嫁给他,还说什么娶公主要有诚意,让他用二十万大军作礼,娶我入将军府。

当时我听着圣旨,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我姜晚,虽是公主,但是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我母妃生前不得宠,好不容易怀了我,还被送到了冷宫,有在冷宫长大的公主吗?

郎溪手握五十万大军,他就要走了二十万,倒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公主,你别躺着吃东西了,呆会儿又噎着了,你快起来试一试这婚服。”

阿六拿着婚服在我面前晃荡,我推开了婚服“有什么好试的。”

阿六没有理会我的情绪,她小心的摸着婚服上的刺绣“真好看,公主明天穿更好看,咱们总算是要熬出去了。”

是啊,我被关在了皇宫整整十六年,却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不过是有用时,被人顺手一提的工具,这些年来我习惯当工具了。

入将军府那天,狂风大作,我坐在轿子里,觉得轿子都要被掀翻了,还真是会挑日子,这是什么良辰吉日。

行至将军府,喜婆就凑到轿子前来“公主就下轿吧,剩下的路,要自己走进去了。”

也是,总不能让一个瘸子出来接我,那也太难为人了,于是我利索的下了轿,旁边的阿六嘟囔了一句“奇怪!”

我也好奇她在说什么,便撩起一角盖头,悄悄瞥了一眼,这将军府当真是连块红布都没挂,哪里像在办喜事。

不过想想也说得过去,娶她这么个公主,谁会开心啊。

我被喜婆牵着进去了,感觉走了好远的样子,然后被送到了一个房间,四周静悄悄的,阿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盖头也太闷了吧,我叹了口气,又饿又累,但是前些天宫里的嬷嬷说,这盖头要夫君才能揭,我便端坐着。

可是这房间怎么黑乎乎的,这床也硬邦邦的,还有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将军府,还用这么劣质的炭,我想着,却觉得越发不对,四周太安静了,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血腥味?

我顿时毛骨悚然,抬手慢慢的撩开了盖头,眼前这一幕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

这不是婚房,这是牢房,前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放下了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公主多有耐性,没想到还是自己揭了盖头。”

他被人推了过来,五官眉眼渐渐清晰,这哪像是将军,分明像个俊俏书生。

我刚想起身,就被人按了下去,绑了起来“郎溪,你疯了吧,我可是公主!”

他淡淡的看着我“自然知道你是公主,我不过是想问你些事情。”

说着他从火炉里,拿出了一块烧得火红的铁“虽说你不受宠爱,但是也应该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细皮嫩肉的,这一下去…”说着他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

“你有话好好说嘛,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好声好气的央求他,我知道他是做得出来,毕竟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

他转动着轮椅来到我身前,身上有股浓浓的草药味,冰冷的指尖摸上了我的脸“你可是我用二十万大军换来的,这皮相倒是标致,就不知道这心思是在谁哪里了!”

火红的烙铁越来越近,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原来我是从一个地狱,跳到了另一个地狱“当然是你了,你是我夫……夫君,我自然心思…都在你那里。”

我闭着眼,把脸撇到一边,他捏着我的下巴,逼我正视他“那若是有一天,你背叛我了呢?”

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左脸边越来越烫“不会的,不会的,我最听话了,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他冷笑一声,把手里的铁板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抬手给我擦掉了眼泪“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定好好待你,可是你若不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听话。”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可是却像是钉子似的,往人心里钻。

没错,我骗了他,父王让我嫁来,就是探听情报的,他忌惮郎溪,忌惮整个飞云将军府,忌惮得快疯了,不然也不会给我下尸蛊毒。

这毒需每月服药,不然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啃咬你的脏腑般,钻心的疼。

这境遇,也是没谁了,谁能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亲爹这样害自己的女儿。

我曾经也想过,死了吧,却又觉得不甘,凭什么是我,我十七年来没做过一件坏事,没害过一个人,纵使在那样混浊的后宫,我也没害过人,凭什么我就不得善终?

我失魂落魄的被侍卫领到了自己房间,阿六正在整理衣服,她似乎很高兴能来这里。

这里确实比冷宫好多了,她自小跟着我,受了不少苦。

“公主?你去哪里了,刚刚喜婆让我去拿合衾酒,转头你就不见了,这怎么盖头还没有了?”

阿六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我忙低下了头“就是刚刚走错了,起了风,把盖头吹没了。”

阿六有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我去找找。”

我拉住了她“算了,反正今天将军也不会来了,替我更衣洗漱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公主饿不饿,我去膳房给你找些吃的可好。”说着她便跑了出去,她一贯最能找膳房,没想到才刚来一会儿她就找到膳房了。

我卸下沉重的头饰,仔细擦掉脸上的泪痕,不然呆会儿阿六看见,是要伤心的,她可爱哭了,她一哭我要哄上许久才行。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明艳无双,一身通红的喜服,衬得自己是越发白皙,只是不知道在哪天哪个时辰,我就去了。

后来我就被郎溪软禁了起来,阿六一直以为是洞房那天丢了盖头,还一直念叨我。

有一天一些穿着华丽的姑娘,从我门前匆匆走过,看起来是舞姬,没想到这郎溪腿虽然瘸了,但是还过得挺潇洒。

砰的一声,阿六把茶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这皇上也是,都把公主您嫁过来了,还送这些个舞姬干什么。”

“这…这是父皇送的?”

阿六点了点头“就今天早上,挺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现在估计要回宫了。”

难道是要我传情报进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情报啊,要不还是跟过去看看,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混入她们其中。

于是我就跟了上去,穿上了跟她们一样的衣服,我还是想去求一求父皇,毕竟血浓于水,他不可能真看着我丧命于此,没错,在这里,比在皇宫危险多了。

我跟在最后小步走着,眼看着大门在即,却被叫住了,是郎溪的侍卫“将军看上了位姑娘,想让她留在将军府。”

舞姬们面面相觑,我慢慢挪到了最后,没想到这个郎溪还风流成性。

我跪在书房中,原来我早就被发现了,我感觉自己跪都跪不稳了,因为腿一直在抖。

郎溪慢慢的翻着书,那一声一声,就好像凌迟的死神走来的脚步声。

“今日…今日本想跳舞哄夫君开心的,谁知道就跟着她们走错了道,夫君…切莫多想”我越说越小声,其实我自己都不信的。

郎溪轻笑一声“以前在江州的时候,有个逃犯跑了,我抓了他回来,最后赐了他剔骨之刑,行刑两个时辰,你身形瘦弱,应该不用两个时辰。”

我咚地一声就瘫倒在地,做公主做到我这份上,也是没谁了“将军仁慈,想来不会这么对结发夫妻的吧!”

他转动着轮子,缓缓地到我面前“那公主就想多了,我这里可是阎罗殿。”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我本能地往后退,却被他扯着衣襟一把拽到跟前,他用小刀挑去了我的面纱。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那刀可真凉,在我脸上游走着,我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我今天是想逃走来着,我以后都不敢了。”

本想憋着眼泪,可是这人在关键时候就是不争气。

“为什么要逃走?”

“我害怕了,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贪生又怕死,况且我被关在冷宫整整十七年,这辈子连世间繁华都没见过,我…我不甘心!”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尽量控制了,但是还是吐字不清。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抽回了手,我因为惯性被拖到了地上“今天是饶你一命,日后你这命就是我郎溪的,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杀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我连忙擦了擦眼泪答到“是,我知道了。”

他给侍卫使了个眼神,侍卫便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东西,叮咚作响,像是个铃铛,还有异香。

这明明是给犯人戴的,戴上就取不下来了,只要犯人逃跑,放猎犬就能轻易找到。

郎溪拿着铃铛,对我眼神示意,算了活着比什么都好,戴个铃铛算什么,我便把手伸了过去,他就给我戴上了,还真是大小正好。

又过了些日子,郎溪身边的侍卫来告诉我,说我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了。

想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我站在上阳街,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闻到热气腾腾的馒头,看着穿着素衣笑魇如花的姑娘,偶有孩童嬉笑着跑过,此时春风和煦,暖阳正好。

我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买了好多东西,还喝了甜甜的酒,阿六以前还骗我说酒最难喝了,可是我喝着,却好喝极了。

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在空中蹒跚而行,或许我轻松恣意的人生就开始了吧。

直到晚上我才不舍地回去。

“阿六明天记得早点叫我起来,我要去东街逛逛。”

阿六宠溺地看着我“好好好,奴婢脚都要走断了,公主竟然还能逛得起劲。”

我吃着手里的梨膏糖,一点不觉得累,只是觉得可惜,这么美好的日子,我用了十七年,才过上。

“公主这是乐不思蜀啊,怎么上阳街这么好玩吗?”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郎溪,他穿着单薄,手里依然是拿着一本书,虽说已经入春,但是这花园里也怪冷的,他点的蜡烛也不亮,也不怕伤了眼。

要放平常,我是要怼他几句的,但是今天太开心了,我看着他的脸,也不觉得生气,还把买的糖人分给他吃,他拿着糖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蹲下来,接过他手里的糖人,把纸撕掉,又递给他“你尝尝,可甜可甜了”

郎溪并没有吃,他邹着眉头,还想说什么,我便握住他的手,把糖怼进他嘴里,期待他的反应“甜不甜。”

郎溪竟然没有生气,他尝着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能出去就这么开心吗?”

我疯狂的点头“自然是了,今天我看到了好多从未见过的东西,戴着大头面具的鬼怪,还有唱曲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小孩,他能用手走路,还有人能从嘴里喷火,那个火……”

我叽叽喳喳的说着,郎溪就静静的听着,我突然反应过来,郎溪他不便于行,应该是鲜少去逛街的。

“郎溪,谢谢你,没有关着我,我太开心了今天,我总觉得你的腿能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逛好不好。”我望着郎溪。

他低着头,没有搭话,一股凉风吹来,我缩了缩脖子,看着郎溪身上单薄的衣服,便取下我粉色的披风,给他披上,手上的铃铛碰到他的肩膀,叮咚作响,我也觉得十分悦耳。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穿粉色也好看。

第二天我带了东街的猪头肉回来给郎溪,他说太油腻了,却吃掉了大半份。

第三天我打了二两桃花醉回来,顺便倒了一杯给郎溪尝尝,他说太淡了,没有滋味,却一杯也没留给我,但是我一点都不恼。

做人嘛,要懂得知恩图报的。

第四天,上阳街头的槐树开花了,香气扑鼻,我便折了两三枝,带了回去,想让郎溪闻一闻,不知道他认不认识槐花。

我回去时,他睡着了,果然春天最容易困,可是这是我走了二里路带回来的。

我拿着槐花,小心翼翼的凑到他鼻子前,不信他闻不到。

他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他一睁眼,我就咧开嘴笑了“香不香,好不好闻,你知道吗,这叫槐花,卖豆腐的老伯说,这槐花可入菜,你想不想尝尝?”

郎溪淡淡一笑,他竟然笑了,然后他拉过我的手“你倒不如住大街上算了。”

我望着他温柔的眼神,一下子入了迷,除了阿六外,没人这样温柔的看着我了,又想起前些日子他还想杀我呢。

郎溪也似乎觉得不妥,甩开了我的手“槐…槐花有…什么好吃的,我不吃。”

我歪着头看他,他刚刚结巴又脸红,看起来十分滑稽,我咳了一声“好吃的,好吃的,我去做给你尝尝。”

慢慢的郎溪高兴的时候,也愿意陪我去逛一逛,虽然老是板着脸,但是街头巷尾的百姓都不惧他,喜欢叫他飞云将军。

我最喜欢卯足了劲,把他推得飞快,看他被巅来巅去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他竟然也不生气。

暮色深时,我推着他回家,他抱着一堆我买的东西,斜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可是有时候,我也气恼,我生来就运气不好,我也习惯了,逆来顺受,可是又偏偏让我得见这人间繁华,就让我变得贪心了,我想一直留在这里,度过我本就不长的人生。

好景不长,我在蛊毒发作的最后一天,被父王叫进了宫,说是想我了。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一本奏折飞了下来,打在了我头上“你是蛊毒没发作过,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你嫁到将军府也有数月了,你看看这些弹劾的奏折,都比你写给朕的密信有用。”

看来,父皇真的急了,就算拿了郎溪二十万大军,他也不安心,就算郎溪已经瘸了,他也不安心。

我打开奏折,是丞相写的,说郎溪勾结藩王,意图不轨。

父皇冷哼了一声“还是你以为,你有郎溪给你撑腰,你便无所畏惧了?”

我合上了奏折“儿臣不敢,只是儿臣每日所见所闻,正如我给您写的密信一样。”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那你就等着吧,看看你的骨头硬不硬。”

我抬头看着父皇,他眼底没有一丝怜悯,对,连怜悯都没有。

天色渐晚,慢慢的身体似乎有了异样,浑身都疼,尤其是心口,我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哪里疼。

“看看,你就是不吃苦头,不长记性。”

我痛得蜷缩在了地上,痛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就在我以为我快死了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答应了郎溪,要给他带二两桃花醉回去,要是见不到我回去,他会失望的。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爬到父王脚边,攀着刺着金龙的鞋子“父王……儿臣…儿臣知错了,请父王赐药。”

他鄙夷地看着我,冷笑一声“朕还以为你的骨头有多硬,既知如此,下一次可要带着郎溪在边关的布防图来见我。”

我犹豫了,他一脚踢开了我的手“这也做不到?”

又一股钻心的疼袭来“不…不…儿臣答应…答应了。”

他听这我的话,便从药瓶里拿出一颗药,扔在了地上“你记住了,你既是公主,就算嫁了人,也要想着,怎么守着我们姜家的王位。”

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艰难的爬过去,抓起药,颤颤巍巍的送进嘴里。

“姜家的王位?”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好在今天没让阿六跟来,不然她看见我这样子,怕是吓得魂都要丢了。

我照着池塘里的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脸色也太惨白了,我摸出了胭脂,涂了涂,这下好多了。

“哟,我说是谁呢,大晚上的照什么照啊,也不怕吓着你自己。”

一听就是姜玉的声音,她可是最受宠的三公主,是父皇最爱的心肝宝贝,可是就是跟我不对付。

姜玉被奴仆簇拥着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不是吧,五妹妹,你只是嫁给了一个瘸子,怎么看着也是一副活不久的样子。”

我不打算搭理她,便绕开了一点走,她命人拦住了我“怎么?嫁了个瘸子,连尊卑都不分了,还不像我行礼?”

我瞪着她,想着自己十七岁以前都在冷宫,就是快成婚时,被放出来了,与她也只是数面之缘,怎么就惹得她如此生厌。

我忽然心生一计,我尽量让目光阴沉下来,声音也冷冷的“你知道吗?将军曾经抓到过一个逃跑的俘虏,然后…然后就赐了他剔骨之刑,行刑两个时辰,三姐姐这样瘦弱,应该不用两个时辰,就用刀一片一片的把肉…”

我还没说完,姜玉就捂住了耳朵“闭嘴,你这个疯子,来人,给我掌嘴。”

“小晚,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家,害我来宫里找你。”

我转过头,只见郎溪被人推着过来了,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他从未穿过这样的颜色,像是天神下凡了一样。

姜玉看着郎溪瞬间噤声了,他拉着我的手,看着姜玉道“三公主,若是没旁的事,我就带小晚回家了。”

姜玉恶狠狠的盯着我,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带着我走。

路上郎溪一言不发,直到走出皇宫,他才松开我的手“这么晚不回家在干什么,怎么回事,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我眼睛一热,一把抱住了郎溪“对不起,和父皇聊得晚了,现在这个时辰陈伯恐怕都关门了,买不了桃花醉了。”

我感觉到郎溪身体微微一怔,旁边的侍从发出轻笑“夫人不知道吧,刚刚将军都急得恨不得飞来皇宫了。”

郎溪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说道“走了走了,回家了。”

回到将军府,我便没了心思出去玩,只是郎溪来找我,我才出去玩。

我的心思都在边关的布防图上了,尸蛊发作过了,我想到那感觉就后怕。

我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阿六小跑着进来“公主,快起来,你去花园里瞧瞧。”

“唉,不去,不去,我想睡一会儿。”

阿六完全不听我说话,她把我拽起来就往花园跑,郎溪也在花园里,还有些人在搬树。

这是……槐花树?我慢慢走上前去,虽然没有街头的槐花树大,但是枝繁叶茂,来年就可以开花吧。

“听阿六说,你为了摘槐花,差点和那些孩童打起来,以后家里就有槐花可摘了。”郎溪淡淡的说着

我抬头看着青绿的枝叶,想象着它花开的样子,到时候肯定满园飘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常常往郎溪的书房去,他最近总是找一些大臣来,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我越来越担心,他会不会真的谋反。

一来二去,我探得了布防图的位置,心里却无比纠结,进宫的前一晚上,我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花园,我靠着槐树,席地而坐,思绪纷乱。

郎溪手滚着轮椅从书房出来,远远的看见了我,便过来了“怎么

?你守着它,它就能开花了?”

“明天要进宫了,我睡不着,你给我讲讲故事吧。”我直言道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那有什么故事可讲。”

“你说说你在南疆当将军的事呗,听说北纪边关,唯有南疆不敢来犯,这不是很威风吗?”

他苦涩的笑了,像是把天下所有苦的东西都揉进了这个笑里“你可知有多少无字碑立于南疆,并不是我这将军当得威风,是因为他们,才护得南疆安宁,我只是苟活着罢了。”

我听着心里难过极了,我久居深宫,不曾见过那乱世,但是也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是百姓的飞云将军,但是这一刻,我只想让他做我一个人的郎溪。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布防图进宫了。

父皇看着我手里的布防图很是满意,我紧紧握着,脑子里突然浮现郎溪昨晚的话,心便揪了起来。

“你做得好,不愧是朕的女儿,不愧为北纪的公主!”

我带着笑意给他奉了一盏茶“都是父皇教得好。”

他现在才没空理会我呢,一心只看着城防图。我领了药就出宫去了,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月。

回到府上,郎溪就在书房门口坐着,旁边也没有下人,似乎特地在等我,他见我进去,就收了书“回来得有些早啊,今天。”

我勉强地笑了笑“你在等我?”

他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我过去坐下,我攥着手,有一点紧张。

“为什么没有拿真的城防图?”

听着这话,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远处,语气淡然“当了这么久的将军,要是连你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穿,我算白活了。”

“那你也不对我设防,就不怕我拿真的城防图去给我父皇。”

他轻笑一声“书房里那份也是假的,真的城防图就不在这府上。”

“那你怎么还不杀了我”我低着头小声问道。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翻开书,看了起来“我可不想做一个鳏夫”

“可是你也知道,我父皇对你……很忌惮”

他慢慢地翻着书“无妨,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他抬头看着我“以后也不必防着我了”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书“你父皇是个聪明人,很快他会发现城防图是假的,到时候,你若是应付不了,就让我去。”

我依然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手上,他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头“走了,就等你吃饭了,今天我让阿六做了烧鸡。”

我抬头看着他,只觉得这一生太短,少有圆满……

但是有些日子过过了,也觉得挺好了。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照顾着郎溪,陪着他看书,陪着他写字,陪着他看戏,陪得他都有些烦了,我却觉得不够。

一天晚上,他拉过我的手,撩起我耳边碎发“我们再成一次亲吧,我还没揭过你的盖头呢。”

我握着他的手,不知如何作答,我活不长了,但是他还有很长的一生,还有时间去认识很多人。

南疆有外敌来犯,父皇应接不暇,还来不及找我说假城防图的事情,可是迟早会找我去,下个月的药我也许就拿不到了。

也许父皇料到了我会先去找他,反正我身上有尸蛊,那天郎溪带着我入宫了,我不想让他跟我一起的,我不想他看到我尸毒发作的样子,可是他却执意要去。

父皇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看着我们“飞云将军,怎么今天还想着和晚儿一起来了。”

郎溪毕恭毕敬“早就想着来拜见了。”

父皇走下王位,递出一本书“郎将军看看这本书。”

郎溪接过厚厚的一本书,我就知道父皇打什么主意了,他在拖时间,他想拖到我毒发。

“儿臣也许久没见过皇后娘娘了,今天想去看看她”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后了,以前我在冷宫的时候,她就对我照顾有加,她大可以不管我,可是她每月还是让人送来了许多衣物吃食,我很感激她,觉得她跟这宫里的人不一样。

父皇摆了摆手让我去,郎溪眼神示意我,让我安心。

皇后宫里是最清净的地方,她宫里不喜欢养花,反而种了些许的树,她见着我去,倒不惊讶,只是像往常一样,让人煮一壶红枣茶给我。

外面下起了小雨,她就坐在门口看雨,雨丝被风吹起,时不时飘到她身上,我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开口了“皇后娘娘,我想求您个事情。”

她看着雨幕,过了许久才回话“我帮不了你,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她背影有些许落寞“你不要怪我,我这个皇后也做得不自在。”

“怎么会,要不是皇后娘娘,我可能早死了,亏得有您,我才得以去外面看一看人间烟火。”

她依旧望着雨幕“外面的人都看着这宫墙巍峨,你却想去看人间烟火,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没去过别的地方,只是在皇城里面,百姓和乐,民风淳朴,我住的那院子,常常有下学的孩童经过,外面有条上阳街,出市的时候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她静静听着,眼底终于有了色彩“那郎溪呢?”

“他是个好人,一心只为北纪,为百姓,为追随他的大军。”

皇后娘娘发出轻笑“他就这么好?”

我无比确信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却不笑了“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却像极了我当年的样子,当年啊,我也觉得你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说到这里,她就起身了“你时间也不多了,回去吧。”

我到底是没有喝上那杯红枣茶,我郑重地向她行了礼“娘娘以后多保重。”

她又变回了冷漠的样子“我在这宫里需要保重什么?”

“娘娘是在宫里熬得太苦了。”

她望着我,眼里有东西闪烁,她只轻声说了一句“去吧”

我没有去找郎溪,我托人给他带了话,就自己先回去了,好在回府之后才毒发,阿六看我倒在地上,都吓傻了,郎溪似乎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回来得很快。

我拉着他的衣角,把他拽到跟前“父皇跟你说什么都不……不要答应。”我紧盯着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回答,尽管痛彻骨髓,我紧咬着牙挺住,他扶着我没有太多表情,但是声音却在颤抖“晚晚,你是不是很疼。”

“答应我……答应我,父皇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我把他拽地更紧了,此时我已经痛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分不清是那些地方疼,只是觉得每块骨头都要裂开了。

“我去找大夫,总会有办法”他还是没有回答我。

这些日子,我常常被痛得清醒,痛着也好,至少证明我还活着,郎溪找了好多大夫,都瞧不出病因,只能用汤药吊着一口气。

又过了些日子,郎溪找来了以前在南疆认识的名医,他摸着我的脉,十分疑惑,又再摸了一次,随即大惊“这……这公主身上,怎么会有尸蛊。”

“那是什么东西,可有医治之法?”郎溪问道

名医沉默了“这尸蛊,就只有养蛊人可解,一旦发作全身如虫子啃食一般,况且…况且公主应该发作了两次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之后就是很长的沉默,名医叹了口气“老夫,可用药缓解公主和痛苦,不过看样子,她是活不到开春了。”

“有劳您了。”郎溪的声音很轻,很累的感觉。

喝了药之后,我的身子确实不痛了,但是也只能在床上躺着,郎溪日日都来,看着我吃药,我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他了。

他抱着我,眉头又皱了起来,我抬手,想抚平他的眉头,如今郎溪二十岁了,忽然想知道他十七岁时是什么样子。

那时他腿还没伤“在想什么呢?”郎溪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轻笑了一下“在想你年少时的样子。”

“想出来什么样子了吗?”

我躺在他腿上“自当是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撩开我额前碎发“满楼红袖招?你舍得吗?”

说到这里,我是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舍得,毕竟我们又没真的拜堂成亲,我入将军府那天,门上都没挂红。”

他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那好,我们先拜堂成亲,然后我就带你骑马倚斜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站了起来,把我从床上抱了起来,往外走,他…他竟然没瘸,又骗我,我给了他一拳“我看你不是什么飞云将军,是骗子将军。”

他无奈的解释道“当初是怕皇上忌惮我,所以便装瘸来避免朝堂纷争,但是终究是没避过去。”

那天将军府张灯结彩,虽无高朋满座,但是我也穿着华丽的喜服,再嫁给了郎溪,他穿着一身红,牵我进门,我身子不好,但是也撑着与他拜堂。

红烛之下,他看着我,轻轻地抱着我,像是怕把我揉碎了一样,然后他递给我一本婚书。

上面的金粉亮闪闪的,真好看“两姓姻缘,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我摸着这婚书,不胜欢喜,可惜我终究没能与他共赴白头之约。

他带着我去策马,去看开得灿烂的山花,清澈见底的小溪,一望无际的旷野,许是病入骨髓,我有时都觉得视线模糊,看不太清。

最后入冬的时候,我连床也起不来了,他就日日夜夜的陪着我,给我读书,给我讲南疆,虽然我不曾去过南疆,但是他讲的,我都梦到了。

“晚晚,我要离开一些日子。”他抱着我到花园里,我们坐在槐树下,我仰着头,看着他“去哪里,去多久。”

他沉默了一会儿“去南疆,皇上说只要我带兵出征,他就肯每个月送解药来,若是我能战胜,你以后就都有解药了。”

我看着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浓重的无力感包裹着我,他心系南疆,我一直知道,前线的战况他都知道,每天都有战况送来,可是我父皇那个人,我也知道,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郎溪。

他见我不说话,就把我搂得更紧了“你放心,你在这里,我怎么都会回来。”

他心中牵挂着北纪百姓,不论是不是我有尸蛊,他都会出征,我若是拖着他,想必他会难以心安“那我就在家等你,等到春天,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就去找你。”

他听着这话,脸上终于有了笑“好,春天我还不回来,就任你来找我,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绝无怨言。”

我看着郎溪,摸着他的脸“我之前还觉得我运气不好,怎的摊上了这样的一生,但是老天爷还是疼我的,让我遇到你。”

郎溪握住我的手,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感觉到他在害怕。

一阵疼传来,我忍住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你这辈子啊,做了天下人的飞云将军,下辈子就做我一个人的郎溪,好不好。”

“好,下辈子你也别做公主了,就做我的晚晚可好!”

本来想忍着不哭的,但是郎溪这话,让我瞬间决堤了“好…”

我又瞧了瞧这院子,要记得牢牢的,下辈子我就来这里了,哪里也不去“若是下辈子我忘记来了,你就来找找我,可好。”

郎溪紧紧的抱着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这时天空中有洋洋洒洒的白色物飘落,下雪了。

来年这槐树开花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光景。

很快,郎溪就出征了,那天他穿着银甲,在一声一声飞云将军中越走越远,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军黑压压的一片,很快就看不到他了,父皇这次打了个好算盘,他只给了郎溪十万大军。

郎溪刚走,宫里送药的就来了,是父皇身边的老太监,我冷冷地看着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公主啊,这药就放这了,毕竟您还要等着将军回来呢。”

现在十二月了,天寒地冻的,郎溪是十一月走的,今天终于收到他的捷报了,还有一封家书

“晚晚吾妻,南疆首战告捷,士气大振,遂决定一鼓作气,愿安。”

没有几句话,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个字的笔画都仔仔细细的看,然后仔细收好,继续等下一战的捷报。

一月,正是下雪的时候,很快又有捷报传来,惹得皇城中的百姓都为之庆祝,传报的士兵,铿锵有力的声音,穿梭在大街小巷。

我早早地站在门口,等郎溪的信,我知道一定会有我的信,阿六都笑话我“公主啊,这眼巴巴的样子,将军要是看到了,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来呢!”

我全然不听她的取笑,终于看到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人来,带来了信。

我接过薄薄的信,却好像拿不住一般,我拉着送信的人“将军是不是一切都好,前线战事吃紧吗?”

小士兵被我吓了一跳“公主还是看信吧,小的只是送信的。”

我见他面露难色,就收回了手,是我太心急了,我坐在火炉旁,小心地打开了信。

“晚晚吾妻,南疆平关已经占据了,将敌寇赶出南疆指日可待,愿安。”

这家伙,也不知道多写点,看着仓促的字迹,看来是忙得很,我把信收好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还是很冷,特别有时间一吹风,冷得刺骨,到二月底了,没有捷报传来,也没有书信,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心里慌得很,想必是战事到了关键时刻,阿六安慰我“咱们将军可是飞云将军,不会有事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满脸不安。

我去到宫里,想知道他一点消息,却什么也没问倒,又灰溜溜地回去,三月也没有消息,前方没有人回来,没有信,整个皇城陷入了紧张的氛围里,连街上吆喝的小贩也不吆喝了,大家都在等着前线的人回来。

三月底的时候,我又坐在槐树下看着那些书信,你要是再没消息,我可就去找你了,我正想着,阿六忽然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脸上是久违的欣喜“公主……公主,快……送信的小兵都到门口了,早上上街买菜,听他们说了,是捷报。”

我听着这消息心里面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时间高兴地有点站不住,阿六连忙快走几步来扶我“今天驿馆来了两个人,想必是天大的捷报。”

还是那个送信的小兵,他看着我,递上了一封信,我瞅着信上的血迹,心里忽然有些慌,他有些踌躇地把信递给我“公主是……是捷报。”

我看着信上的血迹,正好溅在晚晚亲启几个字上,我又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将军骁勇,屡战屡胜,守住了南疆……”说着说着他哽咽了起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带一千轻骑,去救被俘虏的百姓,援军迟迟不到,将军以命相护,一百三十位百姓安然无恙,将军……将军死于敌军乱箭之下。”

我看着信又看着他“他总爱开这样的玩笑,左不过就怕我去找他,不然这信是怎么来的。”

小兵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将军带兵追击前就写好了……”

我捏着信,总觉得这一切不真实“不会的,不会的,他骗我呢,等他回来我定好好说他。”

可是我转眼看着阿六,她已经泪流满面,我拿着信往屋里走去“你们被他骗啦。”

晚上的时候我坐在槐树下,阿六怎么劝我都不肯回屋,她眼睛都哭肿了,我还在笑着,可是眼泪却落了下来,我打开了信,信纸也被血迹模糊了

“晚晚吾妻,想必我难逃一死,你我未至半生,我心中有憾,但想着我这不长的一生,也彻夜点过一次花烛,便也圆满,愿一生安。”

我看着信,终于是笑了“阿六,他还真是个傻子,知道难逃一死,他还是去了。”

四月中旬,槐树都结出花苞了,前线的人回来了,去的时候浩浩汤汤的队伍,如今也所剩无几,郎溪的遗体没有被送回来,只送回来他的银甲,上阳街上的百姓都来接飞云将军了,那银甲送到将军府时,外面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我站在门口,看着那血迹斑斑的银甲,伤痕累累的银甲,依旧得体地笑着,一一感谢那些来送行的人。

晚上我穿着白衣,坐在祠堂里,看着烛光中的银甲,慢慢地贴了上去,没有熟悉的味道,只是血腥味,我抱着那银甲终是泣不成声,第二天,我又像个正常人一样。就这样反反复复七日。

父皇给郎溪建了塚,风光大葬,还送来了解药的方子,我送到了医馆,让他们制了两粒,把一切都打点好之后,我就往南疆去了,那天早上,阿六没有留我,只是跟我说日子过了就好了,我知道,日子过了就好了,可是他在南疆,我要去找他……

多年之后,将军府变成了一座空空的宅院,只是有个姑娘,偶尔来打扫打扫,原来她叫阿六,如今唤作六娘,是那年榜眼的妻子,听说她曾经是将军府的人。

上阳街却还是依旧如常,再过了些年,那姑娘也没再来过,将军府的门也再没人打开过,只是院中有棵槐树长势喜人,许多枝丫长出了院子。

一到春天,就缀上了满满的槐花,十里飘香,引得孩童们去采摘。

这槐花越过高墙,在风里招摇,就像当年那个姑娘,迫不及待的想来这人间走一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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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7-27 14:38

    文章很感人,没有坎坷,怎会有坚贞的情爱?正所谓不经历风雨,怎能有彩虹?

栀子欢乐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