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时候,北京各大夜店出了个神秘人,一身笔挺西装,佩戴金丝眼镜,口罩遮住口鼻,远远看去像个文弱的中学老师,掏枪速度却出神入化,下手阴狠,行事果决。
在他的双管猎枪之下,朝阳区不论是三里屯、亮马桥、几乎所有夜总会的洋酒,都由他垄断。
他在望京收购了麦当娜歌厅,一年后,分店遍布团结湖、麦子店等地。
全盛时期,雇佣了600多名陪酒公主,培养了近百名打手,稳固了自己的产业。
店里顾客夜夜爆满,每月净利润就有一百多万,在90年代的北京,一套四合院也就50万左右,忙活个三四年,就能在二环,盘下整条胡同。
谁也不知道,这个每天深居简出的神秘人,就是当年黑龙江第一杀手,被全省公安干警围猎追捕,扫黑除恶的头号通缉犯,李正光。
1、
1990年夏天,哈尔滨上空黑云压境,百余名黑帮打手站在拆迁工地内,等待一场大规模械斗。约定时间刚过,对方只来了一辆吉普车停靠在工地前,按捺不住的打手们就像一道炸雷,一拥而上,准备连车带人一块砸到粉碎。
「砰砰砰」三声枪响
吉普车的车窗玻璃炸裂开来。
李正光和兄弟在车内,将枪架在车窗上,对打手们进行扫射。
不论是黑吃黑,还是打架伤人,李正光都能以协助警方办案的名义,合理合法做着一切。
不过半分钟,工地便一片哀鸿遍野,李正光收起枪支扬长而去,顺利拿下这片工地的拆迁权。
在哈尔滨,道上没人不知道李正光的名字。
十年前高考落榜后,他认识了搞拆迁的乔四,逐渐成为黑道第一杀手,掌管着数千人犯罪团伙,作案130余起,黑白两道无人能挡。
提李正光的名字,就像是万能钥匙,在哈尔滨畅通无阻。
可这一切在8月10日戛然而止。
夜幕下的哈尔滨,本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从外地回来的李正光刚刚下车,发现这里变成一座死城。
整个世界肃杀萧瑟,宛若末日,街上没有行人,各家店铺与饭馆紧闭门窗。
城市完全被警察占领,放眼望去,只能见到各警队在路口堵截设卡,来回巡逻。
李正光不明白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哥乔四的电话无人接听,直到浑身是伤的兄弟跑到他面前,急匆匆说道:
「哥,赶紧跑!乔四爷被抓了,咱们所有兄弟全折进去了!」
数小时前,几百名公安干警,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调集至哈尔滨,一场规模浩大的扫黑行动,在夜色中悄然进行。
2、
转眼之间,李正光成了黑龙江头号通缉犯,专案组已经展开行动,进行大规模搜捕。
通缉令贴满哈尔滨大街小巷,提供线索的奖金正不断增加,市民们茶余饭后,无不在谈论李正光。
一旦被抓,必死无疑,李正光带着老大哥哈素、表弟金华等兄弟六人,连夜逃离哈尔滨。
逃亡路上,兄弟们没钱没饭吃,在路边捡破烂,讨剩饭,以前呼风唤雨的大佬,现在成了一群被追着跑的野狗。
正走投无路时,听到远处发动机轰鸣,庞大的车队正朝他奔袭而来。
李正光本以为是仇家打手,眼看退无可退,他拿起双管猎枪,要与对方决一死战,却被兄弟金华告知,这是卖洋酒的车队,他们一瓶酒几毛钱的成本,卖给北京的酒吧、迪厅,就有成百上千块的利润,比抢银行都发财。
车队从身边呼啸而过,扬起漫天尘土,李正光看了看手里的枪,又看了看远去的车队,不禁陷入沉思。
他号召兄弟们以后干合法工作,并约法三章:
「从此之后隐姓埋名,谁也不许再提李正光,如果身份因此暴露,不论关系亲疏远近,一律格杀勿论!」
他们将身份证投进火盆中。
看着「李正光」这三个字,在火中逐步化成灰烬,李正光决定和过往一刀两断,改名李龙,一切重新开始。
他们去到洋酒生产地,在延吉某农村,这里不少土作坊拿酒精勾色素,专门生产人头马、马爹利、轩尼诗。
那个年头,没几个人真喝过洋酒,瓶子对了,价格对了,在顾客嘴里,味道自然就对了。李正光号召兄弟几个带酒去北京,闯出一条生路。
3
90年代的北京,在三里屯、团结湖等地,雨后春笋般兴起大量酒吧迪厅夜总会,以先锋知识分子为代表的年轻人,彻底摆脱生产机器的自我定位,开始拥有并享受夜生活,在酒精的催促下,疯狂表达自己的欲望和情绪。
夜场开一家火一家,都是特别大特别脏的那种,全部是租借电影院的大场地。
李正光揣着假洋酒,一家一家赶场子卖酒,每天重复听着当时最流行的迪斯科——「YMCA」。
兄弟们就像跨进一个新时代,以前他们在东北,只会穿貂戴金四处打打杀杀,砍人抢地盘,并不知道新时代的黑社会居然要穿西服,打领带,干销售。
洋酒属于垄断行业,每个夜场都有固定酒商,先来的吃肉,后来的汤都喝不着。
他们挨家挨户卖酒,迎来送往,笑脸相迎,却始终没卖出去一瓶。
好不容易遇到一家夜总会即将开业,还没找到合适的洋酒渠道,李正光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来合适的中间人,能约老板坐下来详谈。
老板名叫金崇德,是北京韩商会会长,手中有十几家夜总会,在朝阳区颇有威望,一旦谈下来,未来就有源源不断的大单。
当晚在夜总会包房里,李正光带着酒不停向金崇德推销,可金会长,一会站起来唱歌,一会调戏陪酒公主,丝毫没把他这个小喽啰放在眼里。
直到李正光拿出东北喝大酒那套,提出一口气喝光整瓶洋酒助兴,没想手刚拿起酒瓶,便被金崇德按下:
「你有什么身份喝我的酒?你只配喝我剩下的!」
说罢当众拉开裤门,尿了一杯,递在李正光嘴边。
李正光怒视着包房里所有人
金崇德看到他这个眼神,不禁捧腹大笑:
「你瞅谁呢,你以为你们东北人都是李正光?就你这身份,喝酒不配,只配喝老子的 尿」
金崇德扒开裤子,等酒局结束时
兄弟们都纷纷掉眼泪
李正光趴在一边不停呕吐,但他的表现让金会长非常开心,答应让他先拉一批洋酒过来,在夜总会卖卖看。
逃亡了将近一年,终于为兄弟们拼出一条生路,大家即将摆脱食不果腹的日子,李正光赶紧联系发货,把一大货车洋酒弄到了北京。
可运酒车去夜总会路上,司机突然将昏睡的李正光从副驾驶踹下,随即连车带货全部抢走。
眼看车越开越远,李正光爬起身子,大吼着让司机停下,发了疯似的,在后面追逐,眼睁睁看着满车洋酒,彻底消失在偌大的北京城。
原来江湖大佬,现在被小混混欺负,李正光愤怒至极,站在路口反复嘶吼着:
「抢我!你他#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抢我!……」
一瞥之中,才发现金崇德的车停在路边,缓缓摇下车窗:
「小子,朝阳区大部分洋酒渠道都在我手里,拿你的货就是要告诉你,这行不是你能干的。」
生意被骗,李正光灰头土脸回到居住地,其余几个兄弟们也没什么好消息,酒没卖出去,还得每天低三下四,看别人脸色生活。
原本风光无限的黑帮大佬,现在挤在一间小地下室,对未来无限迷惘。
4
被金崇德抢了酒,有兄弟建议拿起枪,重新抢回来;有兄弟建议息事宁人,毕竟大伙是通缉犯。
两种声音僵持不下,李正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碎牙往肚里咽。
可老大哥哈素受不了这样的憋屈,当年李正光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哈素已经打遍道里道外,属于哈尔滨黑恶势力初代大哥。
想起以前风光日子,哈素指着李正光鼻子大骂:
「你他#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是哈尔滨的王!你是李……」
还没把名字说出来,地下室的气氛已降到冰点,当初李正光定下规矩,暴露姓名,格杀勿论,哈素也不敢触这个霉头,把后面两个字咽回肚子里。
此后,李正光继续带着兄弟们去各家夜总会跑渠道,而郁郁不得志的哈素,却在北京胡乱惹事。
恰逢一些赌场老板,怂恿人玩老虎机,借机放高利贷坑骗了不少人,哈素被他们三言两语蛊惑,每天泡在地下赌场里,欠下巨额债务。
输光钱在街边闲逛,心情郁闷下,看路人不顺眼,就直接扑上去殴打,最后还不忘嚎上几句:
「老子就是哈尔滨的王!」
事越捅越多,越闹越大,兄弟们几次三番劝说无果,都快惹上警察。
哈素仍我行我素,表弟金华为大家安全着想,劝李正光把哈素送回哈尔滨,让他自生自灭。
可对李正光来说,在江湖里,可以丢财,可以丢命,但决不能丢义。
当年如果不是哈素替自己挡子弹,自己早成了无名野尸,现在警方玩命通缉,送哈素回去,无疑是逼他上死路。
李正光的置之不理,却让哈素变本加厉,几天后,赌场的人将哈素绑走,准备割器官还债。
兄弟们默不作声,没有人提议营救哈素,毕竟大家都被通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有李正光顶着鸭舌帽,佩戴上口罩和金丝眼镜,只身一人闯进赌场。
赌场老板拿出哈素签字画押的高利贷合同,白纸黑字告诉李正光,现在早不玩古惑仔那一套了,李正光一言不发,用枪顶住他肩膀,直接扣了两下扳机,「砰砰」两声,膀子打出俩窟窿。
赌场工作人员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李正光瞳孔满是血丝,把枪口移向老板心脏,冷冷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