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被江越掐醒的。
衣服没穿,人快没了。
强烈的求生欲下我疯狂挣扎,一脚踹到他不可言说之处。
他闷哼一声,松了力道。
我赶紧扒开他的手,躲到一边猛咳,咳出了全身酸痛。
这一痛我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再看看散落一地的衣服,和江越肩背上刺眼的红痕。
好嘛,三年都井水不犯河水地过来了,偏偏在契约即将到期的时候,马失前蹄!
我浑身僵硬,慢慢和江越对视。
晨光熹微,他那张名满京圈的俊美脸孔上惨白一片。
眼珠黑黢黢直勾勾地盯着我,浑身都散发着死了全家般的阴森之气。
而我,仿佛就是杀他全家的罪魁祸首。
我被唬了一跳,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朝他讨好一笑,却得到更加阴森可怖的眼神。
“你给我下药?”
“我没有!”
我整个人都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可江越又一次扑过来掐住了我。
他简直就是一条疯狗,一边压着我,掐我的脖子,一边咬牙切齿:“不是你还能有谁?我昨晚饭局结束得早,回来之后还睡了一觉,只喝了你倒的水!”
“我还冤枉呢!我只是给你倒了两杯水,你就把我往床上拉!还非要噘着嘴亲我!”
我俩光着大半身子,在床上大打出手。
但我一个弱女子,哪能打得过热爱极限运动的大男人?
很快我就像死鱼一样被按住了。
我恼羞成怒,一边扑腾,一边大声嘲讽他。
“就算真的是我又怎样?你搁这要死要活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惨遭蹂躏的黄花大闺男!”
掐着我脖子的手突然僵住了。
他的脸色陡然从惨白变得发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看着他裂开的表情,我突然想到了昨夜的细节。
虽然后面的两次还算酣畅淋漓,但最开始的第一次,他好像……时间短得不像话?动作也无比生涩……
电光火石间,一种可怕的猜想席卷脑海。
我陡然复活,猛地按住他的手,失声惊叫:“你不会真是个黄花大闺男吧?!”
2.
那天,我真的差点命丧黄泉。
还是婆婆一通电话救了我。
她一点不带遮掩的,在手机里大声道:“曦曦啊,妈昨天来你们家的时候,不小心撒了点东西在饮水机里,你们应该没闹肚子吧?”
语气里洋溢得逞的笑意。
真相水落石出,我才总算逃过一劫。
我摸着脖子,看一眼雕塑般苍白僵硬的江越,不知怎么越来越心虚。
我是知道他心里有人的,三年前就知道了。
发现的时候我还暗暗嗤之以鼻——江越,睡遍名媛圈,连路过一条狗,都要被他无差别勾引的绝世浪子,居然在钱包夹层里,小心翼翼藏着白月光的照片?
这是多么虚伪的爱,多么廉价的心意?
倒贴送我我都不要!
可如今看来,睡遍名媛圈什么的纯属谣言……
看着男人如丧考妣的背影,我咽了咽口水,戳他一下:“你,是不是,想把第一次,留给你照片里……那个人啊?”
话音落,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也不看我,只垂下头,把被子捏得越来越紧。
我差点吓得灵魂出窍,夭寿了!这真的还是那个风流浪荡万人追捧的江大少爷吗?
“你你你,你不会要哭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害者我我我……”
他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
依旧是看杀父仇人的眼神,却眼眶绯红,瞳孔上蒙了一层雾气。
!!我在心里大声喊起了救命。
老天爷!我陆曦一生行善积德,花了大把的钱做慈善,路过的狗都想给我塑金身!如今只是一招不慎,怎么就被迫变采花淫贼了!
主要是被我采摘蹂躏的那朵娇花,居然还是花名在外,京圈第一浪的江越!
你听听这像话吗?!
砰一声巨响。
惨遭失身的娇花摔门而出。
我怅然若失,为自己变身采花大盗而备受打击,恍惚自责。
直到余光看到黑色钱夹的一角,心里不免一动,小心翼翼捡起来,打开。
果然,虽然这三年间,他已经换了很多只钱包,但那张照片还是被妥帖藏在夹层里。
我悄悄把照片取出来,虔诚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对不起了白月光小姐,我是个罪人!但一切还有弥补的机会!我保证,等契约期一到,我立马就拎包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等等,怎么听起来,更像睡了就跑的淫贼了……”
我很绝望,忍不住低头去看手心里的照片。
三年前那次,我没来得及看清,照片就被江越抢走了,今天才算看到这位白月光的真面……目?
……
???
我倏地站起来,把照片举高,左边看右边看,从上看从下看,最后怼到眼皮子底下,翻来覆去确认半天,脑海里终于发出晴天霹雳般的一响——
我的天啊!
照片上胖乎乎的女孩穿着舞裙,站在领奖台上,仿佛人间天使,神色高傲清冷地接过奖杯,不正是小时候肥胖期的我嘛!!!
幸好女大十八变,减肥成功后丝毫没有过去的影子,否则岂不是社死?
这等童年黑历史!
被江越小心保存了那么多年!
他竟然喜欢我那么多年?!
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3.
等到我忐忑地洗好澡,抓着照片去找江越的时候,他正坐在露台上喝闷酒。
抬头看到我拿着照片,他脸色一变,拎着酒瓶就冲过来。
我还以为他要拿瓶子砸我,惊得连退几步,跌倒在沙发上。
谁知他只是一把抢走了照片,还仔细端详了好几遍,确认没有损坏,才稍稍松口气。
对上我的脸,他立马又换成冰冷阴森的表情。
倾身用高大的身形盖住我,江越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我被他压在身下,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他:“照片上,真的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发出一声冷笑:“喜欢?”
听他这语气,是我误会了?
我正要大松一口气,他却继续道——
“喜欢也太肤浅了。”
江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按在我耳边,一张美人脸几乎贴着我,只是眼神很冷,眼底有丝丝痛苦浮现。
“她是我的初恋。”
“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爱过,恨过,却又无法放弃,至今也依旧等待的人。”
“喜欢?”
他惨笑一声。
“我本想把我的一切都留给她,迫于无奈才选择和你这个圈外人假结婚。”
“可你把这一切都毁掉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杀掉你,也杀了我自己。”
眼看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里,又要起雾。
我目瞪口呆,嘴唇发抖,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道:“不,不至于吧,什么年代了,也许她……她没有那啥情结呢?”
“你懂什么?!”
他恨得咬牙:“她亲口跟我说过,清白才是男人最好的聘礼!”
“……”
自作自受的我瘫在沙发上,彻底放弃了挣扎。
4.
这天,我在书房里工作,房门突然被啪嗒一声推开。
我抬头看去。
江越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了我半晌,才说:“为什么?”
我捂脸仰头,痛苦不已。
来了,又来了!
江越拎着酒瓶走进来,走一步,发一问。
“为什么要给我倒水?”
“为什么任由我撕你衣服?”
“为什么不把我踹下床?”
“为什么不阻止我,哪怕是扇我耳光扯我头发把我打晕?”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却对我劝他冷静的回答充耳不闻,一把将我的椅子转过去,面向他,然后俯身逼近我。
“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刀?”
“我宁愿你给我一刀!”
……
我无言以对,生无可恋。
最终两眼发直地道:“好好好!是我色心大发!是我把持不住!我是个禽兽,有本事你杀了我吧!”
已经很多天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门也不出了,天天游魂一样飘在家里,整个人死气沉沉,动不动就喝闷酒。
醉了,就拿着酒瓶来找我,无数次重复上面的问题。
醒了以后,又忘个精光,若无其事,继续喝酒。
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一天例外。
甚至连我蹲厕所的时候都不肯放过,等久了就坐在门口,一边拍门,一边醉醺醺地继续问我为什么。
5.
“为什么?”
他又在问了。
我看到他日渐消瘦的脸孔,上面写满了真实而浓郁的痛苦。
我不免也有些恍惚,第一次反问他:“你呢?为什么连她的一句戏言都要当真?为什么这么爱她?”
“戏言?什么戏言?她从来不说戏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简直有些想冷笑了。
“是吗?那她还答应过每年冬天都陪你一起过,她来了吗?”
“……”
江越突然顿住,瞳孔骤然紧缩。
“你怎么知道?!”
我一下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办,江越的眼神便再度被醉意填满。
“她会来的。”
他说:“我每年冬天都在等她,她一定会来的。”
高大的身躯骤然下跌。
他倒在我身上,压得我险些连人带椅子翻个跟头。
好不容易才稳住,江越的脸就埋在我的颈窝里。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我不自在地偏头,却没把他推开。
算了,等他醒来,就告诉他吧。
虽然这样的爱让我觉得压力很大,可……看着大帅比日渐憔悴,也不是我这种颜狗能做得出来的事。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
次日等我睡醒,许久没出门的江越居然出去了,并且一连几天都没回来。
而等我得到消息,【江越白月光归国】的新闻已经刷爆了八卦头条。
白月光本人·我:???
6.
一场聚会。
我总算见到了冒充我的人。
长得很漂亮,和我还真是一种风格。
只是话有点少,看起来清清冷冷,似一朵高岭之花。
江越就坐在她身边,把玩着酒杯,勾着唇笑,风流得不行。
一点看不出前段时间那要死要活的模样。
有人见我一直盯着他们,凑过来安慰我。
“别生气,什么白不白月光的,江越能是专情的人吗?等他过够了瘾,还不是要回到万花丛中来。”
“是啊是啊,江少这种人,天生就该属于大家,而不该属于某一个女人。”
“你这个正牌老婆都没能独占他,她一个外来者难道还敢妄想?”
我:“……”
一时竟分不清她们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气我。
不过话虽如此,在看到江越目光风流,不羁地摇晃酒杯,似笑非笑地听假货说话时,
我身边的几个名媛,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出言讥讽:“这个死狐狸精!”
我一边无语,一边也莫名有点不舒服。
忍不住开口道:“这位……白月光小姐?不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先抬头的是江越。
他嘴角的笑一下就淡了,眼神下意识避开我——心虚什么?难道怕我跟她说我们那啥的事?
假货白月光小姐却淡淡的,轻飘飘瞥了我一眼,说:“你就是江太太?我叫宫晨曦,小时候在西川生活,听说我们是同名,倒是很有缘分。”
“不敢不敢,宫晨曦是三个字,陈曦是两个字,你字多,你敢碰瓷我不敢。”
她噎了一下,却又笑起来:“江太太这么有趣,江越想必很喜欢你,真让人羡慕。”
“哪里哪里,还是你们之间的纠葛更让人羡慕。”
我不顾江越警告的眼神,好奇道:“听说江越本来是要去外地散心,偶然从机场广播里,听到了你的名字,这才费劲功夫找到了你——那画面想必十分令人感动。”
“我也没想到,他能仅凭一个名字就找到我。”
假货看了江越一眼,脸上依旧清冷,眼神却好似一汪春水,绵绵有情。
江越与她对视,眼神回避了一瞬,很快又看回去,难得温柔。
好一对破镜重圆的有情人!
耳边有知道情报的人,对我小声说:
“听说她家早年移民海外,去年破产,她不得不回来避风头,这才机缘巧合遇上了。”
破产?
我宫家从曾爷爷辈就定居海外,几代下来,虽有过危机,却都平安度过了,资产只有越来越多的,破哪门子的产?
这个假货到底哪来的胆子敢冒充我。
7.
调查结果第五天才传回来。
在这五天内,江越一次都没回过家。
拍卖场里,不少圈内人在我身边嘟囔:
“江越最近都多久没和人传绯闻了?连只猫猫狗狗都没有,不会真要收心了吧?”
“他不是不传绯闻,是从和无数女人传绯闻,变成了只和一个女人传绯闻!你没瞧见啊?他一天天带着那个白月光,参加各种圈内聚会,不知道为她花了多少钱了!”
“那怎么可以?江越是大家的!她想独占可不成!”
“陈曦!你说句话呀!”
我放下茶杯,按按太阳穴表示头疼。
“什么意思?你也没办法?”
“不是,我很好奇,江越到底干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
一众靓丽名媛立马顿住了,脸上浮起淡淡羞涩,一个个凑到我耳边小声开口:
“大家都知道我是恋爱脑,每年都被渣男骗个百八十万的,是江越每次路过都把我身边的渣男给踹了,还不许我给他们花钱!他给我省钱!我好爱他!”
“欢欢那只傻狗被细菌感染那天,唯一能治的医生出国旅游了,每家航空公司都不让我们飞,是他随手就把私人飞机借出来,保住欢欢狗命,爱狗的男人简直太有魅力了!”
“我家那个假千金作天作地,无差别发疯试图创飞所有人,江越嫌吵直接把她扔回乡下,现在还在喂猪呢,简直是为圈内除了一害,我疯狂心动啊啊啊啊!”
……
话毕,有人一句话总结:
“江越这等绝世小仙男,就该播撒大爱,给每一个男男女女猫猫狗狗一份翘首以盼的感情呜呜呜!”
我一整个惊呆住了。
江越京圈浪子的名声原来是这么来的?
是是是,小仙男样样都好,就是眼瞎!
白月光都能错认!还真爱呢!啊呸!
我目光巡视着,此刻江越正带着那‘真爱白月光’进场。
一副小心呵护,又注意距离的绅士做派。
只是瞧那女人偶带哀怨的眼神,只怕是很不满意他的矜持。
几位名媛都催我赶紧过去,给‘白月光’点颜色看看,我却拿着号码牌,不为所动。
“等拍卖会结束再说,今天,我也要一掷千金!”
8.
拍卖会开场,时间过去一半的时候,江越点头后,他身边的‘白月光’终于举牌了。
台上是一只女人戴的翡翠玉镯,一看就是极品。
那也是我妈唯一一只遗失在外的镯子。
她……他们怎么会拍?
甚至竞价到八百万,‘白月光’直接喊一千万。
之前有人叫价了几次,回头看到‘白月光’身边的江越后,便给个面子立刻熄火了。
看着那个假货对他露出期待又激动的笑容,我冷笑一声。
真是给脸了,不过是在宫家本家伺候了几年的女仆,多了解了些宫家事,冒名顶替不算还敢妄想拿我妈用过的物品做戏?
我毫不犹豫地举牌。
“一千五百万!”
全场哗然。
身边的千金名媛们都豁然看过来,一脸明晃晃的期待吃瓜模样。
余光里,江越似睨了我一眼。
在假货再次举牌后,我淡定地继续跟价。
“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四千五百万!”
假货肉眼可见地急起火气,我却更加从容。
举牌道:“六千万。”
假货还想加,被江越阻止了。
我正疑惑江越对‘白月光’的诚意就这就这的时候。
台上落槌的前一秒,拍卖官的动作顿住,转而朝我的方向投来歉意的目光:
“陈女士,此件拍品因不可抗力因素被卖家中断拍卖,对您致以诚挚歉意,稍后会有专人送上赔礼……”
我余光瞥到江越嘴角轻抿,挂断某个电话,恍然大悟。
好好好,走特权是吧?!
散会后我特地等在交易场所门口,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搞py交易!
9.
一众对江越小仙男翘首以盼的名媛也好奇跟了过来。
不一会拍卖官亲自捧着包装好的翡翠镯子走出来,毕恭毕敬看向江越:
“江少,手镯之前的持有人正是boss,他说给了您,你们之间的人情恩怨就两清了。”
江越眼角微扬,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月光’适时激动起来了。
她似乎抑制不住情绪,睫毛轻颤,泪水盈满眼眶,满是感激和爱意地凝望了江越两眼。
“阿越,你对我真好。”
“我替妈咪谢谢你,她肯定会支持我们在一起。”
江越一反常态靠在墙边,唇间勾起宠溺笑容,似乎还夹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在场名媛们纷纷轻咳。
“不是吧不是吧,这是什么品种的三,都舞到正宫脸上了?”
“世态凉薄啊,原来不被爱就是原罪。”
“呜呜呜江江要是封心锁爱只有她,我单方面宣布他不再是我爱的小仙男!”
……
‘宫晨曦’迈着优雅步伐走到我面前,端出清冷宽容的微笑:
“陈小姐感谢你三年来对阿越的照顾,往后余生,他有我就够了。”
我扯了扯嘴角,目光扫向另一个当事人。
“哦?是吗?”
‘宫晨曦’跟着柔声问:“阿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