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春天有翅膀(七)
文/兰小亭
早晨醒来,一切似乎还在梦中,这是这个邻近公路的小院难得的一会儿宁静。母亲的鼾声正在微曦中悠长。为了不吵醒她,我蹑手蹑脚起床,轻手轻脚走出房门,这时候还是朦朦胧胧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泛着灰中带蓝的白。
照顾母亲已经一周多了,在这里我与熟悉的网络隔绝了,回到了最本真踏实的生活。总想拿起手机的欲望,在无网络的状态下渐渐变得微弱。除了一日三餐,洗洗涮涮,我目光更多地投入到院落,天空,飞鸟,以及穿梭往来的行人……
在院子里漫步,做做操,舒展一下筋骨。看到墙边立着的铁锹,突然有了兴致,忍不住拿起来,给菜园松松土。把铁锹用力踩下去,翻过土来打散大块的土坷垃。一锹一锹下去,不一会儿就平整了一个大约一米宽的,两米长的一个小菜畦,放下铁锹我是已气喘吁吁了。而此刻天色也透亮起来。
环顾四周,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似的,田埂两边,菜园各处,好多野菜。它们有的一棵苗独立,有的几棵亲亲热热簇拥在一起,锯齿型的暗绿色长条叶子一律匍匐向地面,像一个个酣睡未醒的婴儿。而立着的茎统一带着一顶镶金边的小桶状的帽子。那是它们沉睡的花苞。
这像秋天一般的金边吸引着我蹲下来,细细打量着这奇妙的小世界。它们一定是有思想有灵魂的吧?这边一群小花苞依偎在一起,它们来自同一株苗,从母亲葱绿的怀抱里探出头来,紧挨着的两个正说着悄悄话,远处的那一朵,微微斜着身子,是在侧耳倾听吗?看它们有的高点,有的矮点,没错,是兄弟,或者姐妹。
我想在它们身边多停留一会,又想该回屋去拿来手机,把这美妙的画面记录下来,但我的目光却在下一秒又见异思迁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四处走动,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试图去寻找更多更与众不同的小花蕾。
我寻思它们一定是约好了的,要在这春光灿烂的四月天来一场起义,占领这座小院。菜园里四处可见它们的身影:或单兵作战,或双人出击,还有三三两两的小队组合,一律是绿色的战衣,镶金边的帽子,或许它们属于不同的联队?不然,那金色怎么又会深浅不一呢?那帽子为什么有大有小呢?
天色越来越明媚,头顶柿子树上有鸟的叫声。鸟鸣像阳光一样斜斜地洒在菜畦和星星点点的蒲公英上。它们也越来越明媚地跳入我的眼帘,它们的战场多开阔呀,园子里,柿子树下,墙角,门前的空地,到处都有旌旗在阳光下招摇,盔甲在闪耀,甚至在台阶的砖缝里也有散兵牢牢把守。
对哦,它们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蒲公英。
瞧,蒲公英就像一个个踩高跷的艺术家,花苞悠然地在晨风中摇摆。我知道它们在酝酿一个大的表演行动,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鸟儿,也知道。它们的叽叽喳喳越来越急促的的声音就是鼓点般的前奏。
我便目不转睛盯着。果然,在早晨清润而透亮的大幕下,花苞正渐渐绽开。先是最外层的花瓣依次试探着抬起头来,像报幕员一样打量着周围的情形,接着,一个,两个……渐渐地一圈都挺起了腰,形成一个金灿灿的酒盅,盛满晨光的酒盅啊,而里层的花瓣还蜷曲着,像紧握美梦不肯撒手的小拳头。
小花盘渐渐变大了,一层一层花瓣争先恐后伸展着纤细的腰肢,在晨光里跳着整齐的圆圈舞。统一的金黄色裙子,统一的苗条身段,统一的步伐,密密层层而又井然有序,这样的默契真的是让人惊叹。我听到鸟鸣正高一声低一声飞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舞者的缝隙里。
这一株蒲公英,应该是家族的大姐大吧。叶片层层叠叠,一根根花茎瞅准空隙伸出来,长短不一却无一例外都顶着一个小太阳。这秋天般灿烂的金黄啊,此刻蒲公英的眉眼看起来娇艳极了,像一个个带着太阳帽的小女孩,我甚至想和她们一起坐在绿色的鸟鸣上,飞越早晨这清凉的湖面。
她们能看到岸边的我吗?我想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挥挥手向这些金灿灿的旅客打招呼,或者像鸟儿一样歌唱,应和对面波浪般的音符,为什么不呢?
忽然想起小时候,最喜欢去野外摘野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一朵朵颜色不同形态各异。它们被我插在水瓶里,或者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过不了几天便香消玉殒了。它们本来是可以和眼前的蒲公英一样,在大自然的早晨循环播放彩色的乐曲的!
我是曾以爱之名,扼杀多少美丽的生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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