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家里奶奶最讨厌我。
她很喜欢拿长鞭打我,边打边骂我是和妈妈一样的白眼狼。
在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京市最好的大学,逃到了妈妈身边。
可我的妈妈却为了救她的另一个女儿让我死在开学前两天。
这时我才发现世上唯一爱我的居然是我的奶奶。
——
嘟。
电话被接通的那刻我正被两个大汉压在地下,整张脸已经肿到分辨不出原来的样貌了。
可正当我嘶哑着声音准备喊出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却被对面先一步堵了回来。
「右右受伤了没有,哪里疼啊,别哭妈妈永远在这呢。」
是我妈的声音,其中的温柔是我六岁以后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的心脏有一瞬的刺痛,努力吸了好几次鼻子才把哭腔压住。
「妈。」
「妈!我肚子好疼,可能是在被他们绑架的时候被他们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原因吧。」
就在我开口的同时,我那异父异母的妹妹也同样在向我妈撒娇。
可我知道左右根本没受伤,我是和她一起被绑架的,我一直把她护在身下,她顶多被抓的时候和我一起被扔在地上过,但她是脑袋撞地怎么也不可能疼到肚子上去!
这不过是她惯用的伎俩罢了。
可我妈偏偏信了,手机端头无一不展示她的焦急。
「什么,他们摔你了!」
「左女士我们说好的两个人四十万。」
领头的壮汉掐着点将手机拿走,锋利的刀刃在他指尖飞快旋转,有好几次都差点刮破我的脸。
左右离的远远的,毫发无伤,她的尖叫却连连「妈,我好怕,他们拿着刀要刮花我的脸,妈救救我!」
「右右别怕妈妈在呢。我现在就打给你,你别动我女儿!」
听到这我的心里燃起一抹希翼,好似我又看到了六岁那年她留着泪和我告别,「右右,等妈妈带你回家。」
可下一秒我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怎么只有一半,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票!」
「别别别,剩下还需要些手续我在尽快弄了,我女儿左右可胆小了,这样好不好,你先把她放了,毕竟我是个母亲我总得先确认孩子的安全啊,先生你也有孩子应该可以体会我的心情啊。」
壮汉愣住了,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毕竟天下父母同心,他将左右放了。
大老远的我都能看到她们母女相拥而泣的画面,温馨到容不下第二个人。
可妈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被绑架犯打的鼻青脸肿的我与那副温馨形成鲜明对比。
强大的落差让我一度想就此消失,可是我才刚满十八没多久,我那心心念念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热乎呢。
见她们转身就要离开,强烈的求生欲下我着急地对着电话大喊。
「妈!借我,就当把钱借给我!」
救我,救救我!
对面突然静声,要不是听到那声不耐烦地啧啧,我差点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求你了妈,我会还你的,我上学打工还你。」
极度的慌乱恐惧下我开始口不择言,嘶哑着嗓子
绑匪也明显着急了,甚至想冲上去把我妈也绑了,可此时周围却响起警笛声。
随后便是电话里我妈冰冷的声音。
「我已经报警了,勒索敲诈看你能坐几年牢!畜生不如的社会败类,也不知道爹妈怎么教的。」
绑匪在听到警笛声的刹那就纷纷逃窜,可在听到我妈的痛骂时恼羞成怒把我也带走了。
他们将所有不满都发泄在我身上,完事后将我随意丢弃在了路过的森林。
我躺在地上静静感受着身下的温热,在一片警笛声中无声地等待死亡。
最后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六岁时妈妈抱着我,温柔又亲切地喊我宝贝。
六岁的我看着妈妈的背影边哭边追,可火车的速度太快了,我费劲力气却连车尾的影子都抓不住。
如今的我与小时候的我重合,我躺在地上看着妈妈的背影与我渐渐远去。
妈,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2.
我忽然想起了我这一生。
四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六岁的时候妈妈离开我并说以后会接我回家。
我拿着那张唯一的全家福,凭借着记忆中的幸福,十二年无一日不在奋力苦读,哪怕每天都要经历奶奶的毒打和辱骂,哪怕奶奶阻止我不肯我去找妈妈。
去之前我一直在想妈妈过得是不是不好,是不是连手机都买不起,在十岁之后我就没收到她的电话了,信倒是寄的很多。
我甚至都想好了见面就给她一个拥抱,骄傲地告诉她她女儿出息了考上了a市最好的大学,可以让她享福了。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跨过山海距离,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和全家福以去找她的时候。
自己却差一点就认不出来她了,妈妈和记忆中的粗布粗衣相差太大了,现在的她化着浓妆穿着长裙漂亮的像仙女。
我兴奋地跑到她面前,恰巧此时妈妈也刚好抬头,可一开口却将我满腔的热情浇了个透顶。
「新来的保洁麻烦把那边扫一下,谢谢。」
我有些傻眼,可在妈妈即将略过我时又急忙拉住了她,并及时地拿出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噢不是保洁是新来的高材生啊,那麻烦帮我订个车我要去接我的女儿。」
我浑身的血液都冷在了那一刻。
母女会面,相见却不相识。
「愣着干什么。」
我有些崩溃,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妈,是我啊,我是许幼琪啊!」
妈妈愣在了原地,许是我们这边太过惹眼,路过的人纷纷看向了我们。
妈妈的脸色有些窘迫,她带着尴尬的笑容,想触碰我却在看到我衣服上陈旧的印记后迅速放了下来,顺便拿了张纸巾擦手。
「幼琪啊,长这么大了?」
话里行间的生疏让我有些委屈,因为之前她都是叫我幼幼的。
我是被她的专属司机接回家的,妈妈的家是一栋很大的别墅。
这一行一列的摆设从来都是我没见过的,我像个刚出世的孩子好奇地大量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一个女孩堵在我面前。
「哪里来的土包子?」
面前女孩价值不菲衣裙和精致的面容让我有些自卑,我低着头捏紧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向她解释。
「我是左青的女儿。」
接着一巴掌不由分说就扇在了我脸上。
「哪里来的乞丐乱认亲,我妈就我一个女儿!」
3.
后来妈妈做了什么呢。
「右右喝瓶牛奶压压惊。」
我的思绪被面前相拥的母女拉了回来,「妈幼琪放把录取通知书放我房间了,那是我心心念念的a大,如果她当面和我说我肯定会为她开心的,可是…算了妈我还是会祝福姐姐的。」
左右红着眼眶,似是在强忍着这委屈。
「她就是故意炫耀,隔乡下那几年已经彻底烂掉了,辛好留给了她奶奶,不然到时候养出来社会败类那我这张老脸可丢大了。」
我看见我妈皱着眉头生气我就心慌,我飘到她面前不停挥手。
不是的,我没有,我明明是放在自己房间的。
「妈,其实她好可怜的,到现在都下落不明,都是我的错,其实一开始被放的就应该是她,毕竟我只是个收养的。」
左右咬着唇,看上去几乎快哭了。
我妈一听她这句话脸立马就黑了,说出的话也极为难听。
「穷山恶水出刁民,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怎么会有事,她命好着呢,等她回来我就和她划清界限,以后我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我愣在了原地,终于想起了她当年的做法。
左右在妈妈回来的前十分钟将我拉去她的房间,和我说这是给我安排的。
因为这房间装修实在是太少女心了,无论是满屋的娃娃还是公主裙,都无一不在彰显修饰着对居住者的爱,再加上我对妈妈十二年如一日的滤镜,我就信了这是给我准备的。
妈妈到家的时候,我穿着不合身的粉色裙子躺在床上一无所知。
直到自己的房门被人狠狠踹开,直到左右红着眼眶神色委屈地大哭我才发觉不对劲。
可为时已晚。
「许幼琪,你是没有教养吗,谁让你抢别人的房间。」
妈妈面色冷硬到让我有些害怕,连带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我没有。」
可这发颤自然的被人当作心虚。
「没事的,毕竟是我想帮幼琪拿包才会被她误会我是占用她身份的人,是我擅做主张,幼琪你有什么不满就恨我吧,妈妈她很爱你的,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你呢。」
左右的抽泣加上我确实穿着她的裙子躺在她的房间,这一切都让我百口莫辩。
妈妈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她叹了口气,像是惋惜又像是悲伤。
「果然不是自己亲养的,算是彻底烂掉了。右右别拿别人的破包,我给你买新的。」
她将左右手里的黑色包丢在我脚下,带着左右去了自己房间。
我就像回到了六岁,看着她的背影与我渐渐远去。
破包和别人这两个字眼狠狠刺痛了我。
原来我在妈妈眼里竟然是别人。
而且这个包是她给我寄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啊。
我看着眼前的妈妈为左右轻拭眼泪的动作是如此温柔,又对比她谈论到我时神色间的嫌弃。
我扬起一抹笑,笑着笑着又呜咽了起来。
「妈妈,原来我是你的累赘吗。」
原来你不想带我回家了啊。
原来奶奶说的是真的,像我这样的白眼狼是没人要的啊。
路过的风穿过了我,我才发现原来鬼也会哭啊。
妈妈那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