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开发者说》的第11期，本期我们邀请的开发者是金国阳，它的作品小黄鸟HttpCanary，受到了很多开发者的称赞，新产品Reqable功能更加的先进与完整，目标是打造一站式接口调试与开发工具，历时15个月，由作者1个人在图书馆独立完成，有想法、有理想又有执行力的一位开发者，非常让人钦佩。

1、请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金国阳，一名独立开发者和持续创业者，居住于上海。在网络上，我一般用Megatron King作为昵称，HttpCanary（俗称小黄鸟）是我曾经业余的作品，我同时还是开源库StringFog（Android最早的字符串加密框架）的作者。目前，我正在全职开发和迭代新一代的跨平台API工具Reqable。

2、分享一下自己的职业经历，什么契机开始从事独立开发？

2013年毕业，首份工作是在苏宁易购做开发，干了几个月后和同事一起辞职创业，这是第一次草率创业未成。后来去了同程旅游和安克创新，都是主要是做Android方向的开发，积累了不少工作经验和技术。2019年，我来到上海，加入创业公司gostudy.ai，担任客户端和测试团队的负责人。公司的主要方向是做AI教育，但经历2021年疫情和双减之后，教育行业受到严重打击，公司业务没跑通，我选择离开并入职了商汤科技。2022年，我主动从商汤离职，开始全身心投入到Reqable项目的开发中。过去近十年的工作经历中，我做过很多的项目，但是没有一款完全体现自己技术价值的作品，这是崇尚技术的我非常大的一个遗憾。终于，我还是鼓起勇气，迈出创业的第一步，我希望在API工具这个领域，做出一款超越Fiddler、Postman等这些老牌的API工具。

第一次独立开发是在2018年，项目是HttpCanary，这是我第一个独立开发的项目。HttpCanary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在很短的时间便声名鹊起，成为了全球最受欢迎Android抓包工具。两年之后，由于滥用和盗版问题，我决定停止更新和维护。

从商汤出来创业后，我开始准备做新的项目。在HttpCanary放弃维护之后的几年内，经常会有用户来信，希望我能够重启这个项目。我并不准备更新，而是准备重做，用新的技术栈和新的架构，重新设计和实现一个全平台的开发工具，在抓包功能的基础上，加入API测试功能，当然还要解决滥用和盗版的问题，这个项目就是先进API生产力工具——Reqable。

2022年3月初开始，从准备，到开发，到第一个版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从基础架构，功能设计，UI设计，开发，测试，都是独立一个人完成。第一期规划的功能又很多，一年的时间虽长，但是也很紧张。2023年3月，在第一个版本出来后，开始三个月的Beta测试，测试用户大部分都是HttpCanary的粉丝。调研的用户口碑还不错，但是也有很多问题，这三个月基本上就是边测试边优化。2023年6月，正式发布了Reqable 1.0版本。受益于HttpCanary非常大的用户数量，加上Reqable的产品口碑也还不错，上线后用户增长速度很快，一年时间已经有超过10万用户。

3、成为独立开发者后，有何感受？

2022年3月，我辞职开始全力开发Reqable，原本的计划是在上海浦东图书馆工作，但没去两天，上海疫情便接踵而至了。从3月初到6月底，我在家里封闭了近4个月，再后来虽然解封了，但是图书馆还是保持闭馆，直到9月份才开放，所以我实际在家封闭了大半年。这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光，我的效率也非常低，因为不管是产品设计还是程序开发，都是需要灵感的，我常常一个问题卡好几天，甚至做了初版后效果不满意又推翻重做了。我规划的项目开发计划是6个月，最后实际上花了12个月，除了Reqable这个项目本身较大之外，也和我长时间居家的状态有关。

后来，我的全部生活和工作就在图书馆和家里两点一线了。图书馆周二到周日开放，但由于周末人太多，所以我是周二到周五4天在图书馆工作，周六到周一3天在家里工作。图书馆一楼有餐厅，价格也非常实惠，午饭都是在餐厅解决，偶尔吃个晚饭。图书馆非常适合自由职业，有安静的氛围、餐厅、电源插口、开水、干净的卫生间等，除了网络非常差之外，简直完美了。

在全职开发Reqable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这个期间还经历了疫情，封城等事情。特别感谢当时女朋友持续的无条件支持，无论是物质还是情感。当然，她现在已经是我妻子了。

API工具是一个非常卷的方向，竞品非常多，有很多开发者像我一样，觉得别的工具不好用就自己开发一个。做功能是挺容易的一个事情，但是做体验确是很难的，很多工具的用户体验并不好，包括知名的竞品Postman、Fiddler等。目前阶段，Reqable在功能上仍然有非常多的缺失，但是在体验上非常有竞争力，比如Reqable的启动极快。功能可以后面慢慢补，体验一旦做差了后面补回来是很难的。

4、作为独立开发者，踩过哪些坑？

我独自承担了Reqable项目的全部角色，包括产品、设计、交互、开发、网站和后端等，尽管大部分角色我曾经都有所见闻，但是真正实践起来仍然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体验。我得不得明白一件事情，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和自己当螺丝钉时那样做得尽善尽美，学会放弃有利于推动整个项目前行。

不管是独立开发还是合伙创业，在跨出这一步之后，最大的挑战不是技术也不是资金，而是自己的心态。在长时间没有收入之后，我常常会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但还是依然坚持下来，我认为坚持长期做一件有价值的事情必然能够获得回报。当产品成型之后，我又常常仍不住想，要不别提供免费版本了，付费使用至少能收回些成本，但是强行收费对于初创产品来讲是杀鸡取卵的行为，所以后我还是坚持提供免费版本，克制眼前可见利益的诱惑对项目长期的发展是非常有益的。

5、Reqable 的灵感从何而来，分享一下它的开发过程。

Reqable的理念是先进HTTP生产力工具 ，相比于Postman、Fiddler、Charles等知名竞品，Reqable更加侧重于先进这个点，包括新的应用开发框架（Flutter）、新的HTTP协议支持（HTTP3/QUIC）、客户端全平台支持、更丰富的GUI表现、更高效的性能，以及最重要的免费使用。

在功能上，Reqable打通了API测试和抓包调试之间的壁垒，强化两种功能之间的协同。比如从抓包数据创建API进行测试，又比如在API测试的时候抓包分析流量，完美结合了Postman、Fiddler、Charles等产品的核心功能。

Reqable作为国产化的工具软件，可以更好地服务中国这个市场。更安全稳定的服务、更地道的简体中文支持、更及时的问题和建议响应，和更快的产品迭代速度。这些都是国外软件所无法做到的。

关于项目，我原先的计划是做类似Postman的API测试工具，但是调研后我很快放弃了，一方面是国内已经有相当成熟的产品，另一方面是云服务需要投入较多的资源。然后，我转到了新的项目方向做API调试 + API测试，简单说就是Fiddler/Charles + Postman ，收费方式也是卖License。

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方向有多大的市场，其次是我的项目能有多大的竞争力？关于API工具这个领域，大体也就分为上面所说的两个方向，市面上比较成熟的产品有下面这些：

上面表格里面只是一部分，实际上肯定有更多的我不知道的产品。相信这里面的名字，基本上做开发和测试的同学都耳熟能详一二甚至经常使用，说明这整体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

那么，最核心的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我的项目能有多大的竞争力？在API调试方向，国内的产品有一点名气的就是阿里巴巴开源的LightProxy了，而且已经停止维护了，虽然比起Fiddler 和Charles两款产品来讲，逊色很多。所以这个方向，真正的竞争对手是Fiddler和 Charles，这两款产品基本上也已经垄断了国内的市场，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在使用。

从产品功能方面来讲，Fiddler和Charles并不复杂，我相信自己能完整实现；从平台支持方面来讲，Fiddler原先只有Windows上面可用，后来出的Fiddler Everywhere支持了Mac等平台，Charles基于Java开发，支持全部的桌面端，但是性能很差，很明显我也必须要支持跨平台；从产品设计上来说，这两款竞品就有点一言难尽了，说实话挺丑的（来自我这个有一点设计追求的程序员角度）；从价格方面来讲，Fiddler Everywhere的价格是一年120美元，Charles的价格是每个大版本20-30美元，如果我以1/4甚至更低的价格会非常具有优势；从社会趋势来讲，去美化是很多国内大公司正在考虑的，国产替代品可以提供更加安全和稳定的服务。

总结一下，我的项目需要做到以下几点，才能有竞争优势：可替代的功能、跨平台（甚至要考虑全平台）、简洁美观、免费或者低价。为了保证有足够的竞争优势，我需要提供更多更独特的功能，比如集成Postman的基本功能，支持Python编程脚本等。我相信这些我是都能过做到的。

最后一个需要考虑的就是商业推广了。说实话，我没什么方案，找广告平台是不可能的，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是很多个人开发者面临的最大难题。我决定当一次鸵鸟将这个事情放一放，我相信好的产品没有商业推广也能够成功。我之前业余的时候开发过一款类似的Android应用HttpCanary，没有任何的推广和宣传，甚至没有在国内应用商店上架，即使没有更新维护了它的用户量和日活量依然很可观。很多用户来信，表达对这个应用的赞美和继续更新的期望，因为很多年过去在这个领域仍然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我为这个项目的命名特地创造了单词Reqable，意思是可请求的。创造新单词有几个好处，一是注册域名方便（reqable.com只要几十块钱），二是利于品牌推广，三是搜索引擎不会搜到重名的结果。

全职的情况下，整整一年的开发时间 + 3个月的Beta测试才完成上线。这个期间，我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还需要投入下面这些资金。

这些基本都是必要的前期资金，今年还需要继续投入资金，例如CDN的资源包可能仅仅够支持2-3个月。我曾经考虑过省点钱，比如不做腾讯企业认证，结果测试群被莫名其妙封禁，企业认证后才给解封。

最近在考虑购买windows签名证书的事情，最便宜的OV签名证书的市场价格在1500以上，EV签名证书市场价格在2500以上。没有证书签名，Windows打开软件会被系统拦截提示未识别的开发者不予运行。

当然，这些支出相对于这个项目的成本来说，是毛毛雨。最大的成本是时间，项目的初始开发的周期是15个月。这个时间是超出我的计划的，一方面是这个项目确实太大了，另一方面为了追求细节和效果啃了很多硬茬。

以下是这个15个月的工作：

开发Windows + Mac + Linux桌面端平台产品。搭建官网，编写产品文档。搭建服务器，实现各项基本功能接口，接入支付功能。搭建许可证管理系统，会员体系、实现商品购买支付流程。对接测试用户报名、问题反馈和答疑等。

其中时间最长的是第一项工作 开发Windows + Mac + Linux桌面端平台产品。我考虑做桌面端 + 移动端，所以选择了Flutter框架。2022年初的时候，Flutter桌面端还没有正式发布，需要解决很多的问题，加上Flutter生态并不是那么成熟，我需要造很多轮子。详细过程可以阅读我下面这几篇文章。

如何基于Flutter开发一个代码编辑器Flutter如何实现一个支持HTTP3的网络框架

另外，这个项目本身的体量就非常大，光是模块仓库就建了二十多个。

很多模块都写了单元测试，比如代码编辑器模块的单元测试代码就有上万行，全靠一个人来完成。

尽管Flutter桌面端开发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其UI效果让我非常地满意。在项目的开发框架稳定之后，开发效率也有一个极大的飞跃。从三月份Beta测试开始，4个月的时间，我更新了50个版本，除了大版本之外，平均每周至少2个版本。

整整一年时间，产品第一版功能开发工作完成后，开始了Beta测试。测试分成了两期，累计共邀请了800位用户参与了测试。虽然存在很多问题，但是用户的反馈还不错，给了我一些信心。

产品在继续优化了三个月后达到了我认为的上线标准。接下来，就要考虑定价了。在Beta测试结束的时候，我发了一份调研文件，65%用户的能接受0-50/年的价格，25%的用户能接受50-100/年的价格，9%的用户能接受100-200/年的价格。经过深思熟虑，我没有强制要求用户付费，产品的任何功能都可以免费使用，用户可以选择在增值服务上为产品付费。我认为好的产品不应该将用户隔绝在外，不管喜不喜欢都来试试吧！

Reqable终于还是在2023年6月初正式上线，下面是正式上线时候的产品实测效果图。

6、Reqable已上线一年多，复盘一下？

有几点可以更大家分享一下：

一、国内的用户付费意愿偏低，这个是不争的事实。那么，这个国内付费项目是不是就没出路了呢？其实非也，用户还是愿意为喜欢的产品付费，Reqable有几位粉丝用户，购买了10年的许可证。

最近我在考虑的事情，就是产品如何出海，但是有两个问题我还在烦恼。一个是企业需要申请进出口，就是又要花钱，代办的市场价格在2k；另一个是收钱渠道，注册Paypal资料审核还没有完成，又听说Paypal会无故封账户钱取不出来。

第二点，不管是独立开发还是创业，有时候最大的困难可能不是技术，也不是资金，而是人的心态。我曾经在一家AI创业公司带团队，公司有非常强的技术实力，也有不错的资金支持（两轮国内顶级资本投资），最终的结果是团队分崩离析，两位联合创始人离职。原因很多，但是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创始人缺乏持续如一待人的态度，团队管理管的是人心，人心散了，产品就差了，团队就没了。

对于开发工具类的软件，这是一个付出和回报非常不匹配的方向，风险非常高。开源软件是一个非常大的利空因素，开源项目中几乎能找到任何你所需要的开发工具。我个人觉得，对于没有足够的信心、扎实的技术和强大的心态的开发者，需要谨慎进入这个赛道。

7、自己最喜欢的产品有哪些？你认为什么样的产品是好产品？

这些是我认为不错也经常使用的产品。

- 开发工具：VS Code

- 设计工具：Sketch

- 社交软件：微信、Discord

- 生活类：钱迹

我认为好产品最基本的两点：UI简洁，交互流畅不卡顿。进阶部分：功能完善，主要功能一套交互下来很顺畅；不错的UI设计，重视细节。终极部分：持续迭代但是又很克制，新功能不会影响老用户的体验。

8、你如何评价程序员这个职业？优点与缺点？

程序员是一群创造力非常强的人，热爱分享也好拿来主义；消费欲望低，不乱花钱，所以想从程序员身上赚钱很难。

9、会一直做程序员员吗？如果不做程序员，你会做什么职业？

会一直做，我喜欢创造新的东西。如果不做程序员，会考虑做产品经理吧。

10、分享一下自己业余爱好，书、电影或游戏？

业余爱好：养狗。

书：科幻类的，例如阿西莫夫。文学类的，例如查尔斯狄更斯。

电影：指环王三部曲。

游戏：最喜欢策略类的，例如钢丝，文明；其次，战棋回合类的，例如博德之门。

11、对于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未来有何期待？

对于后续规划，Reqable会探索toB方向的业务，提供更多团队性的功能。融到资或者收入起来后，我会慢慢扩大团队，现在一个人全揽开发、测试、客服、运营等等事情，精力难以为继，严重拖累Reqable的发展。我觉得3-5个人的小团队，应该是比较适合Reqable这个项目的。

故事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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