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最新小说《文城》:一女配二夫,比《活着》更残酷,也更温情

文学小新 2023-06-08 21:12:16

凭借《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这两部家喻户晓的作品,余华奠定了国民作家的地位。步入21世纪后,余华又陆续写出了《兄弟》《第七天》。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早在上世纪90年代,在写完《活着》之后,余华就在开始写另一部小说,讲述的是《活着》之前时代的故事。

对于创作那部小说的冲动,余华将之归因于他们那一代作家的一种挥之不去的抱负——希望在作品中搭建出一部百年史的版图。但那部小说的写作过程并不顺利,直到20多年后,小说《文城》才面世。

在余华的文学世界中,人生处处有苦难,受苦仿佛是一种原罪。余华笔下两个最经典的人物,《活着》里的徐福贵和《许三观卖血记》里的许三观,一个是顺从苦难的潮流活着,一个是靠卖血填充苦难活着。

《文城》延续了余华的苦难写作传统,将生活的残酷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值得注意的是,相比《活着》的冰冷,《文城》更具温情;相比《活着》情节的单调,《文城》的情节更复杂,更富传奇色彩,更具可读性。当然,温情和传奇色彩,却也掩盖不住《文城》的凄美与残酷。

《文城》讲述的是一个凄美的传奇故事:富家子弟林祥福在父母双亡之后,遇到一对来自南方的神秘男女阿强、小美;他们俩自称是兄妹,前往北京投靠姨父,想在他家借宿;小美因病卧床不起,阿强只得先行一步;之后,林祥福和小美有了肌肤之亲,也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但不久之后,小美神秘失踪,并顺手卷走了一包金条,大概相当于林祥福一半的家产。

心灰意冷之下,林祥福开始精研木工手艺。但是忽然有一天,小美竟然又回来了。小美没有带回金条,但带回了林祥福的骨肉。小美生下女儿林百家之后再次失踪,痴情的林祥福便踏上了漫长的寻觅之旅。

随着纪小美的再度离去,林祥福觉得自己愧对父母和祖宗。为了让女儿有奶吃,林祥福不得不离开故土,踏上千里寻妻之路。在寻妻路上,女儿在龙卷风中失而复得。只为女儿有奶水可吃,他在大雪纷飞中敲开一家一户的门。他从北方来到南方,一路探问小美的故乡文城,但文城不过是阿强胡乱编出来的地方。

无奈之下,林祥福带着林白家在溪镇定居下来,因为溪镇的人说话的口音跟小美阿强一样,再往南的话,口音就不同了。小说叙述至此,作者笔调一转,画风大变,转向铺叙林祥福在溪镇的生活。林祥福与陈永良合开木工作坊,渐渐积攒了大量钱财,并购置千余亩田产。林祥福仍惦念着小美,但时代的动乱使他不得不忙于应付眼前的生活。

随着小说叙述的推进,民国时期兵荒马乱的时局对人物命运的支配愈加显著。林祥福宁静的生活画上了休止符,全书的叙述节奏变得紧张起来,充满刀光剑影。林百家被土匪绑架,陈永良之子陈耀武在母亲的要求下顶替林百家。之后,溪镇成立了民团,与土匪进行了数次血战。林祥福为营救商会首领顾益民,只身深入匪巢送赎金,反被匪首张一斧杀害。

最后,陈永良率民团杀死了匪徒,为林祥福报了仇。林祥福灵柩在田氏兄弟护送下,归葬故里结尾。谜团重重的小美的身世,则在补篇中得到叙述。她和林祥福本有机会相见,但却不幸冻死,与林祥福阴阳两隔。

林祥福与小美间一波三折的情爱纠葛,林祥福与陈永良、顾益民等人基于传统信义的款款情谊,以及溪镇民团与土匪激烈交战的民间传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热血与温情的壮阔图景。林祥福与陈永良、顾益民等人间的生死情义,读来异常畅快,这其实是民间故事的变体。

小美的故事则在《补》中得到了叙述,与林祥福的故事参差对照。纪小美10岁开始在沈家做童养媳,因偷穿花布衣裳差点被婆婆休掉。在嫁给沈祖强(阿强)之后,因私自做主借钱钱给三弟,婆婆再次要休掉阿美。因为公公和阿强不同意休掉阿美,婆婆便按照溪镇习俗“出西门,上大路”,要阿强选择自己或是小美。最终,阿强毫无意外地选择了母亲。

在传统中国社会中,女性不过是男性的附庸品,社会地位几乎没有翻转的可能。鲁迅曾指出,母性与妻性都是男性强加于女人的,属于男性利益的要求。虽然小美婆婆在沈家有决定性地位,但她固守“妇有七去”的观念,其实与传统的封建大家长没有本质不同。

小美离开三个月后,阿强从家里偷走一百枚银元和柜台里的铜钱,带上小美一同向北远行。在上海,他们过上了一段奢华的生活,阿强还给小美买了漂亮的旗袍,但他们很快就支撑不下去了。于是,他们继续往北走,但越往北走,兜里剩下的钱就越少。

在黄河以北的定川停下之后,小美在阿强的要求下,留在了林祥福家中,与林祥福发生了关系。在与林祥福成亲之后,她偷走林祥福的七根大金条和一根小金条,前去解救沦为乞丐的阿强。

小美回到了阿强身边,但此时的她已经怀上了林祥福的骨肉。最终,小美决定回到林祥福身边,在生下小孩之后再回来找阿强。小美没有把金条带回来,但林祥福宽厚地接待了纪小美,还给她重新办了一场婚礼。

为了给林家留下一个男孩,纪小美把自己装扮成林祥福的样子,绕着院子里的水井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过,在生下林白家之后,纪小美最终还是不告而别,背弃林祥福对她的信义。

当小美和阿强回到溪镇后,沈母已经去世了,沈父也卧病在床。小美日夜思念女儿,时常在深夜时分凄楚哭泣。女佣将林祥福在溪镇的消息带回家中,小美将自己缝制的婴儿衣服让女佣给林祥福送去。为了减轻对女儿的愧疚感,小美将包有女儿胎发和眉毛的红布放在自己胸前。

那个虚无缥缈的文城,成了小美的心底之痛,因为文城意味着林祥福和林白家没有尽头的漂泊和找寻。想到林祥福每次手拿着一枚铜钱,求哺乳期的妇女为自己的女儿喂奶的情景,小美总是悲伤得泪流满面。

在那场持续数十天的大雪灾中,林祥福带着女儿回到了溪镇,因为他感觉溪镇就是文城。为了祈求雪灾早日过去,人们在城隍阁举行了祭拜仪式。在祭拜仪式的第三天,小美和阿强也娶了。小美怀着慢慢的负罪感跪拜在雪地里,久久不愿离去,直到身体完全冻僵。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小美看到了林祥福抱着女儿出现了,但她此时已没有起身与他们相认的力气,只能无声地滑下两行热泪。

小美去世之时的场景充满高度诗意化、近乎唯美的细节,余华在小说中写道:

她的脸垂落下来,几乎碰到厚厚积起的冰雪,热水浇过的残留之水已在她脸上结成薄冰,薄冰上有道道水流痕迹,于是小美的脸透明而破碎了,她垂落的头发像是屋檐悬下的冰柱,抬过去时在凹凸的冰雪上划出一道时断时续的裂痕,轻微响起的冰柱断裂声也是时断时续。小美透明而破碎的清秀容颜离去时,仿佛是在冰雪上漂浮过去。

这一段唯美的描写,与余华崇拜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雪国》中对女主人公驹子的描绘异曲同工。它仿佛是电影的一个特写镜头,融化的冰雪,悄然消逝的美,吟唱着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

从整体上来看,这个故事却拥有宿命般的无奈与绝望。从一开始,林祥福的追寻便注定是没有尽头、没有结果的,因为文城并不存在。他带着女儿追寻的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追寻的是一个不愿意让他们找到的人。

当然,《文城》不止令人感到绝望与残酷,也能令人收获温情。虽然林祥福在寻找的过程中失去的了很多现实意义上的东西,比如家庭、亲人、生命,但他得到的是信任与责任,是人性中非常高贵的东西。

在阅读《文城》的过程中,总能感受到一些来自于文学的神秘力量,促使我们思考历史,思考现实,思考人性,思考生命,思考人生的价值。林祥福的一生其实寓意着每一个人的一生,尽管我们都奔向必然的死亡,无法与命运相抗衡,但却也能通过努力在自己的生命中收获一些可贵的东西,而那就是生命最大的意义。

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文城》,感受余华笔下的残酷与温情,激发对生命、人性、价值等问题的思考,欢迎阅读余华的原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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