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府鬼

潞州(今山西长治)的签判厅，在州城的西部，相传这座宅子里有很厉害的鬼。所以没有人敢去住，只好用它作为存放城防使用的油料和火药仓库。

安阳人王审言在潞州任司法参军，当春天来到时，约了同事来之邵、綦亢等几个人，带着歌妓和酒菜，来这里春游。

他们先到后园里练习一阵射箭，结束以后,便在大厅上,摆酒畅饮。正喝着，忽然听见屏风后边有哈哈大笑声,好像一个雄伟男子发出的。在座的人都大为吃惊。

有一个胆大的人便喝问说:“笑什么?”

屏风后回答说:“我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孤独忧郁,十分无聊;今天看到诸位春游畅快，不由羡慕人生的乐趣。因而不觉失声发笑了。”

又问他:“能喝酒吗?”

回答说:“很能喝。”

有个人便站了起来，取了一个特大杯子,倒满了酒，反手把杯放到屏风后边，里边便有人接了过去。

又听见屏风里大口喝酒和快活的笑声。不一会儿，把空杯掷了出来。有人便又问他说:“先生是个豪杰，一定精于弓箭，能不能射一箭，,让我们看看?”

回答说:“怎敢不为你们助兴?只是请大家略微避开一下。”

当下,便把弓箭递入屏风，大家背靠墙坐，闪避两边。

不一会儿，一箭穿透屏风上的纸，飞势迅速，正中箭靶红心,没有一点偏歪。

大家看了才肃然起敬,十分惊奇。

便都站了起来，问那屏风后的鬼说:“请问先生是哪个朝代的人，姓名是什么，为什么住在这个地方?”

那鬼回答说:“我姓贺兰，名鋈。”话还没说完，有人觉得这名字不雅，不由失声笑出来。

那鬼发怒说:“先生难道不读书吗?怎么不知道《诗经・小戎》那一篇里，有‘阴矧鋈续’这句诗吗?”

说毕，遂又说:“我生于唐朝大历年间，因到昭义军，求见潞州节度使李抱真。贡献平定山东的策略，不料被小人进谗言诬陷我，以致被杀死在这里。

头和身体分家了，尸骨也被扔到野地,不给埋葬，到现在已有好几百年。每当有人来这个地方，我总想诉说一下自己的冤枉。

可是往往被人当作鬼物，恐怖得马上逃了出去。所以我一直沉沦在这里，直到现在。诸位先生是一时的杰出人才，不知对我这历史，能表示同情吗?”在座人听了，都十分为之悲伤。

有的人便请问自己一生的祸福，那鬼便一一询问各人的姓名和官职。慢慢地回答说:“来司户可以做到侍从的高官,但是所享寿命，则不如王司法那么高。”

在这里管仓库的吏员，兵卒，和来春游的官员仆人，都看见了这情况，便传扬出去，弄得全城皆知。

潞州太守马昭，字中玉，他听到后不相信有这事，以为这是那几个官吏酒喝多了，造出的谎言,便把那几个官员的随从都关到监狱里，并且还打算弹劾这几个参加春游的官员。他们听了心里害怕，各自躲回家中。

第二天，马中玉亲自到签判厅去调查。只见那屏风上果然有个箭眼。又让人开了大厅门，把门锁打开以后,门却推不动。

便唤来几个有气力的士兵，用力齐推，可是门仍牢不可开。

忽然，听到梁上有人大声责骂马中玉说:“你有什么胆量敢来如此!你难道不记得你当星子县县尉时的某一件事了吗?!”

中玉听到讲出他的隐私，吓得仓皇地逃了出来。自此以后，便没人敢再去那里了。

后来司户来之邵，果然做到了工部侍郎;王审言则位列大夫，当了莱州(今属山东)府知府，活了七十五岁去世。

客死

成都人王祖德任承信郎的官阶，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到京都临安(今杭州)求职。被分配到邛州(今四川邛崃)任将作院监的职务。

既到任以后,听说虞允文以兵部尚书出任陕西宣抚使,便请求四川制置司写了公文，介绍他以贡献治理陕西意见书为名，前往秦州(今甘肃天水)谒见虞允文。还没有分配职务，就在当年六月客死在秦州。

虞允文便派了兵卒，护送王祖德的灵柩回家，并且让人先送信给他家里。

王家听到消息，当天便开始办丧事，设立灵位于正房中间。

不久，灵柩便到了。按四川人的风俗,非常重视过七月十五日中元节，都是在节前两天,便要祭祀祖先，罗列丰盛的荤菜莱上供，到节日那一天，则到佛寺里，举办盂兰盆斋，向鬼魂施食。

唯有王家，因为出了丧事,便只在十五日办了几桌酒席，在家里拜祭。正在行礼的时候，只见一个兵卒，抱着一把折叠椅从外边匆匆走进，浑身流汗,说:“王作院性子太急，自秦州日夜兼程回来，用了四昼夜便抵达了，现已快到了。”

不一会儿，只见六个人抬着一顶官轿来到，抬轿的人都十分疲劳有倦色。

轿中人下轿后直往中堂进去，坐到东边床上，原来正是王祖德。

他把妻子叫进前来说:“我想回来已很久了。只因为虞尚书苦苦相留，所以最近才得脱身回来，一路上非常劳苦。听人传说我死了，这是想坏我生计，你大概已经相信了吧。”

妻子说:“前几天接到虞相公的来信，说你在秦州病故，而且灵车前天已到了，究竞是不是你呢?”

王祖德才笑着说:“你别害怕，我真死了，我听说家中商议卖房子。这房子乃是祖先留下来的产业，怎能随便卖给别人?我生前非常珍爱的黄筌、郭熙画的山水,李成画的寒林图等，共有十轴，听说已经拿出去议价。

我去世没有多长时间，家里也没有到穷得没钱用的时候，怎能忍心干这样的事!我想家非常殷切，只是没理由回来。今天因为中元节，阴司给了假，所以能暂时回来看看,但也不能久停。”

便又唤平常喜爱的侍妾，对她说话，恩意十分周到。

这时一家人好像傻了一样，无法分辨出王祖德究竞是人是鬼。

忽然，一阵青烟从地里冒起，一步之内的人便互相看不清楚了。等到烟散,便什么也没有了。

关寿卿正在临安街对门当教书先生，听到门外闹闹扰扰,急忙出来看时,已经一无所有。

神霄宫

古象戴确，京城临安(今杭州)人，他十二岁那年，跟着父兄游览常州。走进神霄宫拜访一个道士,没有见到人，就出来了，在门口见一个商人在和守门的人说话，说:“我想见主持神霄宫的道长。”

那时尊崇道教，出入宫门的人审查非常严格,守门的要他的姓名并要拜帖，此人不给，两人争执了很久，商人揪着守门人的衣服，把他摔倒在地，殴打后，径直走进宫去，姓戴的恐怕连累自己，都离开这地方。

这人既进了宫，又失了踪迹，而在厨房的墙壁上到处都书写着“吕洞宾至”四字，主持神霄宫的人听到这事后，抚着肩头叹息说:“神仙到我这里，而我没能见到，是命啊!”第二天这事便传遍州城。

到了第三天，戴家的几个人在寺院里吃饭，戴确去厕所，回来时在石槽中洗手，旁边有一人低头洗筹码，一个客人与他相对在说话。

戴确看客人容貌和神霄宫所见的商人一样，走上前去谒拜，那人惊奇地问为什么拜他。

说:“您是吕先生。”就把自己看到的前事讲给了他听，那人笑着让他就着瓮取出水一杯，自己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让戴确喝，戴确喝了它后就回去了。

并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他父亲赶忙跑到厕所那里看,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戴确长大后，能运用费孝先生卜卦的方法,取名叫“古象”。

后来居住在临安三桥算卦，有个乞丐，束着道人的服装，衣着褴褛，而目憔悴，以给别人掏沟渠劳务来谋生，给歌女房后扫除垃圾。戴确心中十分可怜他。第二天请他来坐在一起吃饭。

对他说:“你身为道人，应该干些奉供神仙的事，像你相貌堂堂，现在天天掏污水渠道，所得的东西有多少?况且又出入于妓人家，,衣物手足都不干净，得不到什么反而会招苦罪受。”

道人致谢说:“确实有这事，因为为了吃饭糊口，所以没法顾及自己的身体。”

戴确便赠给他钱二百，道士忽然笑着说:“还能记起我吗?”

戴确愕然不知什么意思，说道:“只在这里才见到你，不记得什么。”道人说:“五十年前，你遇吕洞宾在常州寺院时，有靠着石头洗筹码的人，还记得他吗?我就是。”

戴确大惊致谢，才想询问姓名，那人深深作揖离去，自从此后从不见此人。

戴自从喝了剩水后,到七十多岁，没有受过一次疾病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