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为什么在二战中表现得那么差劲,归根结底一个字——穷。
在这个国家的南部,从资料上显示,这个以农业为主的地区,生活水平可以对标解放前的中国。以工业为主的北部如何呢?出生在那里的墨索里尼回忆说,小时候自己睡的是草垫子,吃的是黑馍馍(他们叫面包),喝的是菜汤。他曾自称直到20岁时才知道咖啡的味道。
当战争进行到1943年的时候,意大利国内的情况如何呢?
意大利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石油不能自给,煤不能自给,就连粮食也不够吃。自1940年意大利对英法宣战后,从盟国获取物资的渠道就中断了,他们只能依靠希特勒的施舍。
德国的能源储备也不足,所以划拨给意大利的物资也就从未达到过承诺的数量。由于缺乏燃料和原材料,本就产能落后的意大利工业又面临着开工率不足的问题。以飞机制造为例,意大利全年的产量只有美国的1/50。
民众的生活物资自1940年底就开始实行配给制。到了战争末期,意大利民众每天可以领到150克面包,其他生活必需品不知不觉地都成了奢侈品。
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官员们每天大吃大喝,黑市上商品应有尽有,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什么都能搞到。日后跟墨索里尼一起吊在米兰广场上的那个美娇娃克拉拉·佩塔奇,她的家族就是意大利最大的黑市商。这样的统治者怎能不让民众憎恨。
当盟军把战火引到这里时,意大利政局立即发生了地震。74岁的末代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浑身一抖,射出了阳刚之气,将“法西斯鼻祖”绳之以法。
在国王的身前,72岁的老帅巴多里奥也梅开二度,成为意大利的“救世主”。
对于盟军来说,进攻西西里岛只是南线战场的开篇,最终目的是攻入意大利本土,迫使其投降。在达成上述战略目标后,盟军至少可以凭借部署在意大利的空军,对德国和罗马尼亚产油区实施战略轰炸。此外,盟军可以考虑继续北上,从南面攻入德国。或者通过高压态势,迫使希特勒从西线抽走精锐部队,以减轻日后在法国登陆时的压力。
当然英国人照旧有自己的小算盘。丘吉尔打算当盟军推进到阿尔卑斯山脚下时,南线盟军主力转向东,从南斯拉夫攻入巴尔干半岛,以恢复大英帝国在战前的势力。
美国的态度是放在桌面上的。在南线用少量部队和德军在阿尔卑斯山对峙,盟军主力则悉数调往英国,继续执行久拖未动的横渡英吉利海峡计划。
不管后期战事如何演变,美英双方在登陆西西里、攻入意大利本上的意见是一致的。1943年7月10日,英军第8集团军和美军第7集团军在西西里岛南部实施登陆。虽然登陆的最初几天美军遭遇了一些险情,但整个两栖行动进展顺利,盟军很快就建立了稳固的滩头。
7月17日,盟军在意大利首都投下了大量传单。这份由罗斯福和丘吉尔署名的劝降信先是臭骂了一顿意大利人,然后提醒他们说:“你们抵抗盟国部队的每一分钟、流的每一滴血,只能达到一个目的——给法西斯和纳粹争取多一点时间,以便他们逃脱自己犯下的罪行。”在信的末尾,美英首脑呼吁“只有推翻了法西斯,意大利才可以重建,才能在欧洲大家庭中获得受人尊敬的地位。”
盟军当然不会太客气。两天后的7月19日,盟国空军在罗马上空投放了1000吨炸弹,造成罗马市民2000人死亡。埃马努埃莱三世的皇宫也未能幸免。
此时墨索里尼正在意大利北部跟希特勒会谈,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密谋已经成形。
埃马努埃莱三世找来了三军总长安布罗西奥和已经退休的前总长巴多里奥。三人经过协商后决定密捕墨索里尼,然后由巴多里奥出面组阁,寻机与盟军媾和并体面地退出战争。
巴多里奥何许人也?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底子很脏。
早在1935年11月,意大利出兵埃塞俄比亚受挫后,墨索里尼任命巴多里奥出任北非意军总司令,继续意大利在东非的扩张。
面对埃塞俄比亚的全民抵抗,巴多里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他祭出了大杀器——毒气弹。
人类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毒气可以追溯到一战。当时的西线交战双方都干过这事儿,在一战中蹲过四年战壕的希特勒就曾深受其害,差点搭进去自己的双眼。
战后各国进行了“反思”,认为这种武器技术含量太低,而且双方均已掌握。在战场上使用毒气弹往往得不偿失,只能徒劳增加伤亡。于是各国纷纷弃用了这种残忍的杀人工具。二战期间,希特勒虽然指示手下秘密研究生化武器,但并没有在战场上正式投入使用。
如果我们翻越中国的抗战史,你会发现日本在战场上会经常使用毒气弹。尤其是战斗陷入胶着时,小鬼子突破国军阵地的手段往往是施放毒气。日本人为啥还要用呢?利用很简单,中国人没有,所以不会遭到报复。
身材矮小的巴多里奥也是这样做的,意军释放的毒气致27.5万埃塞俄比亚军民死亡,然后赶走了他们的国王塞拉西。
1940年11月,墨索里尼命令巴多里奥出兵希腊。后者提醒领袖,意军根本没有胜算,但墨索里尼不听,结果意大利人很快遭到惨败。
失利的责任落在了巴多里奥的身上,他也从此退出现役。
1943年7月24日,返回罗马的墨索里尼召开会议。会上有人提出了一份议案——将三军权力还给国王。
这份议案已经够让墨索里尼吃惊的了,更让他吃惊的是,与会的都是意大利法西斯党的要员,他们的投票结果是19票赞成、7票反对、1票弃权。
7月25日,墨索里尼求见国王,他希望得到埃马努埃莱三世的支持。两个人谈了20分钟。最后国王对他说:“我亲爱的领袖,再这样下去不行了。意大利处境艰难,军队被彻底打败了,士兵也不愿意打仗。现在你是意大利最令人憎恨的人,你眼下没剩下一个朋友,除了我。”
埃马努埃莱三世正式通知墨索里尼:“我已经任命巴多里奥接替你的职务,他会为这个国家继续奋斗。”
随后,墨索里尼被门口的警察以“保护安全”为由带走了。
当天晚上,意大利通过广播对外宣布——巴多里奥已经奉命组建了一个包括军事首脑和文官在内的新内阁,即日起他将出任内阁总理。
当意大利发生巨变时,巴顿的第7集团军刚刚夺取西西里首府巴勒莫。艾森豪威尔得知此事后非常高兴,如果能争取到巴多里奥,那盟军将会以更小的代价占领意大利全境。于是他立即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上了意大利新内阁总理,承诺会给予对方体面的和平。他让使者转告巴多里奥:“盟军抵达后,仍然会准许埃马努埃莱三世和巴多里奥继续执政。”
然而美英首脑在这个问题上再次出现分歧。丘吉尔希望能和意大利尽快达成和解,这样盟军就可以充分利用意大利的地理优势,尽早恢复英国在地中海沿岸的传统利益。丘吉尔不愿意看到战后出现一个卑躬屈膝的意大利,因为英国没有能力成为它的主人。
罗斯福不这样想,他在卡萨布兰卡会议后就公开宣称: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等轴心国家必须无条件投降,没有任何条件可谈。
7月28日,他在广播讲话中重申:“我们对意大利的条件仍同对德国和日本的条件一样,那就是无条件投降。我们将不同法西斯主义以任何形式打交道。”
在发给丘吉尔的电报中,他提出:“巴多里奥就是意大利的达尔朗,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达尔朗协议’所引发的政治危机,应使意大利人接受‘尽可能接近无条件投降’的条款。”
丘吉尔和罗斯福的分歧成了艾森豪威尔的麻烦。此后他会经常收到英国和美国发来的电报,内容是增加或修改一条‘意大利投降书’上的条款。
在写给家人的信中,艾克吐槽说:“我经常阅读关于军队将领的书,我羡慕他们享有的自由和权利。可我现在就是一个奴隶,而不是主人。”
盟军在这里扯皮,德国人则行动迅速。南线德军总司令凯塞林命令第14装甲军军长胡贝指挥部队迟滞盟军在西西里岛的行动,同时他还在意大利南部构筑了三条临时防线和一条主防线(古斯塔夫防线)。在意大利北部边境,由隆美尔统帅的B集团军群完成集结,随时可以抢占阿尔卑斯山上的各处险要山口。
希特勒还下令,一旦意大利人宣布投向盟国,德军将立即开进罗马,将意大利国王和内阁成员逮捕。各地德军也收到命令,做好解除意军武装的准备。
就这样,巴多里奥在双重压力下,没能跟盟军成功“闪婚”。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中,意大利人组成了两套谈判班子,一面跟德国人谈,一面跟盟军谈,前者是周旋,后者则是寻找真正的出路。最后巴多里奥对盟军提出两个要求,一是意大利宣布投降的同时,盟军必须派出一支强大的部队登陆意大利本土,以确保意大利新政府和各大城市免遭德军的破坏;二是盟军应将详细的作战计划透露给意大利,以便双方能够更好地配合。
艾森豪威尔接受了第一个要求,但第二个要求实在离谱。如果意大利人出尔反尔,他这个战区司令也就别想当了。
9月3日,蒙哥马利率领第8集团军横渡墨西拿海峡,从“靴子”状的亚平宁半岛“脚尖处”进入意大利本土。当天,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和巴多里奥的代表举行秘密会晤,意大利人在停战协定上签了字。
意大利人在这份协议上承诺:将本国的港口、机场、海军舰船以及一切陆海空交通线都交由盟军支配。驻扎在南斯拉夫和希腊的意军要么撤回国内,要么就地解除武装。
双方还一致决定,协议公布日期为9月8日18时。届时盟军将发起大规模登陆行动(登陆地点是那不勒斯附近的萨莱诺湾),并派出第82空降师在罗马着陆,负责保护意大利政府首脑和国王的安全。
9月6日,第82空降师参谋长马克斯韦尔·泰勒准将秘密潜入罗马,与巴多里奥举行会晤。
临行前,泰勒和第82空降师师长李奇微制定了一份代号为“巨人2号”的作战计划——9月8日晚,第82空降师先头部队在罗马附近实施空降,协助意大利人抵御德军。全师其余部队在随后的几天内通过机降和伞降进入罗马。与此同时,一支海运部队将携带火炮与坦克武器在台伯河(意大利第三大河,起源于亚平宁山脉,经罗马流入地中海)一带登陆,增援空降兵作战。
这位泰勒准将就是日后带领第101空降师打出威名的那个猛将(遗憾的是“血战巴斯托涅”时他不在,但第101空降师的灵魂是他创立的)。在与巴多里奥会谈中,他发现意大利人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如果第82空降师得不到意军的支持,贸然进入罗马无异于飞蛾扑火。于是他立即将自己遇到情况和担忧上报给艾森豪威尔。
艾森豪威尔做出两个决定,立即取消“巨人2号”作战计划,同时仍然要求盟军在萨莱诺湾登陆的当天,按时通过广播播放意大利已经签署过的投降书。
9月8日,他给巴多里奥送去了一封措辞强硬的电报:“不管你采取什么行动,我都将按原定的时间广播停战协定。如果你不能按原先协商的那样合作,我将向全世界公布此事的所有细节。你们拒不执行已签署的协议所规定的全部任务,这将会对你们的国家造成严重伤害。如果在我宣布的同时得不到你的响应,那么意大利在战争中将不会再有朋友,你们今后任何行动都不足以使我们恢复对你们的信任。你们会发现,出现在你们眼前的是国家和政府的解体。”
巴多里奥没有立即回应。
18时30分,艾森豪威尔在推迟了30分钟后,通过阿尔及尔的电台对外公布了意大利投降的声明:“我是盟军总司令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意大利政府已经命令它的部队无条件投降。我以盟军总司令的身份,已经批准了军事停战协定。这份协定立即生效。”
声明发出去后,意大利人仍旧毫无动静。于是艾森豪威尔在十分钟后第二次通过广播发表了声明。
当晚20时,已经骑虎难下的罗马当局也发布了声明,宣布意大利军队将停止所有抵抗,并协助盟军与德军作战。
意大利人的迟疑没给自己带来丝毫好处。当天晚上,德军进入罗马,并在意大利本土、南斯拉夫、希腊以及所有驻有意大利军队的地区采取行动,将他们全部缴械。
巴多里奥和国王带着王室成员内阁阁员仓皇出逃,他们分乘五辆汽车,趁着黑夜逃出罗马,奔向亚得里亚海岸,然后乘上两艘盟军快艇逃到了南方。
1943年10月13日,巴多格里奥政府正式宣布退出轴心国同盟,签署无条件投降书,并向德国宣战。
此时盟军已经推进到德军在意大利的主防线——古斯塔夫防线。在此之后,地中海战区从上至下进行了大换血。总司令艾森豪威尔、空军司令特德、英军第8集团军司令蒙哥马利、美军第7集团军司令布雷德利等人纷纷调往英国,隶属于第8集团军和第7集团军的主力部队也纷纷返回英国本土,准备实施霸王计划。
1944年6月4日,也就是诺曼底登陆前夕,盟军攻入罗马。10天后,在历史总算留下一笔的巴多里奥宣布辞职,随后他返回家乡养老。
1946年6月,意大利通过全民公投,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宣布退位,然后携全家流亡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