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得知夫君闺房之事不太行后,林苒果断转换目标。
——
“杏儿,慕瑾辞何时回府?”
林苒躺在藤椅上摇曳着手中的蒲扇,心中沉闷。
“夫人,大人说公务繁忙,今日还要留在镇抚司办案,明日再回。”
林苒闻言姝色的眸子动了动,收紧扇子后,红唇娇艳轻吐:“走,咱们去镇抚司。”
……
世人皆知,锦衣卫指挥使慕瑾辞生得玉树临风,天生双眸含情。
然处事却不通人情,一切只讲律法。
素有‘玉面修罗’之称!
因此,他不仅成了幽州女儿家们最想嫁的对象,也成了让文武百官害怕的人。
半月前,林苒一朝梦醒,发现自己穿越到十年后的世界,不仅嫁给了慕瑾辞,还生了个小慕瑾辞。
那一刻,她心里震惊之余又多了丝欢喜。
以为是十年前的自己日日在南山寺许愿,感动了上天,嫁给了心心念念的郎君。
可渐渐地,林苒便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当中那般悠然自得。
十五日以来,慕瑾辞几乎日日都呆在镇抚司,未曾回来见过她一次。
夫妻未见一面,未同床一次,这难道让她守活寡吗?
林苒憋不住心中这口气,决定亲自去会会慕瑾辞,这个成婚七年的夫君!
是夜,镇抚司。
林苒刚要进去,小吏却拔刀相迎,威严中带着几分不容侵犯。
“办案重地,不得擅闯。”
杏儿吓得一怔,接着亮出府内令牌,高声宣告:“这位可是你们指挥使的夫人,休要无礼!”
小吏顿时神色大变,头埋的恨不得往地下钻。
“失礼了夫人,是小的有眼无珠,这就带您进去。”
夜色渐渐下沉,随着小吏引路,林苒很快便到了慕瑾辞平时在镇抚司的栖息处。
林苒一眼望去,慕瑾辞正专注埋首于案牍之间,手里拿着公文,飞鱼服加身,更显英气逼人。
和她记忆里十年前的慕瑾辞相比,身上更添了几分锋芒与俊逸。
“……瑾辞”林苒轻声唤他,声音里满是柔情与期待。
慕瑾辞循声抬头看向她,原本专注的眼睛立马转变得冷淡如冰:“你怎么来了?”
林苒一愣,作为他的夫人来看他不是情理之中吗?
她走近书案前,含情脉脉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久未归家,我特地煲了你最爱的梨汤,来看你。”
她边说边将手中的汤盅递上前去。
然而,慕瑾辞并没有起身接过梨汤,而是继续忙着他手中的公务。
语气淡淡道:“你放着罢,我还有公务处理,你回府吧。”
说完,就让小吏送她回府。
林苒喉间一哽,又张口追问:“你今晚回府吗?”
“不回。”
慕瑾辞的回答简短而决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林苒看着这幅冷峻的脸庞,心猛地一沉。
这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慕瑾辞吗?
七年的时光两人的感情为何到了如此地步。
还没等林苒反应过神,门口就进来一个英姿飒爽又颇有神韵的女捕快。
女人端着一碗姜茶,笑容满面朝对慕瑾辞走去:“瑾辞,这是我特地为你熬制的姜茶。”
林苒闻言,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身上。
这女子为何能唤他如此亲密,当真是公私不分吗?
林苒听了有些不悦,故意停下脚步看看慕瑾辞会作何反应。
“紫宁,你辛苦了。”
只见慕瑾辞望向女人脸上表情立马缓和,端起那杯姜茶就一饮而下。
林苒瞳孔瞬间放大,一脸震惊的看向慕瑾辞。
他刚刚那张冷漠的脸在看向宋紫宁时,对比看向她,倒是多了几分柔情。
林苒心沉到了谷底,她快步上前,逼问慕瑾辞:“她就是你夜夜不归家的理由?”
第2章
室内寂静无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这位玉面修罗的指挥使大人勃然大怒。
只有林苒依旧站在案前,丝毫不惧慕瑾辞。
慕瑾辞先是对林苒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脸色陡然一变:“林苒!”
他眼神杀气腾腾,好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林苒也没想到慕瑾辞会为了一个女捕快这般对她恶声恶气。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宋紫宁赶紧上前解释:“夫人莫要生气,是属下不该……”
还未等话落,慕瑾辞就着急打断。
“与这种人何须作解释,我们走!”
这种人?
相守七年就沦落这样一个称谓,到底谁才是他的妻子?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慕瑾辞再也未回头看她一眼。
林苒站在原地,心如刀割。
很久之后,她才离开镇抚司。
坐在马车上,一路的颠簸使她有些恍惚失神。
林苒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何慕瑾辞会对一个女下属如此关心。
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当众斥责自己。
这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苒心里的谜团像雾一样漫散开来,眼神空洞问向一旁的丫鬟。
“杏儿,我是如何与慕瑾辞成婚的?这些年,我和慕瑾辞的关系如何?”
杏儿一怔,娓娓道来:“您忘了吗?当年您无意救下慕府的老夫人,老夫人与太皇太后交好,于是求得一纸婚书,成亲之后,大人也待您相敬如宾。”
“只是……”
林苒眼神示意让她继续往下说,杏儿这才忍不住开口。
“大人这些年归家的次数少之又少,相比于府上,镇抚司倒更像他的家。”
听着这些话,林苒的记忆断断续续如同走马灯,相继涌入了脑海里。
最终找到了慕瑾辞为何这副态度的原因——慕瑾辞并非真心悦她,只是奉旨成婚。
半个时辰后,林苒下车。
林苒拖着满身疲惫正欲回房歇息,却看见慕容澈房间里还亮着光,门半掩着。
她缓缓推开房门,慕容澈正在埋头看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锐利的眼睛生的与慕瑾辞简直一模一样,不禁让林苒有些出神。
“澈儿,这么晚怎么还不去休息?”
虽然暂时还没习惯自己莫名其妙就有了个儿子,但林苒语气尽量温柔,表现出母爱。
“我在等父亲,他何时回来,我想他了。”
慕容澈语气冷淡,没看她,只是继续低头看书。
林苒听了这话,心中顿觉苦涩,但还是尽量挤出一抹笑容。
“你父亲这段时间公务繁忙,今日不回了,澈儿要不今晚和母亲睡?”
林苒正打算伸手去摸慕容澈的头,谁知慕容澈瞬间就躲开了。
“不要,我不喜欢你。”慕容澈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林苒动作一顿,看着慕容澈的眼神心如同被刀狠狠剜了一块。
孩子向来是不会撒谎的,不喜欢就是真不喜欢。
一觉醒来自己凭空多了七年的记忆,原以为嫁给了心爱之人万般欢喜。
可谁料到夫君淡漠,儿子疏离,上天让她穿越过来到底有何意义?
正当林苒愣神之际,慕容澈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说:“母亲,你能不能同父亲和离,儿子想重新寻个母亲。”
第3章
林苒心酸无奈:“澈儿不喜欢母亲喜欢谁?”
慕容澈脱口而出:“儿子喜欢紫宁姐姐那样温婉漂亮的女人做我母亲。”
林苒错愕不已,没想到连慕容澈也更喜欢那个女人。
慕瑾辞又是何时带孩子见的那个女人?
这个夜晚,林苒心中思绪万千,一夜无眠。
……
第二日,慕瑾辞终于回府了。
他并没有立即回房,而是直奔了兵器房。
慕瑾辞昨夜梦见了死去多年的师父,已经许久未曾梦见师父了。
他打算去兵器房看看师父生前送给他那把专门用玉雕刻的白玉绣春刀。
整个兵器房里他最宝贝的就是这把绣春刀。
刚推门,就听见“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地上。
白玉绣春刀的白玉碎了满地。
慕瑾辞脸色立马黑沉,呵声厉气,声音穿透整个房间:“林苒,你在做什么!”
林苒抬头被进来的慕瑾辞吓得一颤,手中那握着的白玉刀鞘也随即掉落。
“啪!”又碎一地。
霎时,林苒只觉慕瑾辞脸色黑沉,明显有一股无形的怒气。
她朝慕瑾辞望去,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慌乱:“瑾辞,我……”
“林苒……”慕瑾辞眸光微动,尽量压制着情绪看向林苒。
“你听我解释,昨日你和宋紫宁……”林苒满脸委屈地看着慕瑾辞。
慕瑾辞正俯身捡碎成一地的白玉碎片,抬头目光转冷:“昨日之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和紫宁只是上下属的关系,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我没有!”林苒眼眶通红,蹲下身想和他一起捡碎在地上的绣春刀。
只见慕瑾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一把拂起地上的碎玉,紧紧攥住。
“我还是回镇抚司吧。”慕瑾辞语气淡漠,正欲往屋外走。
林苒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憋屈,大声质问:“你是不是想回镇抚司陪那个女人?!”
慕瑾辞没有回话,只留下一道冷漠的眼神。
林苒独自站在原地,一脸惊愕。
她本是想到昨日慕瑾辞身边那个女捕快心里有些委屈,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般快意潇洒。
在府中又见不到慕瑾辞,心中沉闷,就想来兵器房看看,正巧看上了这把白玉绣春刀。
哪知刚伸手拿起,刀就从刀鞘里滑了出来,再加上听到慕瑾辞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刀鞘也掉落在了地上。
虽然这件事确实是她造成的失误,可慕瑾辞连听都不愿却不愿听她解释。
林苒心口涌起委屈。
……
接下来的几日,慕瑾辞再也没有回府。
这天,儿时好友江雨浓突然上门。
两人坐在厅前,江雨浓拉着林苒的手满脸打趣:“苒儿,听说你前几日把慕瑾辞的宝贝给摔坏了?你果真如儿时一般性情,连玉面修罗的东西都敢摔。”
林苒想起这事就心烦,但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她确实是七年前的自己。
“你专程到我这来总不是为了打趣我的吧?”林苒无奈的冲她苦笑。
“过几天有个蹴鞠赛,王亲贵胄都会参加。你不是最爱蹴鞠吗?咱们联手,让那些世家小姐瞧瞧咱们的厉害!”江雨浓挑了挑眉冲她示意。
说起蹴鞠林苒眼睛里总算有了几分光芒,这些天压在心底的委屈总算有了地方发泄。
“行,咱们就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林苒点头答应。
三日后,蹴鞠场上。
场上热闹非凡,林苒一身劲装,发丝被利落挽成高髻,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羁与飒爽。
一反常态的装扮,让她吸引了不少在场贵族子弟的目光,很快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林苒随着江雨浓刚进场不久,便远远看见了慕瑾辞。
看她这身打扮,慕瑾辞走了过来,眉毛微蹙:“你来做什么?”
想起那天的慕瑾辞的冷意,心中仍旧委屈。
林苒嘴巴一横,朝他仰起了头:“去蹴鞠啊,很难看出来吗?”
慕瑾辞看着眼前这个洒脱、眼睛散发着光的林苒让他不禁有些许愣神。
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潇洒不羁、不受世俗束缚的她。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视线,语气有些平淡:“祖母说想我们了,让我们今日午时回老宅吃饭。”
眉头紧锁的人此时成了林苒。
林苒沉默了良久,努力搜寻了脑中关于慕家的记忆。
回想起这些年里因为她曾救过老夫人,老夫人待她确实如同亲孙女一般疼爱。
但其他慕府的人可不待见她,慕家的人素来都冷漠无情。
记忆里为数不多和慕瑾辞回老宅时,都是一家人气氛尴尬到极点。
难怪慕容澈也养成了慕瑾辞这般淡漠的性格。
林苒不想参与这么压抑的氛围,绕过慕瑾辞就准备走:“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慕瑾辞拽住了手:“林苒,这是你作为慕府的夫人该做的。”
“我该做的?”
这话一出,林苒心中顿时一股怒火。
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慕瑾辞,我可以陪你回老宅履行我慕夫人的职责,那你晚上能回府尽到夫君的责任吗?”
第4章
慕瑾辞眸光瞬间幽深了几分,脸色一沉:“林苒!”
看着慕瑾辞眼底闪过的那丝憎恶,林苒心里还是不由抽痛了一下。
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语气轻佻:“既然指挥使做不到,那就别管我。”
说完,林苒头也不回地走向赛场。
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慕瑾辞站在原地,许久后才理了理被她弄乱的长袍。
然后,转身离开。
赛场周边,林苒一走进,就看见江雨浓还有另外几个交好的好友牵着马在等她。
中间那匹白棕相间的骏马是江雨浓特意为她准备的。
林苒心里那股怒气还未消散,脸色有些暗沉。
江雨浓看见她,笑着调侃:“这么久没蹴鞠了,林大小姐行不行啊?”
林苒一跃而上转身就上了马背,冲江雨浓喊道:“上场让你感受一下本小姐的厉害!”
只见林苒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马儿瞬间发出嘶鸣声,迅速往赛场中央驰骋而去。
日落西山。
赛了一天的蹴鞠,胜利的滋味让林苒扫去了心中不少阴霾。
结束后,江雨浓提议去花满楼一醉方休。
花满楼是幽州里有名的文人雅士喜欢喝酒放松的世俗之地。
刚走到酒楼前,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气派的马车。
马车上悬挂着“锦衣卫”几个大字任谁都退避三舍。
江雨浓拽了拽林苒的胳膊小声说:“莫不是你家那位修罗爷来抓你了?”
“他哪有功夫管我。”林苒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不免有些发凉。
莫非慕瑾辞真特意跑到酒楼来堵她?
白日慕瑾辞那冷漠的眼神,林苒想想都还有些后怕。
这时马车上下来一名慕瑾辞随行的小厮,朝林苒走了过来。
“夫人,大人请您回去。”
夜晚的凉风一吹,林苒透过马车上的帘子隐约看见车里那张熟悉的侧脸。
林苒今日不知怎的,就是不想顺了慕瑾辞,故意扯着嗓子高声:“想让我回去,除非他亲自进来接我。”
说完便拉着江雨浓一行人踏进了花满楼。
一进楼里,热闹非凡的场面让林苒不禁眼前一亮。
随着楼里小厮的引领迅速上楼就了座。
几个人高举酒杯,伴随楼下的歌姬和鼓乐举杯欢庆。
“今日不醉不归!”
林苒高声呐喊一饮而尽,靠在椅子上看着楼下歌舞升平甚是喜悦。
江雨浓冲她使了使眼色看向门外:“你就不怕慕瑾辞真进来抓你回去?”
林苒晃了晃酒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来这种地方,言官不参死他。”
要不是慕瑾辞这身份,林苒还真不敢来这种地方。
林苒往楼外看去,好似那辆马车还未走,她心里有些难言的苦涩。
想起前几日在慕瑾辞身上受的那些委屈,林苒突然冲江雨浓苦笑发问:“你说我要是和慕瑾辞和离,有没有可能?”
“你说什么胡话?”
江雨浓从椅子上立刻弹了起来,一脸呆愕的看着林苒。
林苒直接站上了椅子,高声大喊:“我没说胡话,我要和慕瑾辞和离!”
刚喊完,酒楼里的歌姬和鼓乐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都往林苒这一处看。
林苒被盯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回眸看去。
只见,慕瑾辞一袭飞鱼服,双眸森冷:“林苒,你刚说什么?!”
第5章
慕瑾辞刚下值,一身官服与酒楼里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林苒看见慕瑾辞立在自己身前,表情有些错愕:“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慕瑾辞脸色愈发暗沉,眼神锐利:“我是净身,不是净凡尘,为何不能来?”
林苒听着慕瑾辞话里的怒意,有些不敢继续与他拌嘴。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锦衣卫指挥使和夫人出现在这花满楼,若还不收住场面恐怕真要惹得言官进谏。
先前自己也放下了话,只要慕瑾辞进来接她,她就随他回府。
思虑片刻,林苒放下了酒杯,手顺势挽上了慕瑾辞的胳膊,冲江雨浓一行人客套一笑:“我夫君来接我回府,只好改日再聚。”
被震惊的何止是江雨浓,慕瑾辞脸色都明显怔了一下。
还没等慕瑾辞反应,林苒便挽着他下了楼。
等上马车,林苒立即松开了手,恨不得离慕瑾辞百十米远。
慕瑾辞不理解林苒一系列动作,只蹙着眉吩咐小厮驾马车。
夜色较深,两人坐在马车里,安静地只剩下蝉鸣。
林苒伸头探出窗外,原想这回府后和慕瑾辞也不会再有交际。
谁知慕瑾辞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刚刚的话我就当你从未提起,以后不必再说。”
慕瑾辞在说什么?
林苒这才反应过来,在花满楼椅子上高声呐喊的那句要与他和离的话。
她看着他:“你不喜欢我和离也不行吗?难道要我夜夜等在府中盼你回来?”
慕瑾辞语气淡漠:“我与你是奉旨成婚,没有皇上的旨意怎可和离,更何况还有澈儿,我不想让他小小年纪没有母亲。”
林苒不禁冷笑,这场婚姻就是一场笑话。
仅仅凭着一道旨意慕瑾辞不敢违抗,才委屈与她成亲。
他从来不关心她的感受,也不喜欢她。
直到刚刚说出那话的时候林苒都还误以为他对自己会有一点点感情。
此刻,林苒只觉心口如同刀割般疼痛,攥紧了手,指甲都嵌入了掌心。
“笑话,我可不想因为一道圣旨就永远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绑在一起!”
马车这时正好停下,林苒愤怒地直接跳下了马车。
小厮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毕竟还没人敢跟锦衣卫指挥使这样叫板。
紧接着慕瑾辞也下了车。
看着林苒走路带风的背影,他瞬间有些恍惚。
这样随性的林苒好像还是七年前见过了。
七年来,自从林苒嫁给他,一如深闺深似海,终是被这四四方方的院落禁锢住了脚。
她变得温婉贤良,曾经那些洒脱的性格也渐渐收了起来。
但不论她怎么演好一个得体的夫人,原本身上的东西也不会彻底消除。
现在,林苒好似又重新做回了那个活泼洒脱的姑娘。
慕瑾辞不知道是何原因让她转变回来,但他觉得做自己的林苒更为有趣些。
许久未回府,回书房整理完公务。
等夜深了,慕瑾辞才拖着疲乏的身体沐了浴。
走到房间,慕瑾辞见林苒睡着了,上了床附身绕过她打算去灭了窗前最后那盏烛火。
不经意低下头却看见林苒手中握着一块玉佩,显然是男人的物件!
但不是他的!
慕瑾辞直勾勾地盯着她质问:“贵族子弟才会佩戴的私人物品,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
林苒模糊睁开了眼对上了这双满是怒火的眼睛。
她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自己年少时掉下的玉佩自己不清楚吗……
林苒揉了揉眼,语气松散地回:“对啊,就在我手里啊。”
说完,就要躺下继续睡,慕瑾辞抓住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继续问她:“谁送的?”
慕瑾辞的不断逼问让林苒心里很不耐烦,奈何怎么都挣脱不开慕瑾辞的手。
语气轻佻故意回道:“男人送的啊。”
慕瑾辞脸色铁青,声音低沉得可怕:“你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吗!”
听到慕瑾辞说这话林苒就来气,立马回怼:“你不也找女人常伴身侧吗?”
第6章
慕瑾辞脑中被怒火充斥,看着林苒发丝随意地散落枕畔,曲线毕露,肚兜微敞,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
手中握着的手脉搏声此起彼伏,他竟一瞬间不想松开手。
附身就向身下之人压去,单手环住腰间,一口抿住了那湿润的小嘴。
“你……”唇齿环绕,林苒双瞳骤然放大。
感受着慕瑾辞鼻间探出的呼吸,林苒始终想不明白,慕瑾辞为何会主动吻她!
林苒顿时觉得耳朵升温,脸颊发烫,不知道怎么面对慕瑾辞,使出浑身的力将他推开,迅速下了床跑出屋外。
只留下慕瑾辞一个人坐在床边,慌神的眸被门外透进来的风吹得微微颤动。
卧室里摇曳的烛火,他就这样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了书房。
躺在书房的椅子上,胸口一阵阵紧促的弹跳和鼻间紊乱的呼吸让慕瑾辞无法平静。
脑海里满是林苒身穿肚兜垂涎欲滴的模样,怎么都驱散不开。
林苒也跑到了客房,不断辗转反侧,想破头也想不清慕瑾辞今夜的异举。
两人就这样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等林苒从客房出来,慕瑾辞早已离府了。
林苒也没有追问府中的下人,她竟然第一次有了不想让他回府的念头。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瑾辞。
不知不觉过了五日,这天夜里下人传报:“夫人,大人回府了。”
林苒手不禁抚唇,想起几天前慕瑾辞……
“还……还有宋捕快也来了。”
这话一出,林苒瞬间清醒过来。
下人的声音刚传进耳朵,就看见宋紫宁扶着慕瑾辞缓缓走进大堂。
看慕瑾辞一副烂醉如泥的姿态,明显是醉酒了。
慕瑾辞身为指挥使向来公正严明,从不碰酒,上次去酒楼接她都已经是极限。
又怎会轻易饮酒?
林苒起身将人接住,眉心紧锁看向宋紫宁:“这是怎么回事?”
宋紫宁看着林苒连忙解释:“瑾辞今晚帮我挡酒,不小心喝多了,望夫人莫怪。”
还未等林苒说话,宋紫宁就又继续开口:“既然有夫人照顾,那紫宁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苒看着宋紫宁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怀中昏睡的慕瑾辞,手不自觉攥紧。
慕瑾辞一个不会轻易破戒的人,居然为了别的女人挡酒?
哪怕是为了她,试问慕瑾辞也绝不会退让半步自己的底线。
把慕瑾辞交给了下人送回房,林苒便一人独自回了偌大的主厅。
心中翻涌的情绪让林苒坐立难安,心里压制不住的怒火不知如何宣泄。
无以言表的委屈让她心中苦涩不已。
忽然,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冲屋外的下人喊道:“来人!”
……
屋外传来一顿嘈杂的鼓乐声把慕瑾辞从昏睡中吵醒。
他一手扶额,醉酒的头疼让他有些难以起身,但屋外的声音不得不让他起身去查探。
慕瑾辞强撑着身子,推开门,快走到大厅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远远的看见一片男倌舞姬,跳舞的、吹曲的、弹琴的应有尽有。
简直像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走近了些,人群中央,就看见林苒正和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倌跳着舞。
林苒表情很欢快,一只手搭在男人肩上,另一只手慢慢放在男人的胸肌上……
慕瑾辞眸色沉沉。
只听见一声咔嚓一声,府中大门迅速被推开。
十几个一身官服的侍卫将府中的人团团围住,吓得舞姬惊叫声连连。
“奉锦衣卫指挥使慕大人之命,请大家速速撤退!”
第7章
为首的领头大声警告。
众人听闻脸色巨变,来时也没说是衣卫指挥使的府邸啊。
谁知不知锦衣卫指挥使模慕瑾辞,是个“玉面修罗”,相当于黄泉路的阎王。
林苒往回看去,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慕瑾辞正眼神凛冽的盯着她。
她丝毫没有意外,反而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靠着。
众人赶忙带上东西慌乱离府。
只有那个男倌没有半分慌乱,依依不舍看向林苒,谄媚一笑:“姐姐,下次来花满楼找我玩。”
林苒也冲他勾笑:“没问题。”
“林苒!”
话落那瞬,不知慕瑾辞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脸色铁青。
两人面对面。
弥漫的浓重酒味让慕瑾辞眉头紧锁,嗓音愤恨“你喝这么多酒,可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苒目送着男倌离府,才看向慕瑾辞,原本灿烂的笑容也瞬间收回。
“我没喝醉,不像有些人身为指挥使,还喝酒喝的要女人搀送回府。”
林苒脸上挂着讥笑:“要是言官知道,该怎么弹劾你?”
慕瑾辞脸色更沉了一个度。
两人就这般沉默的僵持,许久后慕瑾辞扶着宿醉的头走到了她身边坐下。
语气无奈道:“我们好好谈谈。”
林苒没有犹豫,立刻回:“我也有话同你商量。”
“你我和离吧。”
慕瑾辞还未开口就已被林苒的话堵得再也说不出。
他先是错愕了一阵,随后立即脸色阴沉:“我不答应。”
林苒根本不在意慕瑾辞答不答应:“和离书我已经拟好放在你书房了。”
说完,林苒就椅子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囊,迈着步子出了府。
府门被重重关上,慕瑾辞这才幡然醒神,立刻起身去追。
打开府门却只看见门口被马车压过留下的痕迹。
早就准备好了行李,又提前安排好了马车,林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
慕瑾辞敛下眼眸,眸色渐渐晦暗。
……
另一边,坐在马车上的林苒暗自出神。
想起穿越之后除了七年间的记忆还有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如同走马灯一帧帧放映,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马车不知晃了多久,终于停下。
林苒掀起帘子,却意外看见窗外萧瑟的林间景色。
她有些愣了,连忙询问车夫:“这是哪儿?”
车夫也有些懵,回过头说道:“小姐,不是您刚刚说要去玉华山白马寺吗?”
林苒猛地想起来,刚刚坐在车里回忆与慕瑾辞成婚前来祈福,没想到顺口就说了出来,让车夫听了去。
天色已晚,让车夫掉转头恐来不及。
林苒下了车。
再次来到白马寺,与七年前无甚差别,但她的心境却早已天翻地覆。
香火味从寺内飘散出来,让人顿感心安。
林苒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叩响了门。
寺门推开,里面出来的正是当年为两人当年寺内主事的师太,七年之久她已两鬓斑白。
“慕夫人,好久未见。”
林苒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师太竟然还能认出她。
师太与她寒暄了几句,边往大殿走,又聊起当年成婚前放在这里的姻缘福袋。
每对新人来到寺里祈福,都会留下姻缘福袋,将自己的心意写下塞进福袋,将福袋悬挂于殿内的姻缘树上让佛祖保佑。
“慕夫人,如今您是否想取回福袋或者改写心意?”师太看着林苒一脸从容地微笑。
“我能看看当年我们写的是什么吗?”林苒有些好奇。
自己当年写的仔细回忆倒是能记起来,但慕瑾辞写了什么她却是丝毫不知。
“请随我来。”
师太领着林苒走到姻缘树下,摘下了一对紧系在一起的福袋送入她手中,便转身走了。
林苒看着手中的两个福袋,她先打开了自己的。
里面泛黄的布条上写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曾经她也憧憬过与慕瑾辞白头,可如今再回首,两人却已快到陌路。
林苒将布条塞了回去,再拆开了另一个福袋。
福袋外面缝着一个小小的‘瑾’字,让林苒心里不免对福袋里写的什么充满了好奇。
她缓缓打开,也是同样泛黄的布条。
再摊开,慕瑾辞那手霸道有力的字立刻显现——
“此生娶妻只为能了却父母心愿,今后我愿一生除暴安良,为生民立命,为乱世开太平,替我赎清罪孽。”
第8章
林苒顿时只觉得天昏地暗。
难怪慕瑾辞要做锦衣卫最高的指挥使,难怪他日日待在镇抚司处理公务……
原来,都只是为了赎清与她结婚生子的罪孽!
林苒知道慕瑾辞对她没有感情,可没想到他竟然觉得连和她成婚都是罪孽。
攥着布条的手紧了又紧,指甲已经嵌入掌心,渗出的血染红了布条。
林苒的耳边嗡嗡作响,看着眼前耸立的佛祖,恍惚间把她拉扯进了与慕瑾辞初见时的场景。
那天,她骑马归家,巨响突现,马儿受惊狂奔。
她惊恐万分,就在这危急瞬间,慕瑾辞飞身而来,将她紧紧抱住,并驯服了惊马。
那一刻,用戏本子里说的英雄救美来形容,林苒觉得一点也不为过。
也是那天林苒就再也无法忘却慕瑾辞了。
她日日盼着能与他再次相见,却未曾想穿越到七年后,虽与他成婚却是一场悲剧。
林苒这晚在佛前站了一夜,在天蒙蒙亮时离开了白马寺。
路上空旷,毫无行人,幸好碰到一辆要进城的商贩马车,这才上了车。
坐上车后,林苒向商贩讨来纸笔,写下一句:
“签下和离书,从此你我两清,罪已赎清。”
将信封包好后让商贩帮忙送去慕府。
林苒心中暗想,自此以后两人再无瓜葛,既然已经酿成大错,她不想一错再错。1
马车到了林府,林苒下了车到府门前叩响了门。
进去后,林苒一眼就看到林父。
林父正用晚膳,看林苒回来先是一怔,随后便问:“苒儿怎么回来了?”
“父亲,我要与慕瑾辞和离。”林苒语气坚决,走向桌前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
此话一出,林父马上拍案而起:“胡闹!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说和离就和离!”
林母在林苒小时候就去世了,她心里一直认为此事是林父的错,事事都与他作对。
父女俩这些年来就没有一件事统一过,林父唯一一件顺着林苒的事就是嫁给慕瑾辞。
林父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赶紧给我回慕家去,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般……”
转过头看见林苒通红的眼眶,林父没在继续说下去。
“父亲,嫁给他我每日都不开心。”林苒声音哽咽。
瞬时,豆大的泪珠就从林苒的眼眶里夺眶而出:“慕瑾辞不爱我,他从未爱过我。”
林父站在原地一脸错愕。
面对林苒这委屈的模样他甚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向与他争锋相对的女儿如今却变得这样脆弱。
大堂里除了林苒的哭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一炷香的时间,门外小厮进来打破了这份尴尬,凑在林父耳边说了句话便退下了。
林父凑近林苒身旁,用那满是老茧的手替她抹去了眼泪。
“当年你说要嫁给他,我就让你考虑好,嫁了就不能后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澈儿也七岁了,你不能这般任性。”
林苒梨花带雨的望向林父,还未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
就见林父转头吩咐下人:“带小姐和她的行囊一起出去。”
又转头看向她:“慕瑾辞在府外等你。”
林苒瞬间愣住。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林父,还未等他反应,府中下人就半推半请的把她送至府门口。
‘嘭’一声关上,府门关上,这才敲醒了她。
“林琰,你是我父亲吗?居然这样对我!”
哪怕林苒这般喊骂,林父也未开门。
林苒心如死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缓缓转过身。
那辆挂着锦衣卫玉佩的黑褐色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慕瑾辞坐在马车里,一手掀起帘子眼神淡漠地看着她:“闹够了吗?闹够了就跟我回府。”
林苒看着慕瑾辞这副从容的样子心里更加愤恨,更坚定了她心里的念头。
以为把她逼到毫无容身之所,她就会跟他回去了吗?
林苒走向慕瑾辞的反方向,随手拦了一辆马车,亮出了袖子里大袋的金银。
上了车,马车从慕瑾辞的马车旁擦过,林苒掀起帘子正好对上慕瑾辞那幽暗的双眸。
她一脸得意地冲车夫喊:“麻烦送我去花满楼,今日本小姐要好好找几个男倌陪陪我。”
第9章
这一句话,彻底让慕瑾辞的脸色黑沉。
林苒正打算放下帘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男人那张阴沉的脸说:“慕瑾辞,今日起你我正式和离,希望从今往后你我再不相见。”
坐在车里的慕瑾辞手紧紧攥着马车的窗户,力气大的仿佛要将马车碾碎。
林苒直接放下帘子,乘着马车迅速消失在慕瑾辞的视线里。
马车里,透骨的寒气飘了出来,坐在外面的小厮不由得个喷嚏。
说来也巧,怎么次次大人和夫人吵架,他都在场……
他坐在外面看不清慕瑾辞的脸色,但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寒气,他小声发问:“大人,要去追夫人吗?”
马车里半点响动都没有,吓得小厮额前直冒冷汗。
过了半响,马车里才传出低沉冰冷的声音:“找人跟着,她去哪儿,和谁在一起,都要及时向我禀报。”
小厮连忙回应:“是,大人。”
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林苒离开的第一日,小厮急忙回镇抚司禀报——
“大人,夫人今日在花满楼与男倌喝酒,相谈甚欢……”1
慕瑾辞听闻眉毛紧锁,招了招手示意他退下。
第二日,小厮又匆匆来报,还不忘递上一束花。
“大人,夫人今日在戏楼与一男戏子当众翩翩起舞,那戏子还送了夫人花,正是您手中这束……”
慕瑾辞瞳孔晦暗捏着手中的花很快就碎成几瓣,小厮见状吓得着急开溜。
接下来的一周,慕瑾辞每天都会收到林苒的行踪。
但都被慕瑾辞暗自拦下,以免传出去她名节受损,遭言官弹劾。
从唱曲到作诗,又从骑马到射箭,林苒每日都与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当真是没有半点在意自己的名节。
而镇抚司上下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直到第七日,慕瑾辞的父亲慕父找上门。
慕父一进门就是一通斥责:“你和林苒到底怎么回事,近日坊间频繁流传她与男子厮混,这事可是真的?你不是鲁莽的人,应该知道这些事一旦传出去会影响慕家的仕途。”
还未等慕瑾辞开口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就算是老夫人指派的婚姻,没有感情,你也不能放任她在外行此等之事啊,应当以名节为重!”
慕瑾辞面色凝重,点了点头:“父亲,我明白,我会处理的。”
待慕父走后,慕瑾辞带上随身携带的绣春刀招呼着小厮转身就准备往府外走。
“父亲,你要去找母亲吗?”
慕容澈正好从私塾放学归家与慕瑾辞迎面相撞。
慕瑾辞蹲下身看着慕容澈,抚摸着他的头,眼睛里满是复杂:“怎么了澈儿?想母亲了吗?”
“才不是呢,她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母亲!”慕容澈表情气鼓鼓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澈儿不许如此无礼!”
这是慕瑾辞第一次如此威严的对待疼爱的慕容澈。
幽州里王亲贵胄来回就那几家,慕容澈去私塾上学难免不受风言风语。
向来襁褓中长大的慕容澈,本是幽州里人人尊敬又忌惮的小公子,这几日却遭受了不少非议。
被父亲一吼慕容澈又委屈又生气,哭着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小人书丢在地上。
“书上都写了,母亲不守妇道,儿子没有说错!”
慕瑾辞定睛一看,那书上,正写着——
“林氏之女林苒,不守妇道,重金包男倌,疑给锦衣卫指挥使慕瑾辞戴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