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12日,成为了赵永勇人生的分水岭。
当时年仅七岁的他和弟弟,亲眼目睹母亲被残忍杀害。此后,兄弟俩被人贩子分别拐卖到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他们的前半生就此分散。
就在人贩子沾沾自喜,以为赵永勇年纪小,不记事,自己的暴行永远不会有人揭露的时候,一盘家乡风味的美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赵永勇尘封的记忆之门。
他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午后,那段痛苦的回忆。
26岁的赵永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家,和父亲、弟弟一家团聚了。
那么,赵永勇究竟是哪里人?又是如何找到杀害母亲的人贩子的?
7岁被拐卖,他坚持寻亲复仇养父母的家里人对赵永勇的评价是,这个小孩脑袋聪颖,但是心思蛮重,经常坐在门口写写画画,不知道画些什么东西。
后来他百般周折终于认亲回去了,养父母同村的人冷言冷语地说道,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刚来到养父母家里的时候,赵永勇内向拘谨、少言少语,很少与人交流。但好在他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小男孩,养父母家里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才会买他回来,谁料性格这么不讨喜。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七岁的赵永勇已然有了记忆,他曾亲眼看到过母亲倒在血泊之中,自己坐了好长时间的车才来到这个地方,也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但离自己的家乡一定很远很远。
这些回忆片段不断地在赵永勇脑海里痛苦交织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但又记得不是很清楚,无法具体地说出自己姓甚名谁,是从哪个地方被人拐来的。
那怎么办呢?只好把这些全部画下来。
赵永勇有一个日记本,他经常在上面写写画画,填满了自己零星的记忆片段。比如,自己小时候经常会去一个大的广场上面玩,每次下过雨,广场上就会有一小片的积水。
还有,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总是会有很多棵高大的树,夏天会和弟弟爬上去乘凉,有时候弟弟还要自己驮他上去。
妈妈每次出门爱戴一对耳环,在阳光下总是一闪一闪的,会折射出好看的光。
在养父母家,尽管赵永勇的成绩不错,老师也夸他学习自觉不用人催,但养父母并不想在他身上投入过多。小学没毕业,赵永勇就辍学了,在家里帮着养父母做些农活。
闲暇的时候,就经常把自己想起来的东西画下来,经过日积月累,他竟然画满了好几个本子。
进入青春期之后,赵永勇的个子疯长,饭量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养母却刻意不给他的碗里盛满饭,还在饭桌上揶揄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嫌他吃得太多。
赵永勇想要认亲回家的想法更强烈了。
就在他16岁的时候,村里掀起了一股打工潮,和他年纪相仿的人有好几个都出去打工了。养父找他谈了一次话,过后,他默默去房间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跟着同村人踏上了外出的汽车。
在珠三角打工的那几年,赵永勇依旧很少说话,但有什么脏活累活总是抢着做。只要攒到一些钱,他就会带着自己的日记本出去走走,每走到一个地方就会在地图上标记一下,然后拿出自己的日记本仔细比对,看是否符合自己记忆里的地方。
赵永勇的寻亲之路只有自己在孤军奋战,但从来没想过放弃。
或许尝尽孤独的孩子,只想有个家吧。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命运即将在冥冥之中给他指引方向,回家的路,就在前方!
靠着一盘菜,记起家乡地址一同做工的人,都觉得赵永勇是个奇怪的人。
因为他平时很少和大家交往,又经常坐在床边写写画画。
但在一同醉酒后,赵永勇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向工友讲述了埋藏在自己心里已久的秘密,还给大家看了自己的日记本。
由于这次的经历,工友们都对赵永勇多了几分理解,经常喊他去一起吃饭、上网,关系拉近了不少。
工厂宿舍里,有个小男孩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 个子也是最矮的,家里人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营养跟不上,于是经常会给他寄一些特产。
平日里大家对小男孩也很照顾,所以他也经常跟大家分享家里寄来的东西。
有次,赵永勇洗完澡回来,小男孩招呼他过来吃东西。他一看,是一盘切得薄薄的牛肉片,尝起来麻辣鲜脆。大家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觉得十分新鲜。
但赵永勇仔细咀嚼后,竟然觉得这个味道十分熟悉,好像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吃过。
小男孩是四川人,他给赵永勇吃的就是家里寄来的特产,叫做灯影牛肉,他从小就喜欢吃这个,家里大人还经常用来下酒。
赵永勇一时间十分激动,他确认这就是自己记忆里尝过的味道,而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川渝一带的人。
锁定了这个范围后,赵永勇先是把自己的信息发给了宝贝寻亲网,又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先后多次去往四川地区寻找亲人。
他特殊的经历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有记者将他的寻亲经历登上了报纸,希望有人能看到这些信息,提供一些线索。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给志愿者们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一位来自四川达州的女士,辗转多次终于联系上了宝贝回家的志愿者,据她描述,在十几年前,他们镇上有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小男孩失踪了,孩子的爸爸找了很长时间,还张贴了许多寻人启事。其中一个小男孩好像就叫做小勇。
找到了!
多年前已经成家,搬离镇子的赵代富不会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居然还在人世。
1994年7月12日,肖学琴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赵永勇、赵永宽,准备去镇上的超市批发一些冰棍,天逐渐热起来了,两个孩子嘴馋得没办法。
出门之前,肖学琴还和赵代富拌了几句嘴,赵代富觉得肖学琴太惯孩子,冰棍吃多了容易拉肚子。肖学琴嫌他太啰嗦,就多说了几句。
赵代富气得回屋睡觉去了。
可赵代富一觉睡到了傍晚,也不见老婆孩子回来的身影。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蹬起自行车就去找人了。
在镇上兜了一圈,有人说看见开超市的蒲某曾经在门口招呼了肖学琴几句,她就进去了,两个孩子还在门边站了好大一会。
赵代富也没多想,他估计肖学琴是带着孩子去超市里买冰棍了。
他来到蒲某的超市,问他肖学琴是否来过,蒲某却矢口否认说没见过肖学琴,让他不要来找事。
蒲某平时就一副流氓的做派,大家都不敢多招惹,于是,赵代富没说什么就回家了。
赵代富想着,可能肖学琴是因为跟自己拌了几句嘴,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第二天,赵代富坐车去到了老丈人家,老丈人却说他们根本没回来过。
赵代富意识到不对劲了,急忙去派出所报失踪,还打印了很多寻人启事,贴在各个地方。
但在那个年代,信息和交通都不发达,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使在警察的帮助下,赵代富还是没有肖学琴和孩子们的消息。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赵代富无心生活,每天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他的家人朋友不忍看到这个样子,都不断劝他别找了,说不定肖学琴就是不想跟他过了,带着孩子跑了。
渐渐地,赵代富或许是想给自己一个解脱,相信了这个说法。说不定肖学琴就是不要他了,跟别人跑了。
他慢慢把这件事放下了,认识了新的女人,成立了新的家庭。
但却没有想到,赵永勇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家人的决心,在他的记忆深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想要回家,想找到亲人,还想找到那个杀害母亲的畜生!
在警方和宝贝回家的志愿者的帮助下,2012年9月11日,赵永勇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赵永宽,他们一起回到了家乡,四川达州,和阔别多年的父亲相见了!
一见面,三个人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这十几年对于他们来说太难熬了,尤其是赵永勇,母亲被杀,自己被拐,寄人篱下,这些伤痛永远无法愈合。就算时间会抚平一切,让伤口结成了痂,在他心里也始终隐隐作痛。
和赵永勇相比,赵永宽或许更幸运一些。他被拐的时候才五岁,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没有那么清楚,养父母对他也视如己出,他得到了很多疼爱。
如果不是志愿者联系他,或许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血缘是无法割舍的,即使赵永宽记不起来哥哥的模样,但在人群里他还是一眼锁定了赵志勇,总觉得和这个人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认亲过后,赵代富带着兄弟俩来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镇上。这里的一切都变样了,许多建筑被拆了。凭借着记忆,赵永勇找到了当年目睹母亲被杀害的那个超市,但时过境迁,超市早就不干了,至于蒲某也很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
赵永勇来到派出所,详细讲述了自己记得的所有细节。警察带人在小超市的旧址搜了一遍,没有找到母亲的遗体。档案系统里也没有蒲某的信息。
赵永勇蹲在派出所门口泣不成声,他无比想念去世的母亲,如果苍天有眼请一定要为母亲讨回公道,把罪犯绳之以法!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祈祷已经生效,杀害母亲的罪犯最后将会被他亲手抓到,母亲的魂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罪恶重见天日,罪犯终伏法两兄弟在派出所录完口供后,赵代富带着他们去镇子上走走,散散心,看看他们是否还能想起什么。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父亲本想带着他们回自己的家去住,但毕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三人之间并不是很熟悉。
赵永勇也提出不想离开这里,就在镇上找个小旅馆住一晚。
于是三人向旅馆的方向走去。
天突然下起了蒙蒙小雨,赵代富准备带着孩子们去买把伞,担心他们受凉感冒。
就在赵代富挑伞付钱的时候,赵永勇的目光被街边一群下象棋的人吸引了。他们正准备散场,但是赢了的那个人却得意洋洋,不想让大家走。
他的高谈阔论引得赵永勇向那边看去,赢棋的那个人的轮廓却越来越眼熟。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几下,确认自己没认错,就是他用刀插进了母亲的身体里,是那个凶手!
赵永勇用力掐着自己的手,骨节泛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他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那人的身后,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抱住了他。
然后朝着街对面的父亲和弟弟大喊,快报警,我认出来了,就是他,就是他!
父亲借小卖部的电话打通了110,赵永宽也帮着哥哥禁锢住蒲某,怕他跑了。
在警察的询问下,蒲某交代了自己和同伙杀害肖学琴,并拐卖赵永勇、赵永宽的事实。后来在蒲某的带领下,警察找到了被埋在后山上的肖学琴的遗体。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协助警察处理完这一切,赵代富带着两个儿子给肖学琴下了葬,立了碑,赵永勇在母亲的坟前长跪不起。
从七岁那年,他便和亲人失散,像无根的浮萍一样辗转在不同的城市。终于等待真相大白,迎来团圆的一刻,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
这些年,弟弟,父亲,母亲的脸庞不断出现在他的梦里,却始终看不清楚。
等到真正和他们见面了,却又觉得陌生、存在隔阂。他没办法把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一讲述给他们,同样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自己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又为何会感觉如此陌生呢?
在短暂的相聚之后,即使有血缘的羁绊,父子三人还是选择了分散。
赵代富成家多年,继母不愿接受赵永勇和赵永宽。
赵永勇还是回到了广州,继续他的漂泊生活。他虽然渴望家的温暖,但这些年他也习惯了孑然一身。
赵永宽则已经在北京成家立业。
一切的久别重逢,终将又会失散。
赵永勇在回程的火车上思绪万千,于是他抱紧了自己的背包,背包里装着一大袋灯影牛肉。
正是这个味道,开启了他的认亲之路,使得多年夙愿成真。
也正是这个味道,让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自己唯一称得上幸福的一段时光。
那就记住这个味道,让这段记忆永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