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天宝年间,橘县有位书生,姓陈名福,家中排行老三,因此认识他的都管他叫陈老三至于名字却很少有人叫起。陈福二十三岁那年经媒婆介绍娶个隔壁村李氏为妻,一年之后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多宝,可惜李氏红颜薄命在儿子才刚满三岁的那年不幸染上重病,不到半年时间就抛下年幼的儿子病逝了。
李氏走后不久,他就又经媒人介绍续娶了一房,对方是县城里周屠夫家的女儿周氏,虽说周屠夫这个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可他的女儿却生得如花似玉,曲眉丰颊是位名副其实的大美人,两人完婚后的第二年周氏就又给他生了个女儿,取名陈巧,这下也算是儿女双全。
原本陈福家中乃是经商的,家境在当地也算不错,可自从他父亲去世之后家境就开始衰落,由于他只会读书,对于经商之道是一窍不通,再加上手无缚鸡之力最后只能靠着给人当教书先生勉勉强强维持一家的生计。
虽说陈家没落,可陈福这个人依旧乐善好施,不管是谁遇到困难他都会伸手帮上一把,也正是因为他的慷慨大方,导致自己的日子却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陈福一家的日子本就过得艰难,可就在陈福三十岁的那年他染上了非常严重的肺病,一来是病来得太急,二来也是因为囊中羞涩无钱医治最后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短短三个月就抛下妻儿撒手人寰。
此时他的儿子多宝才年仅七岁,女儿巧儿更小才只有四岁,当时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钱财全都花光了,就连能当的东西也都当了,陈福病逝之后孤儿寡母的就连一副薄皮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为他操办身后事。
陈福生前有一位至交好友,此人姓薛名宝田,家境一般,是位十分讲义气的汉子,此人与陈福曾是同窗,虽说也是秀才但却喜欢舞刀弄枪,与陈福也算是贫贱之交。
薛宝田得知好友病逝的消息后主动过来帮周氏料理后事,怎奈何他也是个穷书生,就算将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也没有多少,没办法他就想着去找陈福的亲朋好友帮帮忙,毕竟当初陈福可没少帮助过这些人,现在怎么也得先把人下葬了再说。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的态度让他看尽了世态炎凉,不仅同族亲戚不愿意帮忙,就连陈福生前帮助过的人,这个时候听说他的来意后一个个就如见到瘟神一样都躲了起来。看着这些忘恩负义人们的丑恶嘴脸薛宝田气愤不已,他指着那些人的鼻子怒斥道:“陈福兄弟生前仗义疏财,尽管他自己并不富裕可就算如此他也没少帮助过你们,如此他尸骨未寒,你们这些人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他不能入土为安,你们就不怕晚上睡不着吗?”
亲朋好友被他说的羞愧难当,可就算这样依旧没有人愿意拿出银子,薛宝田义愤难平挥袖而去,回到家他翻箱倒柜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找了出来,然后又拿了一些衣物和书籍去典当,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让好友入土为安。
陈福去世后家里的顶梁柱就算倒了,孤儿寡母一下子没有了依靠,生活过得异常艰难经常是食不果腹。然而薛宝田为了给好友办后事,如今也是身无分文自身难保,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没有能力帮助他们。
陈福家中有一位老仆人,名叫张全,曾是陈父在世的时候收下的仆人。当年张全逃难到此,当时的他已经饿了好几天最后晕倒在陈福家的门口,是陈福的父亲好心救了他并且留他在府里做了一名仆人,这么多年过去张全不仅在此地按了家也娶了媳妇有了娃,所以他十分感激陈家,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就算后来陈家落寞他也不曾离开,如今看着孤儿寡母实在可怜他就更是不忍心离他们而去。
张全靠着编织草鞋和草席售卖养活着周氏和陈福一双儿女,即便自己挨饿受冻,也要让她们孤儿寡母有吃有喝,也幸亏是有张全在,她们孤儿寡母这才算是勉强地活了下来。
周氏此时才二十五六岁,以前陈福在世的时候她就像个富家小姐一样从来不干家务活,如今陈福病逝了,她依旧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活还是一点都不干,每天就像个怨妇一样不停地抱怨丈夫生前太傻,为了帮助那些所谓的朋友,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送给别人,结果却把自己弄的穷苦潦倒,到头换来的却是一群白眼狼,如今她和孩子都快吃不上饭了,而那些所谓的朋友却一个个犹如躲瘟神一样躲着她们,没有一个记得他的好。
张全在旁听后也只能感叹世态炎凉,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夫人,事到如今咱们就得看开一些,不管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毕竟公子和小姐还小,现在已经不比当初,您可以在家纺线织布或是找点缝缝补补的活来做,这样一个月下来多多少少也能补贴点家用,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只要咱们共同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可周氏却一点都听不进去,甚至还在背后埋怨他多管闲事。
城中有一位富家子弟姓刘,名亥,仗着家中有钱而且还和当地县令有些交情,整日不务正业在外面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招猫逗狗惹是生非,最关键是此人极度好色,家中除了正妻还娶了五个小妾,可就算如此他还不知足,但凡县城中有点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他都要去撩拨一番,自然也有轻浮女子投怀送抱。
早在很久之前刘亥就听说陈福娶的继室长得千娇百媚十分可人,当时他就惦记上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听闻陈福病逝他便让城中的马媒婆帮忙去打探打探,如果周氏真像传闻中说得那样美若天仙,到时候他就想些办法将其弄到手。
自从陈福去世之后,周氏也不操心家中的事情经常走东家串西家,马媒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到她经常串门的人家去了一趟,发现周氏相貌果然名不虚传,虽说已为人妇,但一瞥一笑间都透着顾妩媚。
在金钱的驱使下马媒婆很快就将周氏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并且告诉了刘亥,刘亥听后心中大喜,当即就一脸猥琐地和马媒婆商量该如何对周氏下手,并且承诺事成之后会给她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
由于现在全靠老仆人张全一个人挣钱养家,关键是靠着卖草鞋和草席就是累死张全也挣不了多少钱,周氏和两个孩子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而且当初为了给陈福治病已经将房子贱卖,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租的,房租更是经常拖欠,于是周氏就想着换个便宜一点地方住。
马媒婆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告诉了刘亥,刘亥听后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让马媒婆告诉周氏,就说他这里刚好有几间屋子闲置,能够便宜租给她。
马媒婆之前也没少帮刘亥做这种牵线搭桥的勾当可谓是驾轻就熟,她找到周氏后语气诚恳地说道:“大妹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前段时间听说你要租房子,这不我有一个外甥,他那里刚好有间空置的房子已经空了许久,现在随便给点钱就行,权当是帮他看房子了。我听说后立马就过来告诉你了。”
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周氏怎么可能放过,当即就带着多宝和巧儿搬了过去。等一家人住进去几天之后她才知道,这个房子原来是刘家公子刘亥的。
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周氏的日子过的不仅孤单寂寞而且十分拮据,如今与刘亥成为了邻居后日子反而便的宽松了许多,因为刘亥经常会偷偷给她送来一些布匹绸缎或者胭脂水粉,甚至还会送一些簪钗珠串这类的首饰,并且每次出手都极为阔绰。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氏也非愚笨之人刘亥的那点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就算明白对方对她心存不轨可对于送来的礼物她仍旧照单全收,最后在一天夜里两人半推半就地成了好事,那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然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县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刘亥是什么德行,他们二人的那点丑事很快就传的满城皆知。陈福生前挚友薛宝田听说了此事后连忙找到周氏,虎口婆心地劝她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搬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不料周氏非但不听,反而还理直气壮地说道:“自从相公去世之后,我们娘仨无依无靠,吃不饱穿不暖,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帮帮我呀?我是跟刘大官人好了,那是因为他能让我们娘仨吃饱穿暖,你现在过来不痛不痒就让我们搬走,凭什么?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今后你能负责照顾我们娘仨,让我们吃饱饭,我现在立马就搬,要是不能那就别说风凉话!”
周氏的一番话将薛宝田呛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也只能默然离去,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踏入周氏家半步。
自从做了周氏刘亥的情人后生活上明显有了好转,再说张全,如今他已经年近六旬,年纪也的确大了,能少干一点就少干一点,免得累坏了身子。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年,当初的小屁孩也渐渐长大成人,成年后的多宝在外面跟着别人做工,巧儿则留在家中陪着周氏。
这年巧儿才刚满十七岁,她长得和周氏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一样的风姿卓越,美艳动人。然而色胆包天的刘亥竟然打起了巧儿的主意,他想尽各种办法,最后在周氏的帮助下又对巧儿伸出了魔爪。
没过多久刘亥和周氏母女的事情就被传的人尽皆知,街坊四邻更是在其身后指指点点,人人侧目,张全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就偷偷找到刘亥的妻子,让其转告刘亥,从今往后不可以再去找周氏母女,要不然就算拼了他这条老命不要也会杀了他的。
就在这天薛宝田也将陈多宝找到家里,对其说道:“贤侄,不知你可听说了你那继母的所作所为?”不料话音刚落就见陈多宝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然后气愤地大骂道:“今日即便薛叔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您的,这些年刘亥这个混蛋不仅与我继母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如今又玷污了我的妹妹,我与他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如果侄儿哪天死了,还请薛叔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替我收尸!”
陈多宝说完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小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薛叔将您的佩剑借给侄儿一用,我要去宰了他给妹妹报仇。”
薛宝田见状连忙俯身将其搀扶起来,说道:“贤侄,稍安勿躁。你现在还是太小,冒然去的话不仅报不了仇,甚至还会白白丢了性命。我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他临终前曾拜托我照顾你们母子,如今我怎能坐视不管?刘亥此人虽说该死,但我们也需从长计议才行。”
陈多宝年轻气盛那里肯听,执意要去为妹妹报仇。薛宝田好言相劝说什么都不让他去,自然也不会将佩剑借给他,陈多宝最后只得双眼含泪地愤愤离去。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三天之后,刘亥竟然真的被人给杀了,尸体被丢在荒郊野外,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早已被野兽啃食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事发之后刘亥的妻子立马想起,就在前不久张全就曾在她面前扬言要杀了刘亥,如今刘亥被杀,张全自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于是刘亥的妻子就将张全告上了衙门。
县令姓王,名怀恩,乃是进士出身,接到报案后立马带着仵作和衙役赶往现场验尸,经过仵作的勘验得知,刘亥乃是被利器所杀,首级被人斩下不知所踪。
王县令命人将张全带来问话,他承认曾扬言会杀了刘亥,但那就是想吓唬吓唬对方不让刘亥继续去骚扰周氏母女,可对于杀害刘亥这件事上张全却是一口否认。
王县令又从铺头那里听说周氏与刘亥有着多年的奸情关系,于是又将周氏传唤过来审问。
周氏刚进衙门大厅就开始大喊冤枉,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与刘亥之间清清白白,至于外面传闻她和刘亥有奸情那都是谣言。
对于周氏和刘亥之间的事情王县令其实早有耳闻,但毕竟民不举,官不究他也不好过问,如今周氏却一口否认。王县令认为周氏一定是在说谎,于是命令衙役对她用了拶刑。
张全不止一次劝说周氏不要与刘亥来往,自从听说刘亥被杀之后她就怀疑是张全杀了对方,刑具刚上不一会儿周氏就受不了酷刑,立刻交代道:“是张全杀了刘亥。”并且还说张全曾多次威胁她,还说要杀了她们这对奸夫淫夫。
王县令听后十分满意立马将张全带来与周氏当面对质,起先张全仍旧否认杀人,王县令十分不耐烦便对他用了重刑,严刑拷打之下张全实在忍受不住最后只能屈打成招。
王县令询问张全:“既然你以承认杀害刘亥,那他的首级现在何处?”张全自然不知连连摇头,结果迎来的又是一顿严刑,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张全谎称将首级煮了祭奠主人陈福,然后丢进山沟喂了野狗。
张全在供词上签字画押,王县令将周氏打了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便放了,随后将张全押入大牢等待发落。
可是几天之后,被无罪释放的周氏竟然也被人给杀了。
短短十几天内连续发生两起命案,而且还都与刘亥被杀案有关,气急败坏的王县令全城张贴悬赏告示,并且命令捕快衙役十天之内必须将杀人凶手捉拿归案。
捕快向王县令禀报,说张全的儿子性格暴躁,仗着人高马大在乡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王县令怀疑他是受张全指使杀害了周氏,于是便命令衙役将张全的儿子缉拿到衙门,又是严刑拷打,最终屈打成招,并且在所谓的供词上签字画押。
原来王县令早就收了刘家的钱财,所以判定张全父子和刘亥为了争夺周氏,争风吃醋最终杀害了刘亥,判处张全父子斩首,上报刑部审核。
陈多宝听闻张全父子被县令判了死罪,跑到衙门击鼓鸣冤,并且声称刘亥和周氏都是被自己所杀,张全父子是被冤枉的。
王县令见陈多宝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即便真是,那也一定是受人指使,于是呵斥道:“你杀害继母,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后偿命吗?”
陈多宝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女人对家父不忠,枉为人妻,根本就不配做我母亲,只要能为父亲报仇雪恨,我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王县令听后勃然大怒,随即便将陈多宝也押入大牢,判定陈多宝和张全父子三人合谋杀害了刘亥和周氏,全部都判处死刑,上报刑部审核。
可就在当天夜里,王县令睡得正香,突然就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吓得他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上蜡烛一看,只见床头上插着一把匕首,在烛光的照射下匕首的刀刃上发出阵阵寒光,而且匕首下还扎着一张纸条,见此场景王县令顿时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对方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房间,要是想取自己的性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王县令颤颤巍巍地拿起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刘亥和周氏这对奸夫淫夫都是被我杀得,与陈多宝三人毫无关系,可你居然为了区区百两银子就敢污蔑三位义士,难道就不怕我连你也杀了吗?今天就是一个警告,如果不尽快将三人放了,下回匕首就会插进你的胸口。”纸条上并没有留下署名,王县令看后被吓得脸色苍白,拿这纸条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打颤,第二天一大早就将陈多宝和张全父子无罪释放了。
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案子总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要是被上面问责下来他将难逃罪责,于是他便带着匕首和纸条来向知府禀报,请求知府能够帮忙捉拿真凶。
知府看过卷宗后认为,不管是谁杀了这对奸夫淫夫都是为民除害,这是义举,此案就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王县令收取贿赂不分青红皂白严刑逼供,差点就害的无辜之人冤死,最后没收钱财革职查办,同时赏陈多宝一百两银子,以表彰他的孝行。
自后陈多宝带着妹妹陈巧离开了家乡,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事后有人说是薛宝田杀害了两人,也有人说是陈多宝,至于凶手到底是谁却无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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