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县有个叫徐威的年轻人,在他十三岁那年,父亲不幸染上非常严重的肺病,最终回天乏术,撒手人寰。从此他便和母亲相依为命,家中仅有的三亩薄田,就成为他们母子赖以生存的唯一依靠,然而,这三亩薄田的产出有限,尽管他们辛勤耕种,可依旧只能勉强为生。
一转眼徐威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个年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本应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可因为家境贫寒,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徐威的婚事也就被耽搁下来。看着村里其他同龄人陆陆续续都娶妻生子,母亲柳氏很是着急,经常唉声叹气。
她见村里的其他后生,除了农忙的时候在家种地,其他时候都在大户人家里做短工,以此来挣钱补贴家用。于是柳氏就让徐威也去大户人家做个长工,毕竟长工相较于短工而言,工作更为稳定,工钱也要比短工多出不少,也好挣钱娶媳妇。
可徐威的心里却充满了担忧,这些年母亲为了这个家,可谓是操碎了心。如今母亲的年纪也大了,而且身体也太好,将母亲一个人留在家中,他实在不放心。柳氏抚摸着徐威的手背,柔声说道:“儿啊!母亲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里操持些简单的家务还是应付得来的,你就放心地去吧!再说了,要是什么事还有街坊也可以帮忙,实在不行我就托人给你捎信,到时候你再回来也不迟。眼瞅着你的岁数就不小了,总得给老徐家留个后吧!母亲还想有生之年抱上孙子,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呢!”徐威听完母亲的话后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在柳氏的一再劝说下,终于点头答应了。他心中暗暗发誓,到时候一定要努力工作,多挣些钱,让母亲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
第二天,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徐威早早地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家,望着那熟悉而又破旧的房屋,心中满是不舍与牵挂。他想着尽快在城里找个长工做,最好能够每个月回家一趟,看望一下年迈的母亲。
徐威走后,柳氏便每天数着天过日子,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儿子,担心儿子在城里是否能吃饱穿暖,是否会受人欺负,工作是否太过劳累。白天在地里劳作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朝着村口的方向望去,盼望能够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期间徐威没有回来过,只有在刚进城后不久,托人给家里捎了个口信,说他在城中已经找好了东家,让柳氏不必担心,并说一个月后他就可以和东家请假回来。如今一个月的时间已过,可儿子却迟迟没有回来,柳氏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想到儿子在城里做工,寄人篱下要听东家的话,兴许最近比较忙,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她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可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徐威依旧没有回来,而且也没有往家里报过平安,柳氏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安的情绪,发慌的厉害。
她每天都会在村口的江边等着,目光始终紧盯着远方,盼望着儿子能够快点回来。每当有渡船靠岸,她都会在渡口处守着,希望可以从人群里面看到儿子的身影,可却从来没有等到。
日子,一天天不疾不徐地过去,徐威却就像那投入茫茫大海的石块,瞬间沉没,从此没有了半点音讯。无数次,柳氏在梦中见到儿子归来的场景,可醒来后却发现只是一场梦而已,留给她的只有失落与惆怅。
她向每一个从城里回来的人打听徐威的消息,可得到的消息却总是令人失望,她心里清楚,徐威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可能走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一点消息的,于是她就拜托那些同样在城中打工的人,让他们帮忙寻找徐威的下落,可徐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柳氏一着急,急火攻心直接病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嘴里还不时楠楠着徐威的名字。
好在邻居家的王婶经常过来帮忙照顾,看着因为思念儿子一病不起的柳氏,那模样让人看了不禁潸然泪下。
这天晚上,柳氏只觉口干舌燥,口渴难耐想要喝水,然而,王婶早已回家,身边也没有人照顾。她试图起身,可那虚弱至极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几次想要用胳膊撑起身子却都失败了。想起儿子徐威现在生死不明,那双浑浊的眼睛泪水盈眶,顿时老泪纵横。过往与儿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悲伤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就在这时,徐威突然就出现在她的眼前,笑呵呵地看着她,说道:“娘,孩儿回来看你了。”
柳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用那干枯的手背揉了揉眼睛,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徐威,激动的大哭起来,哽咽地说道:“儿啊!你去了这么久,怎么都不给家里捎个信呀!你知道娘有担心你吗?”。
徐威见状连忙安抚,并给柳氏倒了一杯水喂她。柳氏得的本就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得心药医,看到儿子的那一瞬间病就已经好了大半。
徐威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母亲激动的情绪,本来想着哄她睡觉,让母亲好好休息一下。可柳氏此刻激动的根本就没有睡意,紧紧地拉着徐威的手,好像怕他会突然离开似得,并且问东问西,似乎想要将儿子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全部了解清楚。
徐威理解母亲的心情,所以他很有耐心,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这时柳氏才知道,原来徐威进城之后在一户姓陈的员外家做工,他不怕苦,不怕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陈员外见他勤劳能干,为人踏实诚恳,十分欣赏,因此到了月底发工钱的时候还额外给他多发了一两银子作为奖励。
徐威拿到钱后心里别提多开心,他和陈员外请了三天的假,说是要回家看望母亲,可就在坐船过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船夫王二狗本就是个游手好闲,心术不正之徒,见财起意把他的银子给抢了,可惜了他给老娘买的糕点和新衣服了......
柳氏听到这里大惊,刚要询问他什么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窗外的天边也泛起了一丝亮光,徐威忽然不见,柳氏见儿子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急的大喊大叫。
街坊邻居听到柳氏的呼喊后纷纷跑过来,从柳氏口中得知昨晚的事情后,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太诡异,随后柳氏便托人去衙门报官。
县令接到报案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有些天方夜谭,可转念一想,万一是真的呢?于是便派人将船夫王二够抓来审问,谁承想,那王二狗刚被带到衙门大堂就吓得尿了裤子,还没有用刑,便竹筒倒豆子似得全招了,并且还说自从他害死徐威之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变成恶鬼的徐威找他索命,这段时间他被徐威的鬼魂折磨的都要崩溃了,惶惶不可终日。
原来正如徐威的冤魂对柳氏所讲的那样,他在城中的陈员外家做工,领到工钱之后就第一时间想着赶紧回来与母亲分享这份喜悦,可因为来回一趟需要不少的路费,所以他咬了咬牙,又过了一个月,攒了两个月的工钱才回家。他为母亲买了一件新衣服,母亲身上的那件衣服已经穿了好多年了,上面满是补丁,还有母亲最喜欢吃的糕点,想到母亲看到这些礼物时开心的样子,徐威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满心欢喜地坐上渡船准备回家与母亲团圆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却无情地转动起来,他在给船夫付船钱的时候,无意露出钱财,船夫王二狗顿起贪心,心中的恶念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趁着徐威不留意的时候,王二狗举起手中船桨,朝着徐威的后脑狠狠砸下,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徐威便直接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王二狗那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奸笑,他迅速地将徐威身上的钱财搜刮一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他将昏迷中的徐威毫不留情地推入江中。在冰冷的江水刺激之下徐威瞬间苏醒过来,他试图想要趴会船内,可王二狗却将船桨再次举起,随着船桨落下,江面上泛起一抹血红,徐威渐渐沉没,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最后,罪有应得的王二狗被判处斩首之刑,在刑场上,王二狗面如死灰,懊悔不已,但一切都为时已晚,终究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柳氏得知儿子被害的噩耗之后,犹如遭受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悲痛欲绝,嚎啕大哭之声响彻整个村落,那凄惨的哭声让闻者无不心生怜悯。
县令派人在江中打捞了三天,终于将徐威的尸体打捞上来,在街坊四邻的热心帮助下,徐威的尸骨终于入土为安。
徐威死后,为了安抚九泉之下的亡灵,在村长的带头下,村民们经常去照顾柳氏,一直到她终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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