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躺平，精神内耗，灵活就业……这里是十点人物志的系列栏目“当代青年生活实录”。大到就业婚恋，小到吃饭购物，21世纪新新青年的快乐与忧愁全在这里。

撰文｜杜鹃

十点人物志原创

借着前两日万圣节的契机，打工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痛快地“疯”了一把。

人们乐此不疲地将网络上各种热梗装扮上身，硬生生把一个西方节日，过成了更适合中国人体质的全民cosplay大典。

上海巨鹿路的鱼型下沉广场里，俨然聚集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安陵容和晴川共乘一舟，陶碧华和吴京把酒言欢，王菲那英不计前嫌，手持麦克，对唱《相约九八》。

有些装扮更是直接惊动“正主”，安陵容的扮演者陶昕然发微博表示：没想到安陵容也能过万圣节，请问旁边的是宝娟吗？直接来了一场跨次元对话。

几年前还因“中国人不过洋节”而备受争议的万圣节，今年直接被国人洋为中用，成了年轻人精神状态的展演。

苦打工久矣的年轻人们，借着西方的节，发东方的疯。

热闹的不只是上海，北京、长沙、广州等城市陆续推出了万圣主题的活动，其场面借用白云大妈的形容，可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作为疫情开放后的第一个万圣节，在工作中不断沉浮的打工人们，誓要在生活的间隙中挤出一口气，共襄此次盛举。

为什么人们喜欢过万圣节？小红书里一位高赞回答深得我心：这个节日不为纪念，不为团聚，不为铭记，不为反思，唯一的目的就是快乐。

而在当下的时代语境里，快乐可是个太难得的东西了。

上海人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上海人民有自己的《百变大咖秀》。

万圣节前的周末，上海，AKA魔都的巨鹿路、富民路、长乐路上挤满了精心装扮的人们，人流量堪比国庆假期的泰山山顶。

本以为这是一场俊男靓女的PK，怎料凑齐的却是把玩梗刻进骨子里，一生钟爱整活的年轻人们。

上海街头从小资生活的乌托邦，摇身一变成了社畜发疯的新战场。

被工作压榨惯了的人们，在万圣节这个合理发疯的当口，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斗法。

首先映入眼帘的这位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被榨干的疲态，身上赫然印着两个大字：乙方。好像什么都没说，却也道出了千言万语。

和乙方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便是下面这位建筑哥。但按今年这个就业形式，我觉得旁边应该蹲一个学新闻的。

若是以上两位装扮是让打工人找到共鸣，那这身套着股票跌停横幅，手握一把韭菜的装扮，足以让无数股民躲在被窝眼泪狂飙。

那些被各大旅游景区网红路牌逼疯的人，借着万圣节直接喊话：想你的风，可别TM吹了。

对于马上要到来的双十一，打工人也将无法对老板诉说的千言万语，化作一次行为艺术。

而要说整活，怎能少得了明星下场。

靠模仿那英走红的主播“这英”直接亲临街头，拉上“王菲”深情款款演唱《相约98》。

婉转歌声却被隔壁暴躁空姐的《你XX》打断，原来是有人在表演关晓彤老师的开山之作。

比乘风破浪的姐姐们更吸人眼球的是“玩活奶奶”陶华碧。

当扮演战狼和身着中国运动服的两位大哥迎面撞上，我不仅感叹今年大家还是没能放过吴京老师。

灵感奔腾的人们，网络热梗也绝不落下。

人群中最闪亮的那袭粉貂，嘴里不断嘟囔着18块9上链接，梦回开年向太直播，身着千万首饰，赚打工人辛苦钱的场面。

最新消息是，这位扮成向太的哥们已经被向佐请到直播间，为了直播卖货，向佐还真是什么热点都蹭。

图片来自GirlDaily

“哪里贵了”，李佳琦也下场参战，仔细看他手里还握了一根眉笔，主打一个深度讽刺，高度还原。估计李佳琦本尊看到这个做梦都会被吓醒。

要说当晚最火的装扮，还属那个经久不衰的IP，甄嬛传。

去年模仿安陵容冰嬉舞名震沪上的哥，今年带着安陵容2.0强势回归，手捧莲花，轻纱遮面，装扮还要配上手工做的独舟，可见其用心。以及旁边的不是宝娟，是《宫锁珠帘》里的晴川，僵尸版。

模仿角色还不爽快，甄家学者们更是直接把“滴血认亲”名场面搬到街头，倒是难为万圣节，一个个把你们给搜罗起来。

如此精彩纷呈，造梗不断的万圣节狂欢，引网友辣评：上海一个万圣节cos能收到全明星律师函。

这次万圣节本是一小撮人的狂欢，随着互联网强大的传播力，成了大众共同的“乐子”。身处格子间的打工人们看着屏幕里的人肆意整活，自己却不能参与其中，恨得直拍大腿。

而从更深层的意义上来看，这是年轻人一次压力的集中释放，万圣节成了最恰当的由头。当人们纯粹、简单地追求快乐，沉闷的生活似乎再次鲜活了起来。

生活从不缺怨种

不止上海，北京的环球影城，长沙世纪之窗都陆续推出了万圣节活动，各个都热闹的仿佛春运现场，大排长龙的队伍里“牛鬼蛇神”陆续登场。

平日里连汉服都禁的上海迪士尼，今年却主打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着装的要求宽松了许多，能看到小丑女追着玲娜贝尔，前女友跟现女儿合影的名场面。

但有人的地方总有生意，年轻人趁此狂欢，也总要挨一些宰。

本人前几日去北京环球影城的万圣节活动凑了个热闹，体验怎么说呢，别的主题活动是鬼追着游客跑，到了环球，好家伙，游客满场捉鬼，钟馗当年都没这么急过。

我拉着两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感觉自己随时能被冲散在人海中。

而这次环球主打的万圣节体验项目，名叫“惊奇农场”，是一个占地颇大的主题鬼屋，很多人都是奔着体验这个活动去的。

项目免费，但不接受提前预约，游客需要买票进入环球影城内部后，才能在网页上预约进入惊奇农场的时间。而这个预约界面就像薛定谔的猫，你能在无数次刷新中看到界面出现，但就是显示预约失败。

导致我们一行人最后在闲鱼上以每人70块的价格，让黄牛帮忙抢票。等到了入场时间往惊奇农场门口一望，全是在闲鱼上求黄牛的游客。

整个游玩过程也不痛快，鬼屋里的设计还算惊喜，演员们都很卖力，可一个演员旁边配两个保安的设置，让人感觉割裂。从入园开始，安保人员就在旁边嘶声力竭地喊着：“快走，别逗留”。一场鬼屋之旅玩得走马观花。

抱着不能我一个人被坑的心态搜了一下小红书，发现今年的万圣节“怨种”还真不少。

有男性朋友去了广州长隆过万圣节，兴致勃勃买了红色手环准备互动（规则是带上特定手环，npc才会来吓你），结果NPC们齐刷刷地冲向各种漂亮小姐姐，对他视而不见，整个活动下来仿佛被“打入冷宫”。

另一边去了杭州万圣节的小姐姐，花了近300块钱，在临时搭建的布景里看了一晚上劣质情景剧，说好了做任务收集糖果兑换奖品，结果奖品都是些廉价水杯，整个活动下来人又多又挤，连张能发社交平台的照片都修不出来。

主打一个花钱买着遭罪，玩乐基本白费。

即使在环球影城不可避免的成了怨种，我依旧认为这属于园区安排的失误，而不是活动本身不值得去。

当乐园主题人物“南瓜怪杰”在农场里甩着鞭子狂笑，恐怖氛围一下子拉满。园区里一位穿着破烂，手提编篮的小姐姐还伸出手送了一些“礼物”给我，等我出了园区一看，竟是道具虫子，着实吓了一大跳。

如此轻松愉快加“疯狂”的体验，又有谁能不爱过万圣节呢？

抵御庸常的一味良药

“中国人要不要过洋节”，每逢西方节日，这个话题势必会引发一阵讨论，今年万圣节期间，类似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不同的是，今年的万圣大典变成了“当代年轻人发疯实录”， 更多人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决定解构又臭又长的争辩：“放松点，别那么严肃”。

毕竟，这哪里是万圣节，明明是万梗节，还是本土化极其严重的梗，少上网3天都不一定能懂。

摒弃了西式的恶魔、吸血鬼、僵尸装扮，街上溜达的都是“中国土特产”， 万圣节，终于被中国文化入侵了。

而这次万圣节能“疯”出圈，似乎早有预兆。

“发疯”一词，从去年开始就在互联网上席卷，很长一段时间，网络上还盛行起了“发疯文学”热潮。年轻人们试图用不合逻辑的荒谬表达，来维持一种所谓的“精神正常”。

一些网络发疯文学鉴赏

今年，火爆全网的“发疯文学”演变出了新的形式，相声演员陈印泉的“废话文学”，看似在输出道理，实则没有任何信息，和以猴子表情包出圈的“吗喽文学”（吗喽在广西话中是猴子的意思，对应今年爆火的猴子表情包。）

吗喽表情包，来自微博

发疯，是一种独属于东亚人的情绪。

东亚人好像一直不懂得如何享受快乐。从小被困在优绩主义“好学生心态”下，奉行着越努力，越成功的人生准则，人们勤奋、不知疲倦也不敢懈怠地一步步向前腾挪，试图追求大众意义上的理想生活。却在日复一日的拼命旋转中，逐渐麻木，妥协，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哪怕快乐降临，人们也无法坦然的接受，就像打工人的周日夜晚总会焦虑周一的到来，快乐也不过是对痛苦的提前透支。

来自《怒呛人生》

但压抑的情绪长久积蓄后，总要爆发。韩剧《黑暗荣耀》的爆火，正是因为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其中的女二号妍珍的精神状态被网友们津津乐道。世人纷纷觉醒，与其自我内耗，不如指责他人，用发疯对抗发疯，用荒诞对抗荒诞。

到了万圣节，这种情绪被具像化了。

从月初的连上7天班，到月中发布的除夕不放假，年轻人被积压的情绪，终于在月末得以集中释放。

被规训的太久了，人们亟需一场打破规则的“捣蛋时间”，去践行一些适当的讽刺与冒犯。

万圣节的标志性台词是：Trick or Treat。恶作剧还是给糖果，寓意这是个意在庆祝的节日，一个以玩闹为主题的happy hour。其本质是颇具孩子气的恶作剧，谁认真，谁就输了。

就这一天，或这一个夜晚，走在上海街头“发疯”人，或是想走上街头却没有勇气的人，都应该被理解，被尊重，被赦免。娱乐自己的同时，也给别人带来快乐，这简直是一场当代慈善。

快乐不是忘本，大可不必发出“年轻人被洋节腐蚀”的批判，适当地享受娱乐和被娱乐的过程，天也塌不下来。

毕竟，拥有获得快乐的能力，且能共情他人的有趣，也不失为抵御庸常的一味良药。

文章封面、配图来自网络，侵删

参考文章：

略大参考《上海万圣节，年轻人的发疯盛宴》

北方公园编辑部《赦免那个上海coser-“万梗节”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