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砂艺术史上,時大彬、陳鳴遠、邵大亨、顾景舟是四个光辉灿烂的名字,他们代表了紫砂艺术有史以来的四座高峰,四个丰碑。明末時大彬创造并奠定了紫砂成型的基础技艺,为后来的紫砂艺术发展开了一个好头;清初陳嗚遠扩大了紫砂艺术创作的题材及表现形式;清末邵大亨把中国的儒家哲学融入到紫砂艺术创作之中;当代顾景舟是第一个在总结前人技艺理论的成型艺术家,是吸收前人艺术并开创新的审美的集大成者。谈紫砂艺术史,写紫砂艺术史,这四位人物是绕不开的,抓住了这四个人在紫砂艺术进程中的作用、特点,也就掌握了紫砂艺术的发展脉络。
仿鼓壶
当代从业宜兴紫砂行当的人很多很多,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六百年紫砂艺术史的总数还多出几倍,行业竞争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激烈,能在20万个从业人员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不光要艺术水平要高,工艺要精湛,甚至文化修养也必定深厚,理论水准也要十分过硬,于是,评定技术职称成为一条竞争的制度,参与技术职称评审的要求越来越高,以致于要求参与者评定者都得有美术、设计专业的大学学历,导致催生了参加继续教育学院学习的风气蔚然成风,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由于高校扩招,近十几年来,大量艺术创作理论、美术研究、设计专业的毕业生到宜兴从事紫砂职业,使得整个行业的从业人员的普遍学历提高到了,据统计,当下有近60%的第一学历是相关美术、艺术类专业的大学生。
石瓢壶
考美术系或者艺术系的考生中有一部分确实出于对美术、艺术的爱好,甚至有天赋,但现在大部分考生是因为成绩不佳,考文科、理工科都考不上,而改学美术或相关院系,因为考美术专业的文化课要求很低,这就确定了美术系艺术系学生文化素质相对比较低下的原因。文化素质本来就低下,现在的院校美术系的专业又以学技术为主,素质教育难以提高,因此,美术系培养出的学生的综合文化素养益见低下。文化综合素质低下者又怎么能做好紫砂艺术创作呢?种种矛盾接连爆露出来。
合欢壶
实践和理论都证明,综合文化素质低的学生是学不好美术和艺术的,更不可能会做好紫砂艺术创作的,古今中外皆是如此,文化课程学不好的学生来从事紫砂艺术创作,虽然有一点点造型设计或素描技术基础,但对紫砂壶造型上的把控往往也是比较欠缺的,一把紫砂壶,一个身筒,一个盖,一个手把,一个流,创艺空间狭窄,发挥余地有限,限制了创新形式,也限制了设计的意义,大学四年专业训练的美术基础如何来为创作服务呢?其实,绝大多数是仅仅是为了一张文凭而学习的,至于所学专业能不能够给紫砂艺术创作带来什么好处,可能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
高瓢壶
从事紫砂职业,绝大多数人仅仅是混口饭吃,靠评上一个技术职称,同时按照从业年限,参与技术考核从而完成晋升,就能吃上更加可口的饭菜。不可否认,这样的制度在某个阶段确实促进了其产业的发展,但对紫砂艺术创作,对紫砂艺术家的培养意义不是很大,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有些阻碍,人人都去钻研技术,钻营技巧了,还有时间去琢磨艺术创作吗?技术职称的获得可以把自己做的紫砂壶的价格定得高些、再高些,实际上是同一把壶,昨天卖1000元,今天晋升到高级技术职称了,这把壶的价格就提升到了10000元了,这不是一种笑话吗?这技术职称的获得和晋升,在当下社会上被普遍认知为紫砂壶价格高低绑在一起,成为一个价格标签,几十年来误导了消费者和收藏者。
德鐘壶
我为什么一直强调要把技术职称与艺术水平分划出来让大众去思考,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技术职称与艺术创作没有关系或关系甚微,现在的问题是技术职称与紫砂壶售价有密切的关系,多年来,技术职称的考核与晋升已经绑架了紫砂产业,使得从业者非得想方设法去弄一个技术职称,造成了如果不去弄一个技术职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从事紫砂成型工作的。但是,要我说,紫砂产业应该尽快制定行业标准和产品标准,把实用紫砂壶与紫砂艺术壶区分开,把紫砂成型工作与紫砂艺术创作区分开来。我们现在为什么再也培养不出如顾景舟、朱可心这样的艺术巨匠,最主要还是过份强调了市场的作用,把经济利益放在第一位去考量,职称成了利益的砝码,作为价格的标签被赋予了价值的能量,从而使得人们不再去追求艺术而一蜂窝地追求技术职称,连广大消费者买个实用泡茶器都在考量这把壶的制作者是否是工艺师,是否有晋升潜力的时候,这样的现象不值得我们思考吗?
掇子壶
今天的紫砂行业比过去任何一个时期都繁荣发达,这得益于时代经济的发展,紫砂壶确实要分实用型、工艺型、艺术型三个不同的类型,不同制作与创作目的的产品,市场应该让消费者有一个一目了然的认识,可惜的是,现在绝大部分从业者有意无意地糢糊以上三种紫砂壶的概念,把技术职称放首位,灌输技术职称越高,壶价就越高的理念,从而让一些专找枪手代工的高技术职称人员躺着赚钱,多年前我曾经在《深圳商报》上向记者谈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深圳商报几乎花了一个整版的篇幅报道了当下紫砂代工泛滥开出恶之花,野蛮生长的紫砂界代工现象,毁了一些人的良知,也毁了一些高工、大师自己一生的艺术前程。
碗燈壶
由于资本的介入,使得当下的紫砂艺术创作全部以市场表现作为唯一目的,每一个创作者都想走捷径,赚大钱,现在又出现了资本“包养”的创作形式,当然,这种现象在当今的景德镇、各地的书画界都有,在此亦没办法评论这一现象的好与不好,过去顾景舟、蒋蓉等人也被上海的大型古玩商“包养”过,确实,在包养期间生活上会富卓一些,这是一种存在形式,清代画坛的扬州八怪,他们被当时的盐商包养,甚至培养出了一代标志性的画派,但我们看到,他们成功的背后是人格的独立,艺术创作的自由没有被左右。我看到现在有一些资本雄厚的公司成立了一个个创作实验室或文化公司,吸引了一批还没有技术职称、社会上不曾炒作过,但技术又十分过硬、艺术创作上有想法的人聚在一起,这个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这样的创作实验室或文化公司,能担当起振兴紫砂艺术的责任吗?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资本的本质是逐利,包养的紫砂业者也要吃好饭,吃满汉全席住别墅,所以,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紫砂艺术也就不可能再有良心了。当然,可能会有个别例外,但也很有可能是千中难一,万中难一吧。但愿紫砂艺术在新的一年开创之际,能够走出重围,能培养出几位承前启后的一代大师,引领整个行业创新发展,走向辉煌。
绿泥匏尊壶
写在二零二二年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