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桢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姐姐了,但这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姐姐陈曼仪是一名空姐,由于工作的原因,时常都不在家,甚至几天不见人影也发生过,家里人对此习以为常。但这天晚上打来的一个电话,让陈曼桢隐隐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衣柜女尸
2013年12月7日晚上十点过,陈曼桢接到姐姐同事打来的电话,询问她陈曼仪的下落,对方称她没有去上班,既没有请假,电话也打不通。陈曼桢这才知道,原来姐姐并没有出差,自从12月4日两人见过最后一面后,她已经失踪超过了3天。
陈曼仪出生于1987年,从小就乖巧听话,中学时就读于圣公会林护纪念中学,她成绩卓越,在2004年获得过奖学金,后来还进入了香港中文大学就读,毕业后顺利通过面试,进入国泰港龙航空公司,成为一名空姐,专飞内地线路,主力服务商务客舱。
平时她与父母和两个妹妹生活在一起,一家人非常和睦,其中一个妹妹去新加坡留学后,陈曼仪就与另一个妹妹陈曼桢共用一个卧室。她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空姐这份职业也相当地看重,不可能这样无故旷工,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呢?
12月8日凌晨12点过,陈曼桢下班回到家中,虽然和姐姐共用一个卧室,但她们有各自的睡床和衣柜。她先是用姐姐提供的账号密码登入航空公司内网,结果查询到4日5日都不用上班。
然后便开始翻找姐姐的床铺,希望能寻得一些线索,但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她的眼前,翻开被子姐姐的制服、手袋、高跟鞋都在下面。这显然不合常理,谁会把鞋子放到床上呢,何况姐姐还是个有洁癖的人?陈曼桢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叫醒了隔壁的父母。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过,陈曼桢的父亲打开了女儿的衣柜,试图找到其工作使用的行李箱,从而判断女儿到底有没有外出上班。前两天,父亲曾发现衣柜的两扇推拉门位置不对,当时还进行了修正,但并没有察觉其他异常。
今天,打开衣柜时才看到,里面的衣物似乎比以往叠得更高,隐约还闻到一丝臭味,他随手将衣物推到一旁,没想到骇人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只见陈曼仪双腿弯曲躺在衣柜里,当父亲触碰到冰凉的腿部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地大喊起来。
门外的陈曼桢听到喊声,以为找到了姐姐的行李箱,赶紧进屋查看,却一眼望见衣柜里露出的两条腿。原来失踪了几天的姐姐,一直都以这样的方式待在她的身边。陈曼桢赶紧嘱咐父亲,不要再动任何物品并拨打了报警电话。
经过初步勘验,陈曼仪死亡多时,躺在衣柜中稍微有些头下脚上,她穿着航空公司全套制服,下身的裙子被拉起到腰部。鼻孔和眼睛有血水流出,推测死亡时间三天左右。身体除了颈部有可疑伤痕外均无其它外伤,她应该是被人勒死后藏入的衣柜。
神秘男子
那么姐姐死亡了三四天,睡在同一间屋里的陈曼桢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呢?法医对此解释是,因为案发时已经是12月,此时天气已经转凉,所以尸体腐烂的速度比较慢,再加上衣柜密封得很好,上面叠加了不少衣物,里面还放了樟脑丸,所以不注意是很难闻到气味的,平时,姐妹俩也不会随便乱翻对方的东西,因此陈曼桢没有发现姐姐也很正常。
在清理物品时,发现陈曼仪的一张银行卡以及手机都不见了,而随后在主人房衣柜顶上也发现了她工作用的行李箱。显然,凶手了解陈曼仪的生活规律,这么做就是想要营造出她已经离家上班的假象,从而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如此看来这起案件大概率是熟人所为,那么带走她的银行卡和手机,是不是谋财害命呢?凶手和陈曼仪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随意出入她的家呢?
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警方对陈曼仪的人际关系展开了细致的调查。陈曼仪乖巧听话,待人接物有礼有节,陈家人也是非常友善,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陈曼仪有一名男友,两人交往了大概一个月,会不会是他呢?
于是,警方第一时间传讯了陈曼仪的这名男友——胡华强,胡华强毕业于英国某大学,在深圳做销售经理,2013年10月底,因工作需要参加了一次游船活动,在活动上他认识了陈曼仪,二人在约会两周后,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胡华强最后一次见到陈曼仪是12月1日,之后一直保持着网络上的联系,12月4日,陈曼仪还发了一张围巾的照片问他好不好看,看起来心情不错,但在此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直到警方找到他,胡华强才知道陈曼仪已经遇害。
警方调查后发现,在案发时,胡华强的确人在深圳,没有作案时间。而陈曼仪也曾在社交平台上频频示爱,称对方是自己的天使,可见二人感情应该不错,而且他也没有作案动机。在排除了男友的嫌疑后,案件调查又回到了原点,凶手究竟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警方调取了事发小区当天的监控视频,很快,他们在屏幕中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12月4日下午1点50分左右,这名男子鬼鬼祟祟地等在陈曼仪家门外。
大约40分钟后,陈曼仪穿戴整齐拖着行李箱出门准备上班,这个男的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将陈曼仪推回了屋内。时间来到下午5点17分,男子打开门匆匆忙忙地离开,而之后的视频中再也没有看到陈曼仪的身影。大家注意这个时间段也符合前面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这名男子有着重大的作案嫌疑。
爱恨情仇
经过调查,男子的身份就被查明,他叫莫俊贤,是陈曼仪的前男友。从监控视频看到,12月4日,莫俊贤匆匆离开后就去银行提了钱,然后离港到了深圳,但不知为何当天又折返回港,两天以后他相约朋友前往酒吧消遣,又过了三天他再次去了深圳,从此音讯全无。
香港警方悬赏30万港币通缉莫俊贤,但始终难觅他的踪迹。既然是前男友,起码两人曾经有过感情,他为何会如此狠心痛下杀手,二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感纠葛呢?
莫俊贤1987年11月出生在深圳,1993年随父母移居香港,住在天水围公屋。他的父亲有一家中港运输公司,母亲负责打理经营。1999年时,他曾参加圣约翰救援队进行学习,但未能通过考核。
高中毕业他进入财务公司工作,后来,又当过地产经纪人,到了2013年7月辞职以后,便一直游手好闲。平时他喜欢打篮球,从中学开始便是业余篮球队的主力,每周四晚上8点的练习,他几乎都会准时参加。莫俊贤除了喜欢打篮球,还有个爱好就是吹牛,他总是在队友面前吹嘘自己的泡妞手段,而且还喜欢找队友借钱。
2012年11月,莫俊贤在兰桂坊酒吧消遣时结识了陈曼仪,两人一见钟情,当晚就去了酒店,第二天便确定了情侣关系。在此之后,他们度过了一段浪漫甜蜜的时光,莫俊贤对陈曼仪很上心,百般迁就,经常带着她到不同的地方游玩。
而陈曼仪出勤到各地,也会给莫俊贤带回礼物讨他欢心,有时下班后还特意去他的比赛现场加油打气,旁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非常恩爱。但是情侣间即便再恩爱,偶尔也会有一些摩擦。
2013年1到2月间,莫俊贤发现陈曼仪瞒着他去了一个飞行员的家中,他怀疑对方出轨,而陈曼仪也认为他与一名女子在社交媒体上暧昧传情,就这样,两人发生争执并分手,但之后没多久又和好如初。
2013年8月,莫俊贤辞职后又染上了赌球的恶习,几次三番找陈曼仪借钱,把对方当成了“人肉提款机”,此事令二人时常争吵,关系极速恶化。2013年9月4日,两人在酒店因为金钱问题意见不合,莫俊贤多次掐住陈曼仪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并进行恐吓威胁。
第二天,陈曼仪向大堂保安求助并报警,莫俊贤因此被捕,但最后法院仅判他以1000元自签保守行为一年,并没收手机数月不留案底。经过此事后,二人分道扬镳,陈曼仪在社交媒体上拉黑了莫俊贤,想要有个新的开始。
遇人不淑
一个多月后,她结识了新男友胡华强,如释重负的陈曼仪在社交平台上写下:“事过境迁,平静下来,有一点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的感觉。连呼吸到的空气,也是甜美的。谢谢你的残忍,谢谢你的人性灭绝,让我可以离开你,然后重生。如果苦尽真是甘来了,我想,我已经遇上了我的天使。”
可一切并非想象中的美好,她的苦尽不仅没有甘来,可怕的噩梦却接踵而至。在帖子发出后的第九天,陈曼仪与新男友从此阴阳两隔。
莫俊贤在逃离香港后杳无音讯,但实际上在他走之前,至少有两个人已经知道其杀了人。12月6日下午,莫俊贤打电话给中学好友曾善贤,约她晚上见面,并告诉她自己做了后果非常严重的事。
曾善贤知道莫陈二人交往,而且还变得非常专一,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并不清楚后来二人关系如何。当晚赴约后她询问莫俊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俊贤让她猜,结果猜测了多次都被否认。最后她打趣地问到:“你杀了人吗?”,没想到,莫俊贤却回应说:“你猜对了。”
然后,便坦承自己早在9月份就想杀了陈曼仪,因为分手后他很痛苦,在保守行为期满拿回手机后,查看了之前陈曼仪的工作时间表,他知道12月4日那天,陈曼仪下午要飞长沙,之后两天都不上班,并且也确定当时她家中没有其他人,所以就预先等在门外,等其一开门就冲了过去。
进屋后他请求陈复合,但却遭到了拒绝,并且看到了胡华强和陈曼仪之间的聊天记录,嫉妒和愤怒令他拿丝巾死死勒住了陈曼仪的脖子,直到对方被勒到失禁,没有了呼吸才放开。
然后他将陈的尸体搬到衣柜里,用衣物遮掩,并将制服等物品都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他告诉曾善贤,自己逼迫陈曼仪当天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请假,而之后她有两天的休息时间,这样起码三天以后,她才会被人发现。
曾善贤问他为什么这样冲动,莫俊贤举例说,他小时候被堂妹抢了游戏机玩,大人都叫其让着妹妹,但是他却一手将游戏机扔下了楼,他说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曾善贤又问他,你杀人后睡得着吗?莫俊贤则说自己当晚从凌晨三点睡到第二天中午。就这样在讲述完杀人事件后,他们一起到酒吧喝酒玩乐至清晨四点,又去了麦当劳吃早餐,之后曾帮莫在宾馆开了一间房休息,他便离开了。尽管知道了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曾善贤并没有选择报警。
也不知道是不是杀人后压力太大,要找人排解。12月7日当天,莫俊贤又约了好友李绍东在屯门见面,并告诉他自己杀人藏尸,李绍东觉得难以置信,不敢追问下去,两人分开后,莫俊贤又致电说他到了落马洲,跟李绍东表示后会有期,至此两人再未见面。而同样的,李绍东也没有选择报警。
从这以后莫俊贤人间蒸发,那么他究竟躲在哪里呢?在案发后的三年中,香港警方联同内地警方铆足了劲想要找到这名嫌疑人,但这凭空消失的莫俊贤就是无影无踪。直到2016年,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举报电话。
多行不义
对方声称知道通缉犯莫俊贤的下落,要警方赶紧派人抓捕。香港警方于是立即向广东警方求助,随后他们成立了专案组,根据举报人给出的线索和消息,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计划,10月29日晚在深圳龙岗区某理发店内莫俊贤被逮捕,并关押在第一看守所。
那么这名举报人究竟是谁呢?这个人竟然是莫俊贤的岳父。原来当天杀害陈曼仪后,他拿走了对方的银行卡和手机,本想到提款机取走钱,但输入密码提示错误,他便将银行卡扔掉,之后又回到家中收拾好行李,取走了父母的十多万元,又删掉了陈曼仪手机上的所有资料,再以1200元售出,最后逃到了深圳。
到了深圳后的莫俊贤,躲藏在自己的亲戚家中,挥霍着从父母处取来的钱,天天花天酒地,游山玩水,生活过得多姿多彩,没钱了就靠打黑工过活。2014年,他交往了一名新女友,第二年,女友便生下了他的儿子。
但是女友的父亲却非常讨厌他,认为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女儿对他包吃包住,他却还经常找女友和亲友借钱,不仅如此,还时常在外面勾三搭四,可偏偏女儿鬼迷心窍,对他是言听计从。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女友的父亲发现莫俊贤竟是一名通缉犯,于是便果断匿名举报了他。不过其实女友在儿子满月时,就知道了他是个杀人犯,但或许是爱情蒙蔽了心智,还是想着儿子不能失去父亲,她竟然也和莫俊贤的朋友一样选择了包庇。
被捕后,莫俊贤对自己杀害陈曼仪一事供认不讳,2017年2月1日下午四时许,他被移交给香港警方。
在庭审时,莫俊贤辩称自己对陈曼仪的感情很投入。12月4日他是应对方邀约到其家中取回冬天的衣服,去的时候有按门铃,并打过招呼脱了鞋才进屋,他对陈曼仪表示已经辞掉了地产经纪人的工作,陈对此感到满意并表示愿意复合,而且还致电给公司请假,准备晚上一起看电影吃饭。
但之后在陈曼仪离开房间去拿衣服时,他看到陈的手机上,和另一名男子胡华强的聊天记录,内容很是亲昵,对方还称呼陈为老婆,于是他立即质问起来,陈曼仪称复合只是为了欺骗他,并出言不逊以性能力等问题进行羞辱。
在此情况下,莫俊贤情绪失控,头脑一片空白,将对方死死掐住,直到感觉脚旁湿了才恢复意识,此时再看陈已经没有了呼吸,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于是赶紧进行了心肺复苏急救,但仍然没能救回她。
由于没有勇气报警,他将陈曼仪放到衣柜掩藏后便离开。在潜逃期间,他曾多次尝试自杀,但均未成功,对于被捕感到的是一种解脱。
控方对于他的自辩充满怀疑,因为供词在很在多地方前言不搭后语。与其朋友的描述也有着很大的出入。当陈曼仪奄奄一息时,他选择曾经不合格甚至几乎忘记的知识进行急救,此举不合常理,因为正常情况下理应是拨打急救电话才对。
而且实施心肺复苏,是需要以每分钟60到100次的频率,重复按压病人胸部。如果真的有认真施救,陈曼仪的胸部皮肤组织,应该会留下瘀伤或压痕,但这些在死者身上并没有看到。
同时,陈曼仪最后的失禁也反映,她死前曾经历了极大的恐惧或痛楚。另外,莫俊贤在潜逃期间仍组织家庭,可以看出其为人自私、极度地不负责任,除了对杀害死者毫无悔意之外,也因入狱让女友和孩子生活在破碎的家庭中。
最终,陪审团以六比一的比例,裁定莫俊贤杀人罪名成立,被判处无期徒刑,莫俊贤不服判决,提出上诉,2020年香港高等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