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今陛下捡回家的孤女，也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顾凛寒争位的那几年，我替他杀了无数反对的人。
刀口舔血的日子我甘之如饴，只因为他说：〔小鸢，往后我定会许你母仪天下〕
后来我无名无份的待在宫中，亲眼看着他将相府千金赵婉枝立为皇后，夜夜恩宠。
而我则被迫废尽筋脉，送往云部和亲。
传闻杀人如麻的云部殿下却为我折腰：〔鸢鸢，无论什么我都帮你〕
1.
陪着顾凛寒登位的第一年，我依旧无名无份的待在宫中。
他身边并没有娶任何妃子，宫人们见我都道是一声：〔洛姑娘〕
因为我不大出挑的身份，权当现在顾凛寒朝势不稳，娶我为后会惹的众人非议。
可后来赵婉枝病好归京，我才知自己有多么可笑。
和她的第一面，是在城墙上。
〔洛姑娘，久闻其名〕
我回头看去，面前的女子真是浅笑嫣然。
见我愣神的功夫，她继续说着：〔我与凛寒年少情深，这些年苦他等我了〕
身为一个杀手，我能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话外暗示的主权。
〔这些年未听闻过赵小姐的往事，恕我难言〕我面不改色的回应。
她闻言有些恼怒，但顾凛寒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婉枝，你身子不好，来城墙上吹风做甚〕
他话音刚落，就取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盖在了赵婉枝的身上。
二人情意浓浓，倒显得我多余。
赵婉枝嗤笑一声，继而有些害羞的望向顾凛寒：〔凛寒，外人还在呢？〕
这时候他终于抬眸看我一眼，只淡淡说：〔小鸢，你先下去吧！〕
我强压下心口的酸涩感，转身离去。
可身后传来的调笑声音时刻在提醒我，顾凛寒许我的怕是早就忘了。
晚间的时候，丫鬟桃桃的脸上赫然多了几道明显的巴掌印子。
我瞧见皱眉询问：〔桃桃，你的脸谁打的?〕
她慌乱的捂住，支支吾吾的不愿说。
其实我大概也猜到，在这宫里面，所有人都还是敬我，哪怕我无身份。
可赵婉枝入宫之后就不一样了，顾凛寒许她的偏爱远胜于我。
〔桃桃，是赵婉枝的丫鬟动的手吗？〕
她没有说话，我起身准备出门。
可桃桃急忙拦住我：〔姑娘，如今赵小姐风头正盛，得罪她不是好选择〕
我垂眸苦笑，顾凛寒的偏爱就连这些丫鬟都知。
我待在他身边十年之久，怕是都比不上赵婉枝入宫几日的恩宠。
〔桃桃，别怕〕
她还想言语，我直接侧身出去将她锁在了屋子里。
赵婉枝入宫之后住在离顾凛寒最近的宛月殿，但我今日并非去那里。
桃桃是为我去拿膳食之后回来才有的印子。
果然我刚进御膳房，一个打扮稍加富贵的丫鬟正颐指气使的骂着人。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家小姐身子孱弱〕
〔若是被你们耽误吃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大家忙不咧的干着活，没有一个人敢搭话。
我走进去到她身边冷声询问：〔今日是你动的手吗？〕
2
她眉头一皱，转过头来不耐烦的打量我一番。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打的又怎样，我家小姐可是…〕
〔啪〕
我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多年习武的功力让她嘴角溢出鲜血。
御膳房所有人都呆了，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她气急了，抓起旁边的东西就朝我砸过来。
我灵敏躲闪，要是一个丫鬟都收拾不了何来杀手一称。
见没讨到便宜，她抬手想要打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向一扭，骨头错位的声音清脆。
她疼的惊呼出声：〔疼，疼，放开，放开〕
见她疼的冷汗直冒，我松手将她扔去一旁。
〔我不是任人欺负，今日这是还你的〕
她瑟缩的躲在一旁，嘴里想要骂出的话被我一个眼神吓回去。
我也懒得管她，转身离开了御膳房。
桃桃知我今日的所为，担心赵婉枝会故意刁难于我。
但我若今日就这样生生咽下，以后的刁难也只多不少。
果然第二日，赵婉枝就带着丫鬟登门。
她言语锋利，直接出言质问：〔洛鸢，你可知禾云是我的丫鬟〕
我抬眸看过去，许是昨日的打让禾云有些心里恐惧止不住的发抖。
〔她动手伤桃桃，我不会忍〕
赵婉枝可能没想到我说的这般直白，一时立在原地无法言语。
但过一会，她便盯着我笑起来：〔我很快就是皇后，丫鬟自然更贵〕
〔昨日是你伤人，错自然也在你〕
她的那句皇后让我心口一顿，可没等我细想。
赵婉枝就吩咐下人上前来抓我，我握紧拳头准备动手。
〔陛下驾到〕
顾凛寒匆忙走进来，见赵婉枝无事才松一口气。
原来他这般着急，只是担心我会一气之下伤了他心尖上的人。
赵婉枝见他来，心口的委屈直接转化成眼泪落下指着我控诉。
〔陛下，她伤我丫鬟，难道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顾凛寒心疼坏了，小心的替他怀里的人擦去眼泪。
〔婉枝，今日的事就算了吧！〕
这里我或许在庆幸顾凛寒还顾着一丝情分，可赵婉枝不满。
他亲昵的刮刮她的鼻尖，声音柔情似水：〔昨日我找高人算过，婉枝不能沾脏血〕
她将信将疑，我却彻底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来在顾凛寒眼里，我不过一个肮脏下贱之人。
我以为的情分不过笑话一场，顾凛寒轻声哄走了赵婉枝。
他看向我的眼神便冷冽起来：〔小鸢，你的羽毛长的太快了〕
话里话外的威胁不言而喻，我看着他第一次质问起来：〔顾
凛寒，那你许我的还记得吗？〕
他没有说话，从怀里拿出一颗熟悉的药丸。
〔吃下去，否则我杀了你的丫鬟〕
人一但失去希望，便不在惧怕威胁。
顾凛寒应是猜到了我心底所想，他身后的人开始吹起骨笛。
3
声音勾起了我体内的蛊虫，头痛欲裂的感觉使我瞬间跪倒在地。
身体好似有千万根针扎，我疼的几乎喘不过气。
顾凛寒这时冰凉的手突然掐上我的面庞：〔小鸢，别逼我〕
我知道今日若不服软，桃桃和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体内的蛊虫会一点点啃噬我的身心，终究落得个不得好死。
〔我吃，殿下我知错了〕
他听见满意的答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真乖〕
我艰难起身，从护卫的手里接过药丸吞下。
从前我也吃过，顾凛寒其实对于我的信任一直都不够。
他会用这个药丸控制我体内的蛊虫，每月不服药便会溃烂而死。
同样顾凛寒惩罚我，也是催动蛊虫承受蚀骨钻心之痛。
〔小鸢，朕已答应婉枝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聪慧美丽，是朕最爱之人，你不得伤她〕
顾凛寒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只留我像个笑话一样留在原地。
桃桃见无人之后进门来扶起我：〔姑娘，是我拖累了你〕
我撑着力气笑笑。
这吃人的皇宫，我是留不得了。
那日过后，顾凛寒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宫人们大多看碟子下菜，见赵婉枝不喜我也就尽量避而远之。
可清净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顾凛寒昭告天下立赵婉枝为后。
原本我也不大在意了，但没想到云部殿下竟然亲临我朝提亲。
而我便是她要娶的女子，顾凛寒忌惮之余又生出了新的想法。
他难得再次踏入我这里。
〔小鸢，东云漠隼求娶你，你可知?〕
我点点头，顾凛寒继续说着：〔我要你嫁过去杀了他，我便许你妃位〕
〔我只给你两月的时间，否则你体内的蛊虫一定会杀了你〕
这点倒是让我觉得好笑，他可曾给过我考虑的机会。
尚不说外界传言这东云漠隼杀人如麻，我无身世地位他娶我为何。
况且我甚至都没见过东云漠隼，可顾凛寒只觉得我能为他带来利益。
不过，东云漠隼为何偏偏要娶我？或许因为他，我可以有一次转机。
〔陛下，我有选择的机会吗？〕
他看看门口，接着从怀里又拿出一颗药丸说：〔你的弱点就是心软〕
〔你不怕死，但舍不得桃桃因你而死〕
我自嘲的笑笑，却从来不后悔救下桃桃。
那段阴暗只有血腥味的时光，陪伴我的只有她。
我接过药丸吞下，片刻后异样的感觉布满全身。
是那种全身经脉被堵住，四肢百骸都断了的感觉。
〔啊啊啊〕我痛苦的叫喊出声。
而顾凛寒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刚好对上我痛苦的神情。
〔小鸢，今日我便废去你的武功，别怨我〕
〔东云漠隼心狠手辣，你定要好自为之〕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来，这些年还从未这般心痛过。
他废我武功，却叫我在虎口底下好自为之。
〔顾凛寒，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4
我晕了过去，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个救我的翩翩少年。
我沦为乞丐和狗抢吃食时，他朝我伸出手笑得明媚。
〔往后跟我回家可好，我叫顾凛寒〕
我以为，他伸出的手永远不会收回。
再次醒来的时候，封后大典和我出嫁特定为同一天。
我看着房间挂着的火红喜服，思绪被拉回曾经顾凛寒口中许我的婚服。
〔姑娘，这是云部殿下遣人送来的〕
她出声将我拉回了痛苦的现实。
我将桃桃唤至床前，声音有些沙哑：〔往后我生死难料，护不住你了〕
〔你要是能走，一定要走的越远越好〕
桃桃眼眶一下红了，低声抽泣起来。
我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可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桃桃哭了一会，或许是知道我没办法带她一起走。
抬起头对我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桃桃会好好活着的〕
好好活着，大概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愿望了。
我点点头，身体修养了几天后才能下床走路。
我盯着那件喜服，想着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可皇宫之中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在庆贺新后登位。
第二日，宫人们早早就来伺候我更衣。
只不过大多都是些生人面孔，我有些疑惑：〔你们是哪个宫的?〕
所有人闭口不言，只忙着手上的动作。
可我瞧见她们衣服下印着的扶桑花图案，那是云部的图腾。
这些人是东云漠隼派来的，他竟也会想着女儿家的事。
这般在意我，莫非他和我是旧相识。
等我梳妆打扮完成以后，皇宫的钟也鸣起来。
那是新后出阁的声音，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荣宠。
我拿着扇子遮脸，由宫人们搀扶着上了花轿。
桃桃不能陪我出门，只能站在秋水阁望我远去。
往后的路艰辛，等我回来时就带着她归隐山林。
路上赵婉枝的凤轿与我相撞，可这条路怎么可能会是新后走的。
〔大胆，皇后娘娘驾到，尔等还不跪拜相迎〕
嬷嬷斥责着抬轿的宫人，迫于无奈轿子只能停下。
我掀开帘子出来，赵婉枝坐在轿撵之上得意的神情掩藏不住。
她走这里，无非就是想羞辱我最后一次。
想着困在这里的桃桃，我不能再得罪赵婉枝。
咬咬牙就准备跪下去，可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看是谁在为难我的夫人，她此后也是云部的王后〕
说话的人带着面具，身后跟着一群身着黑衣的护卫。
我怔愣的立在原地，想来他便是云部殿下东云漠隼。
赵婉枝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悦的说道：〔区区低贱之人，也值得殿下这般相护〕
东云漠隼转过头看向赵婉枝，声音有些蛊人。
〔当今陛下见我都需以礼相待，我的王后与我自是尊荣一体〕
〔还请皇后下轿赔礼，否则刀剑无眼小心伤了娘娘〕
赵婉枝气的白了脸，可她身旁的嬷嬷一直同她说着什么。
最后的结果就是赵婉枝果真下轿和我说：〔妹妹远嫁他国，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我没有理她，转身上了花轿。
5
东云漠隼则上马与我平行走在一处，我掀开侧帘探出头去。
虽没看见脸，但整个人也能看出英姿焕发。
他护着我走到城门口，我下花轿换到云部的轿子上。
旁边的丫鬟趁人不注意塞给我一张纸条，我偷偷藏了起来。
因喜服繁琐，我全身又经脉尽断走路便有些不稳。
上轿的时候不下心踩到裙子险些滑倒，东云漠隼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扶起。
四目相对之间我总觉得这双眉眼眼熟，他轻咳一身掩饰慌乱。
〔小心〕
我点头谢意，从他的怀里起身上了轿子。
〔我等护云部王后回家〕
外面的士兵吼完话，接着轿子便被人抬起。
我打开那张攥的皱巴的纸条，一看就是顾凛寒的字迹。
〔小鸢，勿要忘记自己的任务〕
〔桃桃已被我种下蛊毒，你若安分她便能活〕
〔杀了东云漠隼，我会娶你〕
我看着那些字，心口的恨意更甚。
他居然给桃桃中了蛊毒，她才十六岁呀！
我将纸条捏的变形，眼泪弥漫在眼眶中似要落下。
从怀里拿出那瓶蛊毒的解药，只有两个月的量。
在这两个月，我要杀了东云漠隼才能换我和桃桃活。
云部离得不远，兼程几个时辰就到了。
那里民风淳朴，汉子们和姑娘围在一起跳舞贺新婚。
而我被送去了王宫新房里面，侍女们放下果脯之后就离开了。
等到四下无人，我掀开盖头观察了一下周围。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肚子这时候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我只能走到桌子前看看有什么吃的，居然有我爱吃的杏酪。
从前因为顾凛寒不喜欢这个味道，我便很久没吃过了。
我将碗移过来，挖下一口送进了嘴里。
刚吃没多久，门口就传来许多人的声音。
我只能快速将盖头遮好，然后坐回了床上。
〔皇兄，就让我看看嫂嫂嘛，我就要看！〕
〔阿隼，我们也想看看新娘子，专程跑过去提亲的女子到底有多漂亮〕
他们三言两语的说着，门啪嗒一声被打开。
隔着红色的盖头我看不清外面的形势，但哄笑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正在我疑惑之际，盖头被人掀起。
我抬眸对上了东云漠隼的脸，呼吸都感觉一滞。
他轻声笑笑，随即身子压的更近：〔鸢鸢，还记得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