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奇的凶杀案发生在雨夜,死者是一名 32 岁的女性,身材样貌姣好。
她的上衣被暴力撕烂,廉价内衣扣子甚至飞出窗外,想必临死前有剧烈的反抗,腹部有多处伤口,从伤痕上来看凶器应该是她屋内的剪刀。
从现场上来看,极有可能是一场入室奸杀案。
但屋内提取到数十人的指纹,加上接到报警后同事赶到时,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甚至有几个小青年拿着手机去屋内拍照,把现场的脚印及其它痕迹破坏的乱七八糟。
这是我第一次办凶杀案,看着拥挤的人群,心里有点忐忑,师父下车后把烟头踩在脚底撵了撵,拍拍我的肩膀:「不用紧张,先去疏散围观人群,别让他们把照片传到网上。」
我叫上几个同事,费了很多口水才让他们散掉。就在人群散尽的时候,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人往楼道里走去。
这是一栋有年月的危楼,死者住在三楼,早就在楼道口拉了警戒线,那男人却弯着身子钻过去,快步上了楼梯。
我连忙追过去,对他喊:「喂,站住,等一下……」
我没能想到,那男人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疯了似的往上跑。师父给我们说过,一见警察就跑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分贝加大叫他站住,一脚迈三个阶梯,在三楼转角堵住他。
那男人见我已经追上来,猛地回头做出防御姿势,手里拿着一个黑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想干什么?」那男人嘴唇哆嗦的问。
「把东西放下,靠墙蹲着。」我直直地看着他。
这男人肯定和这件凶杀案有关系,直觉告诉我。
「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蹲着?」那男人闪躲着我的眼神,余光在瞟我的身后,估计想找机会跑。
「把东西放下!」
我向前一步,可能是我的动作刺激到他,他猛地扬起手中的袋子,我条件反射般反扭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按在地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其它同事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那男人嘴里用方言叽里咕噜一通乱骂,双腿还在乱蹬。我手上使劲,他又惨叫一声,不敢再动弹。
「小谢。」师父从现场走出来:「把他放了。」
「这个人有问题,乱闯现场,看见我就想跑。」
「把他放了,他是报警人。」师父说完这句话又进去死者的屋子,我把那个男人松开,看清楚他手上袋子里的东西,只是一些外卖。
那男人带着恨意看了我一眼,说:「干,警察就可以乱打人吗,老子要去投诉你……」
2
死者叫做苏晓,是一个失足妇女,被我抓到的男人姓周,是苏晓的房东,就住在死者楼上。
三天前,姓周的男人闯入苏晓屋里,趁着酒意和苏晓发生了性关系。完事后苏晓找他要钱,这男人却不给钱,恬不知耻地说:「我把房子这么便宜租给你,你还要收我钱?」
苏晓有点气愤:「你租给别人都是八百,租给我要一千,怎么还算便宜?」
男人说:「你他妈两腿一张就是钱,收你贵一点怎么了,再说,要是别人知道你是干这个的,以后我这房子谁还租啊?」
苏晓拦住穿好衣服要走的男人:「你不能走,不给钱就别想走。」
男人一巴掌甩在苏晓脸上,苏晓整个人被打得摔在地上,男人指着她骂:「你还敢跟老子撒泼,这房子你还想不想住了,不想住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
苏晓被男人威胁的话语吓到,想了想还在读书的儿子,两眼通红的忍了下来。
她没能想到,第二天一早她却迎来更大的屈辱。房东的老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悍妇,体壮如牛声若洪钟,她在附近的小菜场堵住苏晓,扯住她的头发,疯狂地扇她脸。苏晓想反抗,但那女人力气实在太大,她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味。
那女人打完后还不罢休,把苏晓的上衣给扒了。苏晓紧紧地护住自己胸口,那女人对着看热闹的人大喊:「大家都来看看嘿。这个臭婊子,租了我家的房子做皮肉生意,还勾引我老公,说陪他睡几次就抵房租,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天没男人就痒的发慌……」
那悍妇用下流又恶毒的言语侮辱苏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个男人咂咂舌,眼光就像锥子盯着苏晓接近赤裸的上身。而那些女人,明明都不认识苏晓,脸上却充满恨意。
「你这种人啊,活在世上就是害人,还是早点死了好……」
苏晓的头随着女人的手臂左右摇晃,在眩晕的视角里,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十一岁的儿子,正背着书包站在人群中,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苏晓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她不顾头发的疼痛,一口咬在那女人的手上。那女人被咬的大叫,另一种手不断锤苏晓的头,但苏晓什么都不管了,只是死咬着不松口。
直到几个人把她们拉开,那女人还像杀猪似的喊着,她被咬下一块肉来,连着皮挂在黑黝的手臂上,苏晓把外套慌乱地披在身上,就像被当街驱赶的贼,捂着脸往家里跑。
她的眼泪随风散落,有的洒在花上,有的坠入尘埃。
3
「我要感谢凶手咧,这种女人,早死早干净……」那女人手上的伤还没好,骂骂咧咧地说。
「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到她的屋内?」师父问。
「那谁晓得,她就是个野鸡,乱七八糟的男人来得多了,我记得前几天,还看见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和她在楼道拉拉扯扯……」
「可以了,要是想到什么事,随时和我们联系。」师父把那个女人打发走,虽然她和死者有过节,但应该不是凶手,因为案发时她回了乡下娘家,听到他男人打电话才回来。
苏晓的屋内很干净,窗户玻璃和地面都没什么灰尘,可见她卫生做得很勤。
阳台上还有一盆水仙花,给这个幽暗的廉租房增添一丝温暖。
「师父,找到这个……」同事小幽把一些纸条递给师父。
那是一些欠条,上面有大大小小的指印,金额为五千到三万不等,不过怪异的是,借款人的名字叫「苏恒」。
「这个苏恒是谁,死者为什么要帮他还这么多钱?」我问。
「我们刚刚查了,是死者的哥哥。」小幽说。
「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
「怎么会没有?死者的手机呢?」
「这是一个疑点,死者的手机到现在还没找到,说不定是凶手带走了。但据我们了解,死者用的是一个非常旧的二手手机,市面价值不到两百元,但为什么凶手要拿走死者的手机,却没有带走柜子上的那两千多块现金?」小幽指了指柜子上的钱,被压在一个茶杯下面,虽不显眼,但稍微留心就能看到。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联系到苏恒,就算他和这宗案件没关系,他也是死者的直系亲属,遗体的事情还是要他来处理……」师父静静地看着那盆水仙花,叹了口气说道。
4
两天前的傍晚,苏晓的哥哥苏恒找上门来。那是一个四十二岁的男人,因为长期酗酒熬夜赌博,苏恒看上去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头发白了大半,眼眶深深的凹下去,身形削瘦神情委顿,他又来找苏晓要钱。
苏晓说:「不是上个星期才给你两千么,你又去赌了?」
苏恒像个地痞坐在苏晓的门口,嘴里叼着一支廉价的烟,他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想和朋友在街上卖点东西,没想到他被抓了,货也全部被扣了,你再给我几百,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所谓卖点东西,就是给别人销赃。
小偷偷出来的东西,他们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苏恒这辈子只会干这种下九流的勾当。
苏晓的脸还高高肿起,脖子上还有抓痕,她撇过脸说:「我没钱,你不要把我当银行,缺钱了就找我要,你四十几岁的人了还养不活自己,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你要不要脸?」
苏恒听到这话腾一下站起来,冲进屋子翻箱倒柜找钱。苏晓大叫着让他滚,苏恒却把苏晓推倒在地,终于在苏晓的床头柜里找到一千多块,揣进口袋就想走。
苏晓却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她几乎是在恳求:「这些钱你不能拿,这是小信上辅导班的钱……」
苏恒一脚把她踢开,面带憎恶地说:「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还上什么辅导班,要是没这个野种,爸妈也不会这么早死,老子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这是苏晓的致命伤,她浑身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