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里仁书局在2018年8月影印出版了大安本《金瓶梅词话》的翻印本,由梅节先生提供了个人所藏的大安本。
里仁书局翻印的大安本(见图一),采用圣经纸印行,正文二十册,附崇祯本绣像(王孝慈藏图)一册200幅。
图一 里仁书局影印大安本
在正文第一册开头有简单的“重印《新刻金瓶梅词话》大安本说明”。在正文第二十册末有附录,其第一页为“大安本例言(精装五册本)”,共五条(见图二)。
图二 精装本例言
第二页为“大安本例言(平装十册本)”,共四条(见图三)。之后是“日光本采用表”和“修正表”。
图三 平装本例言
2013年4月,黄霖先生发表了一篇《<金瓶梅>“初刊”辨伪记略——从大安本说起》(下简称《记略》)的文章1,详细分析了大安本五卷精装和十卷平装的情况,确证日本株式会社出版的五卷本大安为正版,而十卷为盗版大安本。
此处需补充一点的是,据笔者所见,十卷的盗版大安有两类。
图四 十卷平装黄封本
第一类为十卷平装本(见图四),黄色封面,黑白印刷,版权页印为“全十卷 一九六三年五月发行”。
图五 十卷线装蓝封本
第二类为十卷线装本,封面有蓝色(见图五)和绾色(见图六)两种,但内页完全相同(黄底黑字印刷),版权页同平装黄封本。
图六 十卷线装绾封本
下面笔者把日本株式会社出版的五卷精装大安本例言(见图七),和翻印的十卷大安本例言(见图八、图九),用实物图片来加以说明。
图七 五卷精装例言
经仔细比堪,里仁书局影印的大安本,其附录的“精装本例言”就是根据株式会社五卷大安本排印,而“平装本例言”也确是根据十卷黄色封面的平装本排印,“分装为五册,每册二十回”;十卷线装本例言可能是发现因卷数不一样,例言要修改,产生了不同,挖改成了“分装为十册,每册十回”。
图八 十卷平装例言
黄霖先生非常详细地分析了此种情况,想了解的读者,可查看《记略》一文。
图九 十卷线装例言
具体笔者想说的是,在2017年9月,南洋出版社众筹翻印了五卷精装大安本《金瓶梅词话》,由吴敢先生作“影印大安本《金瓶梅词话》序”。此“序”也提交至2017年11月召开的第十三届大理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又在2020年5月22日发在微信公众号“金学界”,对金学爱好者影响至深。
此文中有两段话,为很多读者所引用。
一是,在介绍《金瓶梅词话》出版情况,“影印大安本,据梅节所藏十卷本,台湾里仁书局二〇一二年八月出版。”2
二是,“大安本出版后,港台有不止一种盗版出现。有十卷线装本;有缩印本,书名《金瓶梅丛刻》;有台湾里仁书局二〇一二年八月根据梅节所藏10卷本影印本等。”3
吴敢先生很明确的指出,里仁书局影印的为盗版十卷大安本。不知有何依据?
因吴敢先生的此两段话,众多《金瓶梅》爱好者在网上大肆宣传,认为里仁书局影印的是盗版大安本,颇具影响力。在此有必要澄清一下。
其实,只要对《新刻金瓶梅词话》刻本比较了解的读者都知道,正版五卷精装大安本,其第一卷开头的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第一页就有两个很明显的特征。
图十 精装五卷本序
第一个,序开头第一叶正面第3行末“七”字是不完整的,是有虫蛀的;第二个,第一叶正面第6行(末行)“自排不”三个字,虫蛀纹路也非常显眼,“自”字下面两横中间有缺,右边有墨点,“排”的“扌”已有残损移位,“不”字上面一横中间有缺(见图十)。
图十一 平装十卷本序
而盗版十卷本,不管是平装本还是线装本,此二处都已经经过修版加工,完整无缺(见图十一、图十二)。
图十二 线装十卷本序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里仁书局影印的大安本。里仁书局影印大安本,在“金瓶梅词话序”的这两处(见图十三),是尊重正版精装五卷大安本的。
图十三 里仁影印大安本序
第一叶正面第3行末“七”字虫蛀明显;第一叶正面末行“自排不”三个字,虫蛀纹路也非常显眼。
再比较上面两种十卷平装和线装盗版大安本的修版,一看便知,里仁书局影印梅节先生提供的大安底本,就是正版精装五卷本,而不可能是据盗版十卷大安本。
在这里,需要特别指出,上面文中所说的五卷、十卷,其“卷”字,是“册”之义,而非《新刻金瓶梅词话》正文分十卷,这里有混淆视听之感。正因为“卷”和“册”的混乱,才会认为,里仁书局出版的影印大安本为盗版的假象。
梅节先生有个习惯称法,《金瓶梅词话》据正文一直称作十卷本,我们来看其《金瓶梅词话校读记》第十二章节的“引用书目”(见图十四)。
图十四 《校读记》引用书目
在该书第487页最上面三行,皆称“金瓶梅词话十卷一百回”,后小字分别附上三种版本,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本(1933年)、大安株式会社抽配影印本(1963年)、台湾联经出版事业有限公司朱墨二色套印本(1978年)。所以梅节所称的十卷,是正文的卷数,而非出版书的册数。
还有读者提出,梅节先生藏有的五册精装大安本,可能是里仁书局大安本出版后才购买到的。
试想想,梅节先生早在2004年10月就出版了《金瓶梅词话校读记》,在书前彩色插页里附上了五册精装大安本图片,并在扉页钤上“梅节藏书”印章一枚。怎么可能在里仁书局2012年影印大安本后才购买到的呢?
图十五 《校读记》插页大安本
为此,笔者还亲自联系了梅节先生,来信告知,“你们所传的非实。我原持有的是五册的大安本,现在陈列于广州暨南大学《金瓶梅词话》文献资料中心。大安本1963年由日本株式会社出版”等等。
所以梅节先生提供给里仁书局影印的十卷大安本,确实是精装五卷(册)本,而非十卷(册)本。
还有,那里仁书局出版影印大安本为什么会在附录里加上平装十卷(册)本例言呢?为此,笔者又联系了里仁书局。其编辑部回复,“里仁《株式会社大安本金瓶梅词话》附录所谓‘平装本’,指的是日本大安株式会社当初所出的另一线装书。大安先出线装书,然后出精装本。”
图十六 《金瓶梅词话校读记》
看这段话的意思,原来里仁书局的编辑,与黄霖先生在《记略》一文中所提到的嘉义大学汪天成先生观点,如出一辙。
这么看来,他们都认为,十卷(册)线装本,黄底黑字印刷的是先出的大安,然后才出版精装五册本。
里仁书局总编还在“福冈九州国立大学看过这种线装书”,因而在里仁书局出版影印大安本时,特意加上了平装本的例言。但这与梅节先生提供大安本的底本,并无丝毫关系。
总之,里仁书局出版的大安本,就是根据正版五卷(册)精装本《金瓶梅词话》来影印的,而非据十卷(册)盗版影印。
图十七 《国立故宫博物院藏本新刻金瓶梅词话》
2024年6月30日初稿
2024年7月21日完稿
注释:
1、黄霖:《<金瓶梅>“初刊”辨伪记略——从“大安本说起”》,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4月第2期,第218-221页。
2、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影印大安本),南洋出版社,2017年9月版。“影印大安本金瓶梅词话序”,第16页。
3、同2,第1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