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际，收到了M的邮件。

M生活在国外，我们已有十年未见面。这十年间，我们每年只通信一次，就是新年之际。

她知道了我结婚生娃，知道我在做音乐会和读书会，我也知道她嫁给了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成了一个孩子的继母。

虽然每年只沟通一次，却每次沟通都像在昨日，我们一年一年地接续讲彼此的故事。然后，成了十年的朋友。

我们相遇在一个交流项目里，当时我疲于各种寒暄式社交，十分渴望一份深度的安宁。遇见M，便是和一份深度的相交。

不同于其他美国学生，和她，我能潜入表面之下，慢慢地表达出受触动的部分，我也能在她的棕色瞳孔里，看到真实流露出的疑惑、诚恳和笑意。

那段时间，也是我人生中极为梦幻的日子。我去到了未曾去过的地方，见到了未曾有机会见面的人们。我看到周围的他们，如此敢于去想象人生，看到这些想象真的被一点一点地搬到了现实里。

那是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二十出头的我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这种信念，也化成了我十年未变的微信昵称和朋友圈封面，一路融合在了我的人生背景里。

（当年的我，还拿着诺基亚键盘手机拍照…）

虽然，我和M互相交流着年度故事，但如果某天见面，我不确定我们真的能相处如多年老友那样自在。我们知道彼此这些年的生活框架，但每天日子里的细节，这些细节组成的巨大信息量，我们并不互相了解。

我们是彼此留在印象里的朋友。手里仍旧扯着这根线，是因为不想放掉认识M的那段日子，不想放掉那段日子里的我，不想放掉我心里种下的信念。

忽然发现，友情它其实并不纯粹。

对M的怀念，其实很大部分是对当年时光的留恋。扯住这根线的同时，我也扯住了和当年自己的联系。从当年自己身上，我一遍遍感受着无畏的能量，它没有被时间冲散，顺着联系，它从过往而来，滋养着现在。

也许对于很多过往朋友，我想起他们的瞬间，除了印象中的样子外，其实回到心头的，更多是认识的那段日子，以及那段日子里的自己的状态。“她们”有些是幼稚的，有些是浪漫的，有些是木讷懵懂的，有些是无虑天真的。

渐渐地，此时相交的朋友，滑向了时间长河，停止了联系，留在了过往。他们成为通讯录里的一个个头像，也成为了一段段时光的意象。浏览通讯录，就像在浏览自己的人生长廊。

在朋友身上，见自己。过往的，还有现在的。

之前在分享会里，听到这样一段话，分享者说，平时身边人有困惑的时候会来找我，我第一句话就是说，你选择了我，不也就已经反映出你想要怎样的答案了么？

一直在做镜面人生的活动，其实朋友也是我们的镜面。对谁的怀念、歉意，对谁的抵触、回避，对谁的更吸引和更在意，这些情绪和动作里，我们都能看见自己的选择。朋友身上，折射着我们的状态，和我们想要的状态。

友情是不纯粹的，这也更加深了它的意义。

酝酿了下很久没启动过的英文语感，我给M写了一封回信。

怀念M，怀念当年一起的朋友们。

撰文/王大安

世界本质探究者 / 生活学徒

记录/探索这个平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