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蔚是我的驸马。
可他却在我父兄战死后将我送往敌营。
堂堂公主沦为玩物,被虐打致死。
重来一世,母后拉着我的手让我选驸马。
我冲着宋时蔚笑得温婉,却转身选了旁人。
后来,他跪在我面前,颤声道,「恳请公主垂怜。」
1.
我被捆着送往敌营的时候,宋时蔚见了我最后一面。
他含着笑意,却在诉说他的无奈。
我狠狠的盯着他,我和他少年相识,成婚六余载,他竟薄凉至此。
他却伸手蒙住我的眼睛。
「我最讨厌公主用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我了。」
「你一介女子,若不是生在皇家,凭什么让我讨好你?」
「女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附属罢了。」
我疯了般的咒骂他。
却仍是被抬进了敌营。
那里到处都是被送过来的女子。
用绳子绑着,用锁链拷着,被随意的拉扯,殴打。
她们有的是被丈夫送来的,有的是被仓皇逃跑的家人丢下来的。
这些大昭的臣民,她们的哭声,喊声传到我的耳朵里。
而我这个大昭的嫡公主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听见楚国士兵轻蔑的语气和清脆的巴掌声。
「贱人,能伺候老子,是你的福气!」
女子在这里,似乎变成了物件。
又或者说,我这个少不经事的精贵公主,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世界。
第一次真正窥见了女子的艰难处境。
她们被像物件一般买来送去,毫无自由。
而那些男人,似乎就躲在她们的背后,吸食着她们的血肉,苟延残喘的保命。
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和其他普通女子一样,沦为敌人的玩物,被烙上奴隶的印记,活活折磨致死。
我恨,恨宋时蔚,恨他不顾夫妻情谊竟敢将我送去任由敌人凌辱。
更恨这个把女子当作玩物,肆意凌辱的时代。
我含恨闭眼,发誓死后化为厉鬼要他宋时蔚生不如死!
而那些女子的凄厉哭声,我再不想听见。
男子占据着绝对的地位,女子就变得轻贱了起来。
倘若女子也能读书为官,也能有实际的地位,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然而一睁眼,却发现我重生了。
母后正拉着我的手,隔着屏风让我挑选大殿之上的青年豪俊。
「阿月看着可有中意的?若有,母后去替你安排。」
我猛地捏紧母后的手,眼眶瞬间湿润。
没想到,我卫升月竟有这般机遇竟能重来一世。
而且还是回到了我选驸马的那一日。
2.
大殿里满是各个世家选拔上来的青年才俊。
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宋时蔚身上。
他的确是有副好皮囊,气质也是绝佳,否然前世我也不会被他蒙了眼。
起初只是看上了那具皮囊,可六年是时光,何尝没有真心在其中。
可是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为了保命将我送去给仇人凌辱。
宋时蔚似乎察觉到有目光盯着他,微微朝这边转了转头。
露出他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忽然惊觉,原来,他是知道的。
所以,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是故意引起我的兴趣的吗?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掉进了圈套里。
我仿佛又看见前世那个时候。
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声仿佛又出现在我耳边。
你不屑于女子,却又妄图攀附我的权贵。
实在可笑。
你们男子,看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就应该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没关系。
那我就来为天下女子正名。
女子从来都不是男人的附属,更不是锦上添花的玩物。
她们也是一个个独立的人,也有你们从不放在眼里却掩盖不掉的光芒。
她们也可以在男子所在的各种领域闪闪发光。
她们可以为商,可以读书,可以为官。
这样,她们就不会再像我曾见过的那样。
被男子轻贱,被随意丢下。
母后见我出神,便看向身旁的嬷嬷。
嬷嬷领了意,忙对着我们解释道.
「那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宋时蔚,京城里有名的才子。」
母后点了点头.
宋时蔚这个人,她还是满意的.
况且她还记得当年的事。
我点了点头,目光从宋时蔚的身上略过。
直到在大殿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我想要见的那个人,才堪堪停下来。
我伸出手指向他所在的方向。
「母后,我要他。」
3.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母后顺着我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也跟着一愣。
她原以为升月是要指宋时蔚的.
毕竟刚刚看了他那么久。
只是没想到,怎的指了这么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子。
我拎起裙摆,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瞬时之间,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看向宋时蔚,笑得温婉.
他下意识的坐直了。
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
就那么漫不经心似的把玩着手上的茶盏。
我站在他的桌前,低头看着他。
「你身上这身衣服是何处来的?」
他浅浅一笑.
「是在京城的青云坊里得的。」
我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仆从道。
「青云坊里最时兴的衣裳都包了,统统送到——」
宋时蔚站起来,正准备拱手作揖谢礼。
却见我径直离开了他的座位转而走到另一个人的座位前。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我的衣角。
却被我的丫鬟瞪了一眼。
他讪讪的缩回手,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却听我道。
「谢景宁谢小公子的府上。」
谢景宁正捏着筷子在尝刚刚供上来的糕点,闻言一愣。
抬头看向正站在他桌前笑眯眯看着他塞糕点进口中的我。
颇有些怀疑的指了指自己。
「我?」
我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你。」
几十双眼睛看向站起来的宋时蔚。
他的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惨白。
4.
赐婚的圣旨下来后,我提着食盒去了勤政殿。
父皇本来正在处理奏折。
见我来了,便问起今日选驸马之事。
我替父皇捏着肩,讨好的道。
「升月还想多孝敬父皇两年。」
父皇无奈的笑了笑。
他早些时候就得了消息。
说是升月公主选了谢太傅的儿子谢景宁。
父皇扔下奏折。
叹道济州水患实在难处理。
我也知道这件事,前世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几位皇子没有一个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的。
「此事是难,可我看,最好的赈灾人选莫过于几位皇兄了。」
父皇却叹息。
道要是他们轻易肯去他也就不会如此头疼了。
我替父皇揉着额角,缓声笑道。
「若他们都不肯去,那升月替父皇去解忧如何?」
「大胆!」
我闻此言,猛地跪倒在地。
「父皇恕罪,是儿臣逾矩了。」
我心里一咯噔,我还是太过冒进了。
我急于给女子谋一番地位,却忘了有人不喜欢。
我方才的话让我父皇想起了他的父亲。
先帝是幼子继位,掌控着他的便是他的嫡姐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也是一步步摄入朝政之事。
最后在先帝羽翼丰满之时,起兵反叛。
好在先帝这战打得虽然艰难,但还是有惊无险的胜了。
他把随着安定公主叛乱的诸多臣子就地斩杀。
而一手带大他的安定公主则被关在水牢折磨。
最后安定公主不堪折辱戗地而亡。
先帝得知后也只不过对着她的尸身说了句。
「存异心之女子,实在该死!」
女子之路,仿佛生来艰难。
任意一步没有按照男子的设想来走,似乎就是叛经离道。
就该被千人唾骂,万人厌弃。
可我偏不信,我偏要我帮这天下女子,走出一条堂堂正正的道路出来。
5.
我最终还是从勤政殿里面完完整整的走了出来。
父皇适才只不过是为我提个醒。
女子是不该干政的。
尤其是妄图参与朝政。
先例就在眼前。
他不希望他的女儿也走上这么一条路。
我有婚约在身,常常出宫和谢景宁游玩。
谢景宁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浪荡公子,实际上是个纯情之人。
我看中他,是因为,前世我被送往敌营之时。
只有他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敌营救我。
可惜他还是没成功。
那个时候,他身中数刀。
连血都溅在我脸上。
可他的手仍是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侧身安慰我。
「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带公主杀出重围!」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坚定,是我从没见过的情景。
可现下接触了我才知晓。
他连多与我说上两句,都要脸红上半天。
今日我们本是约着去游湖。
却没想到在湖边遇见了宋时蔚。
「臣宋时蔚见过公主。」
我看着他假模假样的寒暄。
心里忍不住恶寒。
谁知谢景宁却挡在我面前。
「公主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聊些有的没的。」
宋时蔚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退。
我忍不住偷笑。
没想到这个谢景宁总是能给我惊喜啊。
谢景宁说完这个,便推开宋时蔚为我开路。
只是有些不喜欢的人,却总是会碰见的。
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又遇见了宋时蔚。
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富家公子。
谢景宁比我先下船,就被他们盯上了。
「有些人仗着公主就肆意妄为,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其实不过是个吃软饭的罢了!」
我停住本欲下船的脚步。
等着看他们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6.
多少难听的话都砸向谢景宁。
他却只是捏着拳头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那些话。
我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冲着他们道。
「这吃软饭的功夫,本宫倒是有幸见过一个人,那才叫一个炉火纯青,软饭硬吃,也的确是他的本事。」
我走到谢景宁身边。
帮他把攥紧的拳头舒展开来。
他侧着头带着有些安抚的意味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一笑。
「有的人,不把女子放在眼里,却又依靠着女子上位,心里还觉着这是自己的屈辱,实在可笑。」
我话落,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宋时蔚。
宋时蔚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这些话是公主反驳旁人的,可他偏偏觉得每一句都是刺在自己身上的。
他面色苍白,却拱手道歉。
不经意间露出手上的伤疤。
那道伤疤纵横他的掌心,延伸到虎口处才堪堪停下。
这道伤疤,是幼时宋时蔚护我安危留下的。
那年宫宴,我贪玩。
一个人偷溜到御花园的假山石上,结果不慎跌到湖里。
宫宴热闹,无人注意到我这边。
只有宋时蔚听见动静跳进湖里把我捞了上来。
他手上的那道疤是拉我上岸的时候在湖边的碎石上划的。
伤得很重,当年甚至有太医说他以后拿不了笔了。
他是一贯会使手段的。
从前也是,不经意间露出伤疤,我再生气也不好意思发作了。
这会子又是这种手段,看得人厌烦。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谢景宁离开了。
路上,我突然出声问谢景宁,可知道江南水患之事。
他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我。
我沉默半晌才道。
「若是我说我想去江南救济水患,你如何想?」
他穆然转头过来看我,眼里满是不解。
在我期许的目光下,他终于开口。
「臣,不知......」
7.
我跪在勤政殿里,四周是伴圣的臣子。
父皇的奏折狠狠地砸在我头上。
我跪的笔直,深深叩首。
「父皇,济州水患之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四周的议论声纷起。
我知道,无非是在议论我恃宠而骄。
一介女子竟然敢私闯勤政殿,还说出这番话。
「儿臣知道济州水患是父皇心头放不下的事情,诸位皇兄不敢接下这个烂摊子,可儿臣不怕。」
「儿臣一介女子,不为旁的什么,只为了能让济州百姓早些安定下来,让济州的百姓知道,大昭的皇帝正在挂念着他们。」
我知道,女子的身份用得好,也会是一项助力。
原本我不敢走这一步。
这是一招险旗,走的不好,我就会再无前路。
可那日,谢景宁看着我道.
「臣,不知......」
「可只要是公主想要做的事情,臣就会在身后支持公主。」
也许是那句话,给我多添了一份勇气。
让我觉得,谢景宁似乎会一直站在我身后,永远支持我。
诸位大臣似乎在判决我这番话的可行性。
有人觉得,我一介女子。
怎么可以乱入朝堂之事,又怎么可以前往济州治理水患。
「女子怎可沾手朝堂之事,岂不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有人觉得,此事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朝廷派皇子过去,是为了安抚民心。
重要的是让百姓心里有个依靠。
既然皇子不肯去,公主带着朝廷官员去,尽管是做个吉祥物,也未尝不可。
最终谢太傅开口。
「臣觉得公主也未尝不是个好人选。」
余下也有近一半的人跟着后边附和。
父皇看了谢太傅许久,最后却是冷笑。
「即使如此,升月明日便带着人启程吧,只是若此事没有办成,也不必回来了,去郢州吧。」
郢州偏远,是贫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