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打绿和林暐哲打官司，我最记得吴青峰那句“他（林暐哲）提告为的就是夺取我的创作，这动机跟手段，是我永远都无法理解的，他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不希望再有创作者跟我一样遇到这遭遇。”

感慨的是理想主义创作者无非两种结局：一种是像林暐哲这样变换视角成为经营者，眼里渐渐没有诗意全是生意，你跟他谈钱他跟你讲感情，你跟他论感情的时候他想的又全是钱钱钱。另一种就是吴青峰这样，永远守着自己一方小天地保持赤子心，却也必然会因此遭遇背叛失望，在坚持诗与远方的路上遍体鳞伤。

没想到台湾歌坛类似戏码最近上演得不少，简直是要逼着躲在老歌里远离世俗的i人们面对现实。

大概十到十五年前，有一股风潮叫做“小清新”。

80、90后中的很大一批人都追逐过这阵流行，看台湾纯爱电影、听各种独立音乐、把镜头对准无意义但美丽的花朵、天空和大海……QQ和人人签名永远有一句“你收集了地图上每一次的风和日丽”，然后在失恋时换成“你离开我就是旅行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就是陈绮贞最代表性的一首歌。2019年这首歌问世15周年时，她还重制过MV，叫《RE:旅行的意义》，又是一记情怀乱杀。

大家喜欢陈绮贞的时候也都知道她有男朋友，叫钟成虎，是吉他手也是音乐制作人。两个人在香港合作过熟识，2001年恋爱。

2002年陈绮贞那张《Groupies吉他手》专辑就有钟成虎参与制作，同名歌曲也是由他编曲，歌词写尽了少女心事，“我爱你我爱你/我用尽所有美好梦想/就算和别人享有/你精彩的假动作”。

陈绮贞后来在《瞬：陈绮贞歌词笔记》里写，“那年夏天遇见一位吉他手，那时这位吉他手还不属于我，我只能在台下看他与众不同的迷人演出，并且写下了这首歌。”

△MV里扮演吉他手的，是还没变成直树的郑元畅

同一张专辑里的《小步舞曲》也是因为钟成虎诞生的。陈绮贞说自己因为某件事情绪低潮，钟成虎在电话里安慰“用轻盈的脚步跨过生命中沉重的事情。”然后她就为了这句美丽的话写了一首歌。

也是在2001年，陈绮贞签约的魔岩唱片宣布要结束营业，《Groupies吉他手》是这个厂牌发行的倒数第三张专辑。之后她没有再签公司，创立了好小气音乐工作室，发行了《after17》《sentimentalskill》《旅行的意义》这三张单曲。

收录《旅行的意义》那张专辑《华丽的冒险》由钟成虎担任制作人，也让他拿到金曲奖最佳流行音乐专辑制作人奖项。颁奖礼上陈绮贞和男友牵手高调走红毯，在台下为男友得到肯定激动落泪。

发行《华丽的冒险》的2005年，钟成虎创立了添翼。他在采访里说是因为陈绮贞没公司，而自己习惯照顾别人，所以开了工作室当时制作公司。

陈绮贞不是创始人却第一时间加入，一待就是十几年。

陈绮贞本人并不迷信婚姻，但她和钟成虎的感情还是特别好。在2016年出那本《瞬：陈绮贞歌词笔记》里，她用最后一页对所有人表示感谢，又特意把钟成虎放在最后一段。“小虎，谢谢你”，然后手写字体“you complete me”，看得人鸡皮疙瘩。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感情稳定，谁知道2019年5月，陈绮贞突然宣布已经在两年前和钟成虎和平分手，“升级成更好的友谊”。

外界虽然错愕，但想想分手后一年多、官宣前四个月，陈绮贞还在自己出道20周年的巡演上大方和钟成虎合作《吉他手》、感谢他“总是用他的才华无私付出，让我成为视野更开阔的观察者”，也愿意相信两个人即便不爱了也还是“永远的挚友和工作伙伴”，会给对方恒久的支持与祝福。

但就是那年12月的“添翼秘密圣诞派对”结束后，周刊记者竟然跟拍到陈绮贞在街边激吻眼镜男子。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遭遇的最大舆论危机，因为狗仔报道的画风很刻意很咸湿，颇有些要推翻玉女形象让陈绮贞变欲女的意思，而那位林姓眼镜男已有家室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虽然陈绮贞方面回应说和林先生认识还不太久，是“被小三”而不是“知三当三”👇

可是林太太却觉得丈夫已经“人在心不在”一年了，觉得陈绮贞要和人交往都不先问过对方有没有家庭，街头激吻照给自己、给孩子、给整个家庭带来极大影响，要以“妨害家庭”“妨害配偶权”以及“通奸罪”这三项罪名起诉她。

逼得陈绮贞只能透过公司对外发声，就自己不知情而造成的伤害表示抱歉，并表示已经切断了和林先生的往来。

而钟成虎及时发文“心疼错愕，支持绮贞”，在当时是很拉好感的。谁能想到四年后他会转头把这当成对准陈绮贞的炮口呢？

铺垫许久终于可以进入正题。2023年6月12号下午，钟成虎突然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开撕，说陈绮贞因为周刊事件而造成公司诸多损失，更因此把负面情绪发泄在他和其他同事身上。

在钟成虎看来，陈绮贞出尔反尔，明知公司在疫情三年里处境艰难还尽力帮她修复形象，却仍然不管不顾地要提高唱酬和版税，甚至违约接私活。

挑剔公司、霸凌同事，陈绮贞让钟成虎感受到了精神虐待的生不如死。

随后添翼创越也发布官方声明，说陈绮贞在周刊事件后变得敏感易怒、不相信人，甚至有封杀员工、情绪霸凌同事以及疑似涉嫌教唆的出格举动。

无论是钟成虎私人发言还是添翼创越的官方文章都提到了陈绮贞女神人设破灭，暗示她并不如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干净透明，而是自私、乖张、“不考虑团队合作”的。

钟成虎点名之后，台湾媒体迅速跟进。《镜周刊》在一个多小时后就发布了独家信息，说陈绮贞要当公司唯一女神，不准钟成虎接受其他女歌手制作邀约，不如意就大吼大叫“尖叫一个礼拜”。

而且周刊事件后，陈绮贞就刻意给添翼创越扣帽子，明明账目都由她自组的好小气公司经手、公事公办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却还要求添翼这边账目和报表都要用她的方式来处理。

《镜周刊》还爆料陈绮贞不管音乐制作成本，要求CD 75%的费用，还在账目问题上“鸡蛋里挑骨头”。明明合作要到2024年2月才约满，却在今年4、5月就开始和别的公司谈合作接私活，频频攻击钟成虎。

微妙的是同一家媒体甚至同一个作者，竟然在20分钟内输出了两篇立场截然不同的报道。

“尖叫论”才上阵，这位陈于嬙又写陈绮贞从来随心所欲做自己，哪怕有些工作不赚钱也可以为了兴趣而接。

越来越多分歧让控制欲很强的钟成虎心生不满，两个人发生不快后陈绮贞已经取消了今年原定的两场演唱会。

账目问题在这篇文章里也有另一种说法：陈绮贞发现自己的演出结算和版税抽成都是分账不明的，要厘清账目要精算数字但钟成虎这边能提供的账目都非常不清楚，于是陈绮贞就事论事，可能马上就要闹上法庭。

不过几篇文章不变的只有先小三又被撕，“女神形象崩塌”这一结论。

但所谓知情人士钟成虎这一套对于稍微了解这圈人的看客们来说完全不顶用。

他哪有不给其他女歌手做音乐啊？就不提给郁可唯田馥甄家家的单曲了，2015年蔡依林《Play我呸》拿金曲奖最佳演唱录音专辑奖这事儿也在钟成虎履历上记了一笔好吗？

梁静茹上张专辑他是全碟制作人，这次新专辑《麋鹿》又负责音乐制作统筹。前两年赵元同被爆出轨，记者跟拍当时还没官宣离婚的梁静茹，就说她一周去了两次添翼创越找钟成虎。

按照《镜周刊》的算法，陈绮贞得尖叫多久啊！

霸凌员工没有证据先按下不提，“前员工涉及背信还要去当她助理”有什么问题？从添翼走了就不能服务于陈绮贞个人？

真·前员工只会发文说陈绮贞对每个工作人员都很好而且很温柔、对工作也很尽责，“而小虎（钟成虎）我只能说在音乐圈大家也都知道做人失败。”

或者发文说看到钟成虎的话想吐。

事实证明，钟成虎真的蛮失败的。写这么多，阿信发完力挺陈绮贞小作文之后还会强调“‘黑化的陈老师’这么酷的人物设定只能是我”，不会是她。

△阿信在每个平台都发了这句话

陶晶莹特意晒了5月底和陈绮贞、林依晨、徐佳莹、许哲珮聚会的照片站队👇

还在文案中痛骂“难道谁大声就赢？恶人先告状的速度超乎想像，已经坏事做绝还要戴上伪装的面具”，显然就是在点名钟成虎。

作词人葛大为连发N条帖子和限定动态支持陈绮贞，说“愿每次相遇都能好聚好散，需要厘清的就用法制平静处理。”魏如萱原来待过的乐队自然卷的吉他手蔡坤奇喊话“买卖不成仁义在”，让把“该还的该给的乔好就行了”，何苦把人说得不堪。

我个人觉得比较重要的两条发言还包括，曾经跟陈绮贞、钟成虎一起组成实验音乐团体The Verse的著名音乐人陈建骐👇

△中间那个就是陈建骐

他算了站了女方，强调工作上有凭有据的合约、白纸黑字的证据，才是眼前唯一能评论的对错。

然后是大家都知道曾经和恩师林暐哲对簿公堂的吴青峰，说恶人总是“先发制人先说先赢”，利用舆论让无知观众“勒死他们得不到因此必须除掉的人”。

这么多年下来曾经跟陈绮贞有过合作的老班底在没有直接利益牵绊的前提下，全都不站钟成虎，反而积极向陈绮贞示爱、转发提示大家关注她不受合约束缚的个人账号。

△从左到右分别是徐佳莹、林嘉欣、光良

这和媒体一边倒向钟成虎的形势，截然相反。

毕竟他和陈绮贞开撕是以老板对员工的身份进行的，说一千道一万，根本还是在钱。既然是为钱，那消息人士爆料什么陈绮贞掌控欲强根本就是场外烟雾弹，与实质无关。

陈绮贞的老歌迷发文爆料，说自己有次兴奋地晒最近在内地发行的卡带珍藏版，但她本人却根本不知道有旧作再版发行这件事、也没参与过相关过程。

作家赖宇凡也表示，疫情不能到处开唱这几年，陈绮贞有在学习财务和法务方面的知识，她本身就是政大哲学系高材生、学习能力很强，又有时间去沉淀，因此才开始惊觉原来“自己被最亲近的人深深的背叛了。”

这和佛跳墙乐队（有戴佩妮那个）鼓手陈君豪说，之前陈绮贞不怎么看文件内容，妈妈给她什么她就签什么倒是有呼应上。

陈君豪初始陈绮贞是2019年，吴青峰开始打官司是2020年年初，疫情中陈绮贞到底是刚好有空开始学法律财务知识，还是看到同样从魔岩出身的林暐哲搞出那一场闹剧而心寒恐惧所以开始学习，谁都不知道。

但信任这件事，没了就是没了。

所以陈绮贞这边先发了一封律师函，强调是添翼创越多年来没有按约定办事，她请律师发函让钟成虎履约都没有任何积极回应。现在钟成虎发文做不实指控，是想制造有利舆论。

添翼创越也发律师函，说手里有陈绮贞经纪约、著作权约，但她在演艺工作延宕的2022年4月发函让公司付版税和唱酬，添翼查账后发现没欠反而有溢付情况。而拿不到钱的陈绮贞对工作配合度变低，原定去年11月要开的演唱会也因此被迫取消。

这场论战可能是什么作文教室，大家都来回地写。

陈绮贞个人口吻的回应很冷静，让钟成虎接受合约期满自己想要离开的事实。还挑明了钟成虎一直在混淆的概念：和添翼创越的合约有很多份，经纪代理和词曲代理是已经到期了没有续，所以她有权利接触其它公司也有权利不通过钟成虎去接触新工作。

之所以要回母带，是因为那些都是陈绮贞自己贷款做的作品，于情于理都应该她自己拿着。现在合约满了，她才提出返还要求。当然也确实有一份合约要到明年2月才到期，但是是专属授权录音著作方面的，这方面陈绮贞是没有异议一直在配合的。

外界都以为这是“夫妻店”、她至少有股份或者能做主，但事实上陈绮贞就没有参与过财务决策也不持任何股份，纯做挂靠歌手。至于帮过同公司其他人那些（主要是卢广仲，现在也就卢广仲赚钱了），没打算算也懒得算了，就专注回自己的部分吧。

钟成虎则继续发文喊话，宣称钱的问题就要交给法律，但又强调添翼溢付了版税要让陈绮贞多退少补，是她一直不相信不肯给。剩下的大篇幅都在渲染陈绮贞情绪问题很大、冷暴力霸凌公司其他同事。“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能像以前那样要求我只呵护你，连保护员工的责任都不顾。”

连网友都看不下去了，大陆这边的陈绮贞歌迷震惊，“还能溢付不就是账目不清吗？”台湾那边的吃瓜看客也不信，在一起那十几年没觉得生不如死，也没想过要保护员工吗？

在这场旧爱撕破脸皮的舆论大战里，大家不再被轻易带着走，是因为嗅到了钟成虎操作里有熟悉的气味：操控不了的，就泼脏水，就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疯女人。

分手时堪称教科书一样的如常互动，现在看来只是因为那是巡演有钱赚，而钟成虎自己当嘉宾好过从外面再请。

陈绮贞在周刊事件中形象受创，钟成虎的“心疼错愕”似乎也只是从公司老板角度进行的危机公关，因为不加以修复就会损害她的变现能力。

周刊事件是2019年12月底发生的，没过多久就疫情爆发。也不想想多少明星艺人在这阶段开youtube和podcast转做自媒体维持曝光？那是因为不管台湾还是内地都大把人出不了门，还怎么商演？

陈绮贞作为独立音乐人，又是比较不闹腾的性格，很少上综艺。赚钱一般就靠发片、出书、办展，大头在巡演和音乐节演出。这几年里办不了大活动是客观事实，之前帮钟成虎的报道也说小巨蛋演出因为疫情取消、添翼在女巫店开live表演一场就赚两万台币，那这显然不是她的问题。

稍微捋一捋时间线就知道赚不到钱是环境问题导致的，现在钟成虎掰扯的也就是陈绮贞为钱偷接草莓音乐节，那怎么又能说她绯闻缠身、名节败坏所以没人要请……

当前女友学聪明了开始会看合同了，不肯续约还要求还钱还母带了，她又变成了一个情绪失控、霸凌同事、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恶魔。

陈绮贞正常展开工作，钟成虎说她中伤公司，有人站队就变成陈绮贞涉嫌教唆……大帽子一顶顶扣下来，怎么就能那么多。

至于“我人生中撒过最大的谎，就是曾用尽全力让世界相信她是织尘不染、干净透明”这段其实也破坏不了什么。要知道杨乃文很早就说过当初魔岩公司内部票选最难搞女艺人时，陈绮贞是第二名。

《温室花朵》唱“我的爱情最甜美/我的灵魂已枯萎”，《躺在你的衣柜》写的是性，《吉他手》英文是“Groupies骨肉皮”而不是大众认知里的直译guitarist……她从来也没刻意标榜过自己是什么小白兔。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人误以为长卷发小清新才是陈绮贞，那2019年当街激吻事件之后也应该看清楚这位女神也有七情六欲。“消息人士”都说她是“以前就难搞，现在更可怕”，怎么作为亲密爱侣一路走了这十几年的钟成虎会不清楚？

跟朋友聊到这件事，都感慨“不要跟同事谈恋爱”，这么多年钱和感情搅和在一起很难分得开。但能长期合作，无论是不是情侣都一定有感情成分在，吴青峰当初对林暐哲那种如师如父的仰慕崇敬也是他没有特别防备的关键。

所有理想主义者都笃信自己是特别那一个，可以把钱和感情分开、可以对是对错归错地好好道别。但事实却是走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扯不清楚了，只能把外界根本无权评说的问题统统摊开在阳光下，变成任人评说的饭后谈资。

这么多年的感情现在是真的不值钱了，而钱的问题还要等法律来厘清。不知道这场大戏最后会怎么收场、是不是还有反转，但现在看着还真是让人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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