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回国了。
接风宴上，大家疯狂起哄，“这么久没见了，不亲一个说不过去吧。”
我红着脸正要亲过去，我男朋友说话了：“宝贝，你怎么能亲他呢，我才是你男朋友，他算什么啊？”
我拨开男朋友的手：“乖，别瞎吃醋，我跟他要有点什么，就没你什么事了。”
1.
江川回国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医院陪宋临吊水。
前阵子我说喜欢弱不禁风的男人，为了让我开心，宋临放弃了健身，开始节食。
节食到最后，病美人的感觉还没找到，他胃里就先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毛病，经常疼的死去活来。
给他买药吃，不管用。
还要连累我陪着他在医院吊水。
信息叮咚叮咚滚进手机，我看的不亦乐乎。
见状，宋临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说了点什么。
我没理。
我捧着手机，发了条语音：“江川接风宴到底在哪儿办？”
我们这帮人，从小一块儿长大。
小时候一起模拟大人开公司，长大点相互比较谁手下的产业多。
彼此心里在琢磨点什么，一猜就透。
而我和江川是这群人中最有默契的一对儿，他眨眨眼，我就知道他要压什么筹码。
大家都看好我们，说等着吃我们的喜酒。
要不是江川突然出国，现在可能娃都抱上了。
许俨回我，语气里透着兴奋和八卦：“当然是老地方啊玥姐，快来快来，就差你了。”
我起身，拎着包就要走。
江川回国，我当然要化个妆换身衣服，艳压群场。
可不能穿着这身陪宋临看病的衣服过去，平白叫人笑话。
刚站起来，手腕就被人牵住了。
宋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玥玥，我的水快吊完了。”
我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透明的瓶子里，只剩一点点了。
“那你就喊护士给你换药啊。”
宋临抿唇，眼睫轻颤：“你要去哪儿？”
我晃晃手机：“你不是听到了吗，我去给江川接风。”
“可是我还很不舒服......”
宋临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
“宋临，不舒服就去找医生，我又不会看病。”
我想走，用力挣了两下，都没能把手挣开。
宋临死死地抓着我，虚弱的眼里满是执拗。
我无奈，问他：“宋临，你到底想干嘛？”
宋临手更用力了，胸膛起伏不定。
半晌，才问出那句：“你们说的老地方，到底是哪儿？”
我无声望着他。
良久的对峙中，忽地一笑，满是恶劣。
“老地方就是我差点和江川表白的地方啊，怎么，你要去吗？”
2.
地点约在台山岭。
去之前，我特意回去换了个衣服。
丝绒吊带礼裙，纯手工定制。
宋临曾以为，我花费时间请大师做这件衣服，是为了在我们订婚那天穿。
我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宋临眼前一亮。
但很快，这光又灭了。
他垂着眼，语气低落：“玥玥，你一定要穿这件衣服吗？”
我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很是满意：“怎么，不好看吗？”
宋临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你明明知道......”
我从玻璃柜里取出一只包包，挂在小臂上，搭配了一下。
才漫不经心地回，“宋临，你在怕什么？这只是一件裙子而已，你不是说过吗，我跟江川之间没有什么。”
宋临皱着眉头：“玥玥，我是你男朋友。”
我点头：“对啊，你是我男朋友。”
“江川对你不安好心，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去找他吗？”
我捧着宋临的脸，轻声哄他：“宋临，江川只是我的哥哥，你不要总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对江川的名声不好。你对我是真心的，我对你自然也是真心的，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
台山岭。
我到的时候，江川已经到了。
几年不见，他仿佛更沉稳了。
然而眉眼间，却依旧有从前斯文干净的影子。
我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台山岭的风吹过来，把我的发丝吹到了江川脖子上。
许俨他们几个在一旁取笑：“呦，玥姐，你看看，这台山岭的风都这么懂你。”
“可不是么，要说哥几个在这儿也迎接老半天了，江川可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我们啊。”
“还是玥姐有排面，我听说江川在国外可是一直单身，该不会是等玥姐呢吧。”
“要我说，玥姐，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徐隋刚说完，许俨就捅了他一下。
小声嘀咕：“说什么呢，宋临还在这儿呢。”
徐隋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余光撇过去，宋临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
他期骥地看着我，而我只是回头，甜甜地笑了：“宋临，我和江川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和他的关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更何况，我的朋友你都认识，要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今天我也不会带你来了，你说对吧。”
宋临惨白着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老地点，老规矩。
江川回来，我们给他接风的第一项活动，就是在台山岭飙车。
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远方是波澜壮阔的云海，近处是安静又奢华的跑车。
江川温柔地帮我戴上头盔。
他为我开副驾驶门的时候，宋临站在我身后，不动声色揽住了我的腰。
“玥玥，你没说你来这里还要飙车。”
我转过去看他，视线从他薄弱的身子扫过。
笑着说：“我怕你生气才没告诉你啊，你刚从医院出来，身体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些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宋临喉结滚了滚：“怕我生气就不要飙车了好不好？”
我撇撇嘴，“可是我已经和江川他们约好了，你这么体贴，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宋临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住心底的怒气：“玥玥，飙车危险。”
我笑盈盈地：“分人，你飙车当然危险。”
我伸手想把宋临的手拉开，可他不仅没松，在江川淡淡的神色下，又用力了几分。
“玥玥，你是不是忘了，你前几天开车才刚刚追尾。”
我挑眉：“宋临，这种场合不适合说这种丧气话。”
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往江川的方向又站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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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飙车技术的确不行，但我要坐的是江川的副驾驶，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我们只是飙飙车，又不做别的什么。”
江川很适时地上前，颇为礼貌地颔首。
“宋先生，我和玥儿认识很多年，我的技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玥儿的安全，我也当然会负责。”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宋临的心事，他手上的力气小了许多。
脸色也更差劲了。
我和江川坐在车上，台门岭的风吹过，吹的人心更加躁动。
跑车轰鸣声过后，原本寂静的台门岭瞬间吞噬了数量跑车。
只有宋临怔愣又落寞地留在原地。
3.
凌晨一点，飙车结束。
我兴奋又激动地从车上下来。
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一时间有些腿软。
眼看着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两只手一起稳稳地托住了我。
我仰头看过去，是刚从车上下来的江川，和早就在一旁等候的宋临。
见状，宋临眼里积聚了怒气。
他手上施力，把我带到了怀里。
我和江川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把宋临这点小动作放在心里。
回到许俨的车厂，许俨已经备好了一桌子的东西。
他开了几瓶酒，招呼我们坐过去。
宋临依旧揽着我的腰，把我一路带过去。
落座后，宋临坐在我右侧，江川坐在我左侧。
不知道是谁先聊起了过去。
许俨兴奋地说着我和江川联合整蛊他的那些事，越说越激动。
徐隋也在一旁附和：“要不说玥姐眼光独到，我看宋临以前跟江川可像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宋临和江川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呢。”
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宋临身上，而宋临也顺势按了按肚子，避开了这个话题。
“玥玥，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我关切地看了一眼，“不舒服？不舒服我找人送你去医院。有司机照顾你，你可以的，但是江川刚回来，我不能抛下他就走。”
宋临执意不肯。
我捏了捏他的手，笑着撒娇：“宋临，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徐隋在旁边打圆场：“宋临，玥姐和川哥是发小，他们从小就这样，你可别介意啊。”
“对啊宋临，虽然你们在一起了，可是玥姐跟川哥可是从小的交情，不能因为谈个恋爱，就把往日的朋友给踹了吧，咱们玥姐也得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吧。”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车厂大门没关，风从门口灌入。
带来些许冷意的同时，也把整场氛围推向高潮。
徐隋在热闹中起哄，“说到这些，江川好不容易回来，玥姐，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不亲一个说不过去吧？”
“说的对啊，江川在国外的时候，可是没少找我打探玥姐的情况啊，气氛都到这儿了，亲一个吧。”
江川在哄笑中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有遗憾，有不舍，有涩然，有怅惘。
唯独没有即将要拥吻的期待和阔别经年的释然。
心中那点情绪忽然被放大、拉扯。
我脑子一热，红着脸就要亲过去。
身旁的宋临说话了：“宝贝，你怎么能亲他呢，我才是你男朋友，他算什么啊？”
我拨开他的手，笑意不达眼底：“乖，别瞎吃醋，我跟他要有点什么，就没你什么事了。”
4.
宋临对江川的出现格外不安。
然而更令他不安的是，我爸把江川安排到了我公司上班。
那天早上我正在吃饭，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临紧张地看着我。
我轻笑一声，开了外放。
我爸问我：“小川回来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搅弄了一下碗里的粥，回他：“这还需要我告诉你吗，江川刚回国就带着东西去看你，比我这个做女儿的都孝顺。”
我爸轻哼一声，“你也知道你自己多久没来看过我了。”
我刚要说话，宋临就赶在我前面开口了。
他语气很是讨好：“叔叔，您最近要是不忙的话，我和玥玥这两天就能回家陪您。”
而我爸沉默了几秒后，不冷不热地说：“不用了，你们还是忙工作吧。”
宋临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僵硬下去。
我和宋临在一起两年，我爸一直不同意。
碍于我，他倒是没有直接给过宋临难堪，顶多是在宋临想去我家拜访的时候，轻飘飘地拒绝。
原本我以为，只要我慢慢跟我爸沟通，总能让我爸接受宋临。
于是我每次回家，都会带上点宋临准备的礼物。
而我爸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脸色都沉的能滴出水。
他从来没有对我疾言厉色过，却因为我一味地为宋临说话，和我吵了几次。
我那时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这么做，还跑过去质问他。
而我爸只是摸了摸我头上的伤疤，有些惋惜地说：“玥玥，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现在，江川回国了，我爸也......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对面的宋临。
他以为我爸对谁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直到今天听到我爸亲口夸江川。
借着喝粥的动作，宋临掩盖掉了面上的尴尬和失落。
察觉到我的目光时，他又温柔地笑了笑，安慰我说：“玥玥，别担心，我没事。”
声音不大，却刚好落入了我爸的耳中。
我爸轻咳一声，打断了宋临的示好。
“老江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江川安排个工作，玥玥，我已经让他去你们公司上班了，看时间，现在应该去报道了。”
“咱们两家认识这么久，你可得替你爹我好好照顾人家。”
我有点无奈：“爸，你怎么不早说。”
我爸在对面吹胡子瞪眼：“有什么好早说的，小川能力那么强，安排到你手下，你还能吃亏吗！”
挂了电话以后，我拎着包准备出门，宋临给我递鞋子的时候，犹豫了好久，才问我。
“玥玥，你一定要让江川去你公司上班吗？”
我定定地望着他：“你也听到了，是我爸的安排。”
宋临态度有些强硬，“如果你说你不愿意，叔叔应该不会硬把江川塞进去的。”
我有些累，“宋临，只是一份工作。”
“你能不能不要对江川这么有敌意。”
5.
江川的能力确实很强。
很多项目交给他，我都不用再多问。
他会及时跟我更新项目进度，让我放心。遇到难题的时候，也会给出好几个可行方案供我选择。
他来到我们公司后，为我提供了颇多助力，我轻松了不少，和江川的关系也更加亲密无间。
就仿佛中间那两年，从来就没有缺失过。
应酬的时候，我也会带上江川。
那些人看出来江川有意为我挡酒，就拼了命地灌江川。偏偏江川来者不拒，一来二去的就喝醉了。
我把他拖到车后座，扶着他坐好。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街灯从车窗里映进来，幽暗迷离。
江川温热又带着酒气的唇就停留在我脖侧。
他搂了搂我的腰，小声地说：“玥儿，我好想你。”
我贴在他耳畔，小声回应：“嘘，我也想你。”
宋临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只是回了个消息，说在忙应酬。
回到我住的公寓，我帮江川换了衣服，洗了脸。
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哄着他喝下。
手机放在客厅，宋临的电话打过来，疯狂地震动。
我把江川安排好，才去客厅接了电话。
宋临的语气有些冰冷，他质问我：“玥玥，你到底在忙什么。”
我在沙发上坐下，把方才被江川扯乱的衣服整理好，慢悠悠地回：“我在应酬啊。”
宋临顿了一下，“可是陈总的助理说，你们的应酬已经结束了。”
我轻笑一声，“宋临，你可以啊，都查到我合作伙伴身上了，你是怀疑我什么吗？”
宋临有些疲惫：“玥玥，我不想的，你可以跟我说实话吗，你到底在哪儿？”
“在外面啊。”
说话间，江川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还不清醒，摇摇晃晃地要上厕所。
动静太大，发出来声响，被耳尖的宋临听到了。
他的声音立马高了一个调：“你和江川在一起，是不是！”
被点到的江川茫然地看过来。
我腾地把电话给挂了。
然而，我低估了宋临，他居然直接找到了我们。
6.
公寓楼下，宋临和我吵的不可开交。
他匆忙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脚上穿的还是上次我们一起去买的情侣拖鞋。
路灯下，宋临的脸显得有些阴沉。
“玥玥，你说你去应酬，就应酬到这种地方吗？”
我有些烦躁：“什么叫这种地方，这里怎么了，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公寓。”
宋临眉心跳了跳，“好，是我说的不对，我重新问。”
“你不是说你和江川之间只是工作吗？”
“对啊，是工作。”
宋临指着我身后的公寓：“如果只是工作，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们谈工作需要大半夜跑到公寓去吗！”
“你们孤男寡女，你们！”
我轻轻地把宋临的手压下去，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小声点，大家都睡了。”
我耸耸肩，“我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江川喝醉了。”
“喝醉了又怎么样，工作而已，你需要贴身照顾他？”
我有些好笑，“宋临，江川是为我挡酒才喝醉的，我扔下他不管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那天你也听到了，我爸让我多照顾一下江川，我们从小就认识，他喝醉了，我带他回来，这么做过分吗？”
“还是说，你手里捏着我和江川越轨的证据？”
宋临自然没有。
他深呼吸几口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是工作，那我也可以，你辞退他，我去公司帮你。”
我诧异地看着宋临：“你去帮我？我把项目交给你，你能让手下人信服吗。竞标的时候，你能以最小的成本压制住竞争对手吗？”
“别的不说”，我往后退了退，看着宋临虚弱苍白的脸。
他大概是不舒服，即使是和我吵架，也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额上冒着虚汗。
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喘。
“我要是带你出去应酬，你能替我挡酒吗？”
宋临急促地喘了一阵，晕倒了。
7.
病房里，我守着宋临，把大部分的工作交给了江川。
宋临闭着眼，呼吸声很弱。
医生说，宋临上次的病本来就没有好利索，这些天又心神焦虑，导致病情恶化。
想要彻底康复，就得老老实实在医院把该输的水输完，该吃的药吃完。
那些让他压力大，心力交瘁的事情，也要尽量远离。
我按着他，一一照做。
宋临也没有任何意见，好像只要是我陪着，他什么都愿意。
而对于公寓楼下那件事，他却闭口不提，就好像是从来没有过。
好几次，我都想和宋临说清楚。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宋临制止了。
他舔舔干裂的唇，眼里带着期盼：“玥玥，那些事过去了，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知道，他在逃避。
可我没有揭穿他。
我依旧任由他伏在我膝头，用毛茸茸地头轻蹭我手心，轻笑着说：“玥玥，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开心啊。”
见我不回应，他扬了扬脸，问我：“你开心吗？”
我没有回答。
8.
宋临生病的那段时间，公司的大部分压力都架在江川身上。
所以宋临出院的时候，我立马把公司事务接过来，并且组了个局，感谢江川。
刚好我有一个好朋友要结婚了。
聚会上，几个人喝了酒，又哭又笑。
小姐妹抱着我的腰，软软地说：“玥玥，我找到我的方向了，我希望你也不要继续迷失下去了。”
她指指江川，又摸摸我：“要是没有那场车祸，你和江川肯定早就在一起了。”
“可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她傻乎乎地念叨了几句，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脸惊恐地捂着嘴巴，“玥玥，我随便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摸摸我头上的伤疤，小声问我：“玥玥，这里还疼吗？”
我倒在她身上，笑了：“傻瓜，早就不疼了。”
我喝的太多，最后是江川带我回去的。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的事，我又买了一栋新的公寓，并且没有告诉宋临地址。
江川开着车，把我带回去。
寂静漆黑的楼道里，他一手搂着我的背，一手托着我的膝弯，缓慢前行。
一边走，一边低声哄我：“明明酒量不好，为什么非要喝那么多酒，明天又该头疼了。”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感觉到了一些温暖，小声咕哝：“因为我开心啊，江川，你回来了，我很开心。”
我仰起头，想要亲他。
然而那一吻，始终没有吻下去。
江川很温柔地按着我的头，把我搂在了他肩膀的位置，避免了我所有的尴尬。
他轻声说：“玥儿，你喝醉了。”
而我在这温柔的安抚中落了泪。
我声音有些抽噎：“江川，我没醉。”
江川顺从地拍了拍我的背，像从前无数次一样。
“嗯，你没醉，你只是太累了。”
“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了。”
我不安，用力地揽住江川的脖子。
吸了吸鼻子，说：“江川，我真的好想你。”
我们谁都没想到，会在门口看到宋临。
和上次的匆忙不同，这次，他好像是准备好了。
黑衣长裤，脸色阴沉。
即使是站在楼道里，他也还是浑身冰冷。
冰冷地看着我和江川。
冰冷地要从江川手里抢过我。
“江川，玥玥是我女朋友。”
江川没有丝毫退让，他语气淬了寒：“宋临，玥儿到底是怎么成为你女朋友的，我们心知肚明。”
那一瞬间，宋临朝我看过来，带着慌乱。
我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拽了拽江川的袖子。
江川低头，温柔地看我一眼，眼含询问。
我有些疲惫，“江川，你先回去吧。”
9.
酒喝的太多，我有些昏沉，头也有些疼。
屋内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柔和，却也依旧有些暗。
我猜宋临一定是看到了我仰头要亲江川，也一定是听到了我和江川的对话。
他不再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在我喝醉的时候，递上一杯温热的解酒茶。
帮我揉捏肩膀，缓解疲惫。
他只是坐在我对面的位置，面色不虞地看着我。
我仰躺在沙发上，眼神涣散地看着上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临才开口问我。
他好像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卸去了那身攻击性，轻声说。
“今天还是应酬吗？”
我没说话。
宋临好像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他自顾自地问：“你不是说，应酬的时候，江川会帮你挡酒吗？”
“怎么，今天他不再怜惜你了，让你一个人喝酒吗？”
“甚至连你主动要亲他，他也避开了。”
“于玥，有意思吗？”
没意思啊，当然没意思啊。
我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在黯淡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你说喝酒啊，今天是私人聚会，我开心，多喝点不行吗？”
宋临望着我，有些受伤，又有些不可置信。
“私人聚会，于玥，私人聚会你带他不带我，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
我说：“宋临你别扫兴行吗，我的朋友，哪个是你看得上的？”
“你背地里说过他们多少坏话，他们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我受伤的时候，你不让他们来看我。后来我病好了，你又说他们不喜欢你，总让你难堪，你说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啊，大家黑着脸坐在一起，难道就有意思了？”
宋临“腾”的一下站起来，步步逼近。
“所以呢，就因为我跟你朋友关系不好，因为我不能在工作上给你助力，不能替你应酬，你就要跟江川在一起是吗？”
“我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到底因为谁啊于玥！”
“你买了新的公寓，也不愿意告诉我，就是为了和江川私会是吗！”
10.
宋临很少和我说重话。
以前我接受不了我和他在一起的事实，处处逃避，处处抗拒。
他给我煲汤，我连尝都不尝，直接倒掉。
他扶着我做复建，我不想让他碰我，甩掉他的手，一个人重重地摔倒地上。
甚至是他说他家人想要来看我，我都没有给过一个好脸色。
那时候，宋临都没有跟我生过气。
他只是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地说：“没关系，玥玥现在还病着，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很正常。”
“你这么对我，我也不生气，至少证明，不是谁跟你说这种话，你都会跟人走。”
“我们慢慢来，好吗？”
然而，现在这个说要跟我慢慢来的人，气急了，问我：“于玥，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跟江川要有什么事，就没你什么事了。”
宋临终于明白过来我的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我，企图从我身上找出我是在开玩笑的证据。
然而没有，我只是笔直又好笑地看着他，看他崩溃，看他破防。
他迅速地压了下来，单手禁锢住我的手，将我的双手死死地压在头顶。
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腕骨捏碎。
另一只空闲的手捂着我的嘴，像是要隔绝掉我的一切声音。
我挣扎了几下，被他用腿狠狠抵住。
那条会跪在地毯上，让我放上去放松的腿，此刻挤进了我的双腿之中，以一种令人屈辱地方式困住了我。
视野的范围被猛地挤压，宋临压了过来，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炙热、暴怒。
我偏了偏头。
他停在了我颈侧。
“于玥，我忍了你两年了，这两年，你不让我碰，我以为你是想留到结婚，我尊重你。”
“可是现在，江川一回来，你就要这样子对我，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他捂着我嘴的手终于拿开。
我终于得以在这间隙里讽刺出声。
“是吗，这两年，你忍的很辛苦吧。”
“宋临，你终于不跟我装下去了，是吗？”
宋临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他固执地要吻上来。
而我因为酒后的晕眩，胃里一阵恶心，吐了他一身。
宋临的手松开了，他抬高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语气里是浓浓的嘲讽。
“于玥，是我让你感到恶心吗？”
我痛苦地蜷缩了起来，混乱地摇了摇头。
“宋临，我们分手吧。”
11.
我以为，经过那晚的事，我和宋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才发现，江川在公寓楼下等了一晚上。
那个我和宋临发生争吵的晚上，他在下面守着我。
后来即使看到宋临回去了，江川也还是没有走。
我让他回去休息。
然后自己回到公司，处理项目。
中午的时候，宋临来了。
他带着一个粉色的保温饭盒，堂而皇之地穿过办公区，在一众员工地围观下，走到我办公室门前，敲了敲。
“玥玥，下班了吗，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小龙虾。”
语气温和，仿佛昨日的龃龉从未有过。
我有点累，却也无法当着众人的面拆他的台，只能开门让他进来。
宋临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拆开保温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端出来，放好。
辛辣鲜香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宋临朝我招招手：“玥玥，快过来。”
我望着他，仿佛隔着我们曾经欢乐的过去。
我刚出院的时候，宋临也是这样，担心我在公司吃的不好，担心我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他日日给我做饭，踩着饭点送到我办公室，亲眼盯着我吃完，才肯收东西回去。
为了腾出给我做饭的时间，他把自己的时间挤压成好多份用，每天忙地连轴转。
我养好了身体，宋临却瘦了一大圈。
可是现在，我看着他手边的东西，忽然没了胃口。
轻叹一口气，我问他，“宋临，你这样有意思吗？”
宋临神色不变，语气却软了下来。
“玥玥，昨天是我口不择言，你和江川是发小，关系好。”
他沉默了一下，嗓音发紧，好像接下来的话有千斤重，让他难以说出口。
“我......不该怀疑你们。”
我没有说话，宋临垂眸，自顾自地说。
“你的朋友们不喜欢我，但是为了你，我会努力和他们搞好关系。你和江川关系好，我也会努力理解你们。至于叔叔。”
他顿了顿，“我也会朝着他喜欢的方向努力，这些横亘在我们面前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玥玥，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重新抬头看着我，眼里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我喉咙发涩，眼里也涌现出泪意。
“宋临，你没必要做到这样，你明知道......”
宋临打断了我的话，“玥玥，有些事既然过去了，我们让它彻底过去吧，好吗？”
我蹙了蹙眉，不理解他，“那要是过不去呢？”
宋临很执着：“那我也会努力让它成为过去。”
那天以后，宋临开始每天中午给我送饭。
有时候我为了躲他，会故意出去跟合作方应酬。
宋临也不恼，只呆呆坐在我办公室，一直到员工都下班。
下了班，他也会开车过来接我。
江川只休息了那一个上午，在听说宋临中午过来给我送饭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司。
两个人正面对上，彼此互不相让。
公司里的员工也在私下窃窃私语。
“宋总这是何必呢？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于总不喜欢他了，他还上赶着过来挽回。”
“要说也是，于总当初怎么会选择宋总呢，明明小江总跟于总更般配，听说两个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竹马打不过天降。”
我听到过几次。
宋临跟在我旁边，也听到过。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轻轻地说些安抚的话。
好像被贬低被瞧不起的人不是他一样。
12.
新项目动工那天，原本我要去施工现场亲自盯着。
可是宋临忽然病了。
前阵子生的病，其实没有完全好。
自从江川回来，我和宋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我更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脆弱，明明是一点小毛病，却总是能反反复复地进医院。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宋临穿着条纹病号服，躺在床上。
我坐在他旁边给他削苹果。
这是个难得的，我们都能静下心来的好时机。
我不想再和宋临这么耗下去了，便想趁机把话都说清楚。
只是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宋临给堵住了。
他脸色苍白，嘴角挂着惨淡的笑。
“玥玥，我都这样了，你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我抿唇：“宋临，有些话，我们迟早是要说清楚的。”
他大掌覆盖在我手上，带着凉意。
“至少不是现在，玥玥”，他执着地望着我，“我还是个病人。”
手指蜷缩，指尖掐的我手心生疼。
我深呼吸一口气。
从前便是这样，我和宋临之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妨碍我们把话说清楚。
两个人在一日日对峙和消磨中，把对方伤的更重。
然而现在，我等不了了。
我迫不及待想从这场对峙拉扯中脱身。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开口：“宋临，我......”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
我皱着眉，循声望去。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
原本应该在施工现场的他焦急地跟我说：“于总，出事了，工地上的安全设施松了，小江总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到，现在正在送往医院抢救。”
我脑袋“嗡”的一声，好不容易建好的世界，在此刻重新坍塌。
转身要走，手腕被牵住了。
宋临皱着眉，手上用力，“玥玥，留下来陪我。”
我嘴唇都在颤抖：“不行宋临，江川他被砸到了，就要送过来抢救，我必须去看看。”
宋临不依不饶：“玥玥，我才是你男朋友，他只是你下属，你随便找个人去看他就行。”
那一刻，我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望着宋临，不可思议地发问：“宋临，今天这件事里，有你的手笔吗？”
宋临忽然笑了，像是从此刻才袒露自己的真面目一样。
“当然有啊，玥玥。”
13.
好在江川伤的并不严重。
助理说，二楼掉下来的东西，原本是冲着江川的方向去的。
好在江川当时正在跟施工方讲解，一直在变换位置。
再加上听到声响的时候，江川第一时间往旁边避了一下。
二楼掉下来的石块只是擦着他胳膊过去了，没有把人砸出个好歹。
我坐在诊室，心有余悸。
脑海里回想着方才宋临说过的话，我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我说：“我们分手吧，宋临，我说真的。”
其实，分手的话，我不是第一次说。
宋临也不是第一次无视。
在我最早接到江川即将回国的消息时，我就跟宋临提过分手。
他那时问我，“为什么？”
我说：“宋临，你应该知道原因的。”
而宋临沉默片刻，避开了那个最可能的原因，说了一句：“玥玥，我是江川的替身吗？他一回来你就要跟我分手，我不同意。”
我只好摇摇头：“宋临，你不是谁的替身。”
江川，也不是谁都可以取代的。
后来江川回来，宋临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他抛下自己的工作来接我上下班，时常跟我的医生沟通我的情况，甚至想方设法不让我见江川。
但是已经晚了。
该知道的东西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14.
我下楼去给江川买饭的时候，遇到了出来堵我的宋临。
他依旧穿着那身病号服。
连日的劳累让他瘦了不少，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然而更空的是他的眼睛。
他双眼无神，枯萎的就像是秋天里的落叶。
风一吹，就要打着转落地。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却没有了从前的气势，只是看着我，低低喊了一声“玥玥，我也还在住院。”
我没有说话。
“是因为江川吗？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江川吗？”
他喃喃自语。
我才终于抬头看他。
“不是江川，你不要跟江川计较。”
这句话好像突然碰到了宋临的死穴，他忽然变得很生气，“不要跟他计较，玥玥，你是要告诉我，我没资格跟他计较吗？”
我点头，“对，因为这一切都是江川应得的。”
在宋临焦躁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包括你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江川原本该拥有的。”
“宋临，模仿江川的这两年，你不觉得难受吗？”
宋临眼里泛起薄雾，颤抖地问：“你知道了，你还是知道了？”
15.
我知道了。
但不是因为江川回来了。
恰恰相反，是因为我知道了这些，江川才回来了。
16.
两年前，江川的父亲有意让江川接管公司。
担心江川太年轻，不足以服众，他便派江川去海外开阔市场。
我们商量好，等他回来了，在自家公司站稳脚跟后，再订婚。
不成想江川出国后，一直追我一直被拒的宋临卷土重来，开展了更猛烈的攻势。
我去外地散心的路上，被宋临的电话干扰，出了车祸，撞到了脑子。
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和江川的回忆。
守在我床边的就是宋临。
我迷茫地问他我是谁，他温声回应：“你是于氏集团的千金，于玥。”
我又问他他是谁，他眉眼带着笑意：“我是你未婚夫啊，小笨蛋，我们已经在准备订婚了。”
我的身体抗拒着宋临的接近。
可是他太聪明了，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瓦解我的防线。
等我爸妈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慢慢接受了宋临。
也接受了他是我未婚夫的身份。
面对我爸妈的质疑，宋临表现的很好。
他游刃有余地接待一切和我相关的人和事，仿佛早已在心里做过了千百遍。
而我那些短暂的呆愣和怀疑，都被他所表现出来的熟练和镇定而轻轻揭过。
我是后来才知道。
宋临为了不让我爸妈和我的朋友在我面前提到江川，提到过去。
故意跟他们说：“医生说玥玥的病情并不稳定，不能刺激到她，要不然现在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既然玥玥接受了我，那不如顺其自然下去。”
也是从那开始，他屡屡捏着这个作为把柄，强行删除了我身边和江川有关的一切事情。
所有，我爸妈不喜欢他。
我的朋友也不喜欢他。
江川出国后，给我发过信息和邮件。
当时我正在昏迷，宋临拿着我的手机一一删除。
后来觉得不保险，又偷偷拍了我和他在一起的照片，给江川发过去。
想要断了江川的心。
宋临看着我，嘴唇颤抖：“玥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在你积极准备和我订婚的时候。”
“你准备的那个替身，找上了我。”
17.
在我出事之前，宋临谈过一个女朋友。
眉眼和我有五分相似。
在我出事以后，宋临火速和她分手，并且对外宣称，我才是真爱。
宋临准备订婚事项的时候，那个女孩找上了我。
倒不是为了和我撕点什么，而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于是那些被别人藏好的过去，被一个陌生人揭开。
18.
宋临有些崩溃。
“玥玥，我知道我错了玥玥，过去的事都怪我，是我不该瞒你，我不该趁人之危。”
“可是玥玥”，他盯着我，眼里泛起红血丝，“我们在一起的两年是真的。”
“你要因为这些，否定掉我们的那两年吗？”
我轻轻出声：“不然呢？”
“玥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温柔善良，为什么现在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呢？”
我望着他的眼睛，“宋临，我一直是这样，你所谓的温柔善良，原本就不是给你的。”
“轰”的一声，宋临脸上血色尽失。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破碎不堪。
“所以江川回来，是因为......”
他说不下去了。
我替他说完了那句话，“是因为我发现了你做过的这些事情，找他求证。”
19.
那天后，宋临还是日日在我公寓楼下守着。
我也开始调查宋临在项目上动过的手脚。
他知道，但只说希望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然而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他以为我会在分手后，立马和江川在一起。
事实上，我也没有。
这两年的生活太魔幻，魔幻到我一时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我无法坦荡地面对江川，也无法说清楚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江川并不介意。
他温柔又体贴地说：“玥儿，没关系，我知道这些很难接受，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宋临早早地出现在我家楼下。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给我堆了个雪人。
后面站着几位警员，是接宋临去警局调查取证的。
临走前，他问我有什么愿望。
我说：“宋临，人应该学会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大雪纷飞，映衬着他本就泛着白的脸。
他笑了，轻声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