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头推着三轮车再次从那间铁皮房经过，这次他特意在门口停下。

房间里的女人炒好一盘菜，转身的时候看到严老头，惊讶了一下然后扭头走到窗边。

铁皮房的门口正对着厨房，窗边是餐桌，严老头看不到女人。

他按响三轮车的破烂铃铛，扯着嗓子喊，“收烂电视机烂冰箱烂洗衣机咯……”

“乱喊什么，你平时不是这样喊的。”

女人声音传出来，带着满满的责备。

严老头嘿嘿笑，“我这不是忘了嘛，你告诉我，我平时怎么喊的。”

说着探头进屋里，嗅了嗅，“番茄炒蛋真香啊。”

女人板着脸，“锁好车进来吃饭吧。”

“哎。”严老头爽快答应，把三轮车往铁皮房旁边一放，提着一个袋子进屋去了。

“锁车了吗？”女人问。

“锁了锁了……”严老头扒着饭，含糊不清回答。

女人没说什么起身炒了一碗猪耳朵，放在严老头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白酒，叮嘱着，“喝了酒先睡一觉再去干活。”

严老头点着头，整张脸埋在那碗猪耳朵里面。

女人吃得少，半碗饭几块鸡蛋就放下筷子。她面带微笑地看着严老头吃完，默默收拾碗筷。

严老头拉住她的手，嘿嘿笑，“你今天过生日是不是？”

女人惊讶，抽回手责备，“没得事，乱说。”

“没乱说，上次听你打电话说今天你生日。”

严老头不提那次电话，女人脸色还没这么难看，这一提唰的涨红了脸。

女人边骂边推他出门。

那次电话是儿子打来问钱，她答应给，然后顺便提出让儿子带孙子过来陪她过生日，不料被儿媳妇拒绝。

那是她唯一能够找到见孙子的理由了，可惜理由不成立。

严老头指着桌上的袋子，“给你的生日礼物，记得看啊，我走了。”

说完冲女人嘿嘿笑，推着三轮车扯嗓子喊，“收购烂冰箱烂洗衣机烂电视机……”

女人打开袋子，拿出一条丝巾，小心翼翼的观摩很久，然后爱不释手地系上。

镜子里，女人笑得越来越开心，笑容印在丝巾上，格外地红格外的亮。

很久很久，女人取下丝巾认真地折叠好重新放回袋子里。

她拨打电话，紧张地捏着袋子上的绳子，那边接通，她慌忙挂掉。

不一会，电话打来。

女人连忙接听，“干嘛。”

“我收了一个冰箱，八成新，一会送你那去。”严老头那边很吵，“对了，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你，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顺便再去打两斤酒。”

女人脸通红，说完补上一句，“你一定要来啊，今晚我等你吃饭。”

说完，挂了电话。

女人关上门，一边洗刷一边哼着歌。

严老头看着手机很久，直到旁人打趣他才回过神。

旁人听到通话内容，学着女人的声音，“你一定要来啊，今晚我等你吃饭。”

严老头瞪那人一眼，“去去去，一边去，再笑老子，老子给你好看。”

“严老头不一样咯，有婆娘了咯。”那人说着比了个男女睡觉的手势，嘻嘻笑，“你那还行不行哦。”

严老头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过去，那人哈哈笑跑开了。

严老头站在原地，想着女人的话，想着那人的手势，顿觉一股热流暖身。他扯着嗓子丁零当啷地踩着三轮车往铁皮房去，车上的冰箱一晃一晃地。

在太阳底下，严老头觉得冰箱一晃一晃地，像极了女人晃动的身影。